第四十章 見月
李慶眼皮一跳,道:「你說的是袁野吧?他那個事兒,不小,挺麻煩。」
說著,李慶又和謝凱碰了一杯,「你怎麼知道這事兒的?謝處的路子挺廣啊。」
謝凱誒了一聲,笑著搖頭道:「我哪有什麼路子,是我在的公司,眾興機械,跟袁野他們有生意上的往來,我是技術口這邊的負責人,這才跟他有了聯繫。」
「他那生意,攤子鋪得蠻大,好像去年還差點入圍縣裡的什麼什麼獎來著,但這年頭,生意做得再大又有什麼用,要辦你,還不就是一句話的事兒?」
「話說回來,袁野到底犯什麼事兒了,你剛才說麻煩,具體怎麼個麻煩法?」
這句話,明面上是在打聽袁野的事,但實際,卻是在探李慶的底,
這等粗淺的話術,李慶自是能識破,他便推脫說是從袁瓊孜處得到的消息,具體是什麼麻煩則不清楚,這種說法倒也合情合理,謝凱便信以為真。
又換了幾巡,李慶抬起頭在房間中掃視了一圈,一旁的謝凱見狀,立馬說道:「我帶你參觀參觀?」
能在縣城城區擁有這麼一套住房,這是謝凱奮鬥出來的結果,自然也是他的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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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謝凱還能保持矜持,但現在喝了酒,酒後吐真言,酒後現本性,他心裡的自豪,或許還有那麼一點虛榮就再也藏不住,徹底展露了出來。
而這,也正中李慶下懷,倒不是懷疑謝凱,只是在沒有結果之前,看誰都像犯罪嫌疑人。
至於那一點點虛榮心,便由得謝凱去吧。
謝凱一站起來,酒勁上頭,沖的他打了個趔趄,李慶連忙伸手去扶,謝凱卻不領情,堅持說自己沒事,堅決不要李慶幫忙。
搖搖晃晃著站穩了,謝凱一邊招呼李慶跟上他,一邊說:「這裡什麼都好,就是隔音有點差,昨晚樓上不知道在幹些什麼,大半夜不睡覺,鬧個不停。」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李慶瞳孔微微一縮,不自禁地抬頭朝樓上看去。
浦華公寓一共有五層,樓頂是露天的公共區域,謝凱家住在四樓,屍體被發現的地方是在302,也就是三樓,謝凱卻說昨晚樓上很吵……
李慶心中,漸漸升起一絲明悟,這絲明悟像是貓的爪子,撓的他心裡發癢,但始終就是差了那臨門一腳,不能真正把握這絲明悟背後的真諦。
在謝凱的大聲催促下,李慶結束了思考,起身跟了上去。
房子到手的時候是清水房,謝凱雖不懂設計,但在裝修布置上卻花了很多心思,是以他對家裡得大小細節都瞭若指掌,介紹起來,也是如數家珍。
「當初搬進來的時候,我家裡特地挑了個好日子,風風光光地大辦了一場,擺了幾桌,算是給這個屋子開了火,增了光。」
謝凱說這話時,滿身酒氣也掩不住他臉上的得意,有一種指點江山,「憶往昔崢嶸歲月稠」的感覺。
或許在內心深處,謝凱仍是不服氣,覺得丟了臉,落了一身風骨,所以才要在這裡找回一些場子。
李慶心不在焉地跟在謝凱身後,眼角瞥到謝凱有些得意的樣子,心中就一陣好笑,只覺得眼前的這位老同學實在有些意思。
在他的身上,李慶隱隱約約地看到了某種縮影,至於這縮影背後究竟是什麼,還需要進一步的探索與論證。
帶著李慶來到臥室,謝凱一屁股直接坐在大白床上,鬆軟的床墊讓他整個人上下起伏著,拍了拍身邊的空位,說:
「這個床,當時那無良商家忽悠我說是新發明出來的款式,能幫助睡眠,還有利於脊椎健康,整整花了我一百二十塊大洋,實際上,沒一點用。」
「我請了個保潔,一個星期來做一次,你別看這床套這麼白,但其實這附近灰塵很大,平時我白天去上班家裡都不敢開窗……」
說著說著,謝凱身子就慢慢軟了下去,說話的聲音也越來越小,到最後就成了小聲的嘀咕呢喃,倒在床上,不知道在念叨些什麼。
一旁,李慶如遭雷擊般,呆立原地。
他現在終於知道,那一絲明悟究竟源自何處了。
乾淨,302房間的臥室,太乾淨了!
在治安局的資料中,鄭永文是一個有著輕度潔癖的人,這也是在得知鄭永文與那個名叫程心心的女人存在不正當關係時,吳玉倩險些精神崩潰的原因。
而從鄭永文在外包養多個情婦這一點來看,他還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縱慾者,無愛不歡,喜歡在異性的身上找尋刺激並尋求新鮮感、征服感與獲得感。
這樣的一個人,案發當晚,與死者在一起時必然就會發生些什麼,具體來說,這起案件可以進一步地定性為「先奸後殺」,誠然,這個「奸」字可能有待商榷,但意思,卻是大差不離。
就是在這種前提下,治安局的人趕到現場時,302的臥室卻是整潔如新,被褥、床單沒有一點被翻動過得跡象,整個房間中也沒有半點歡愛後的痕跡。
雖然都是一些猜測、猜想,甚至有些細節處他也難以自圓其說,但有了點線索,總比之前兩眼一抹黑,毫無頭緒來得強。
這個想法一經出現,李慶便再也按捺不住,也不管謝凱聽沒聽到,打了聲招呼就匆匆離開了
為了印證自己的想法,遁入陰影的李慶徑直下樓來到了302。
現場已經拉起警戒線,負責現場值班的治安局同事正聚在警戒線里聊天,每個人手裡都提著一盞大燈,光源匯聚,在漆黑中開闢出一塊光亮之地。
這也不算偷懶,現在南聯盟的刑偵手段比較單一,能不能順利破案很多時候都取決於辦案人員的個人能力,甚至,是可遇不可求的靈光一現。
而且,那具被掏去心臟的女屍還留在現場,深更半夜,那場景著實有些駭人,抱成團,也能互相壯壯膽。
「你們說,陸局這次,算不算是栽了?」
「不好說,這麼多年的風風雨雨都過來了,也沒見陸局有什麼事。」
一個模樣老成的刑偵隊員冷笑了一聲,說:「他倒不倒我不知道,反正李局,這次算是踩著老陸,立了一把威。」
「那也該!」
另一個長相年輕的治安員接過話頭,道:「我聽說,在局裡的大會上,他們兩個很是直接就掐起來了,李局據理力爭,一番駁斥,把陸局駁的是啞口無言,臉色鐵青。」
他的語氣里,未嘗沒有幾分艷羨之意。
事實上,會議一結束,李慶的事跡便在局裡傳開了,這種閒話傳起來最是迅速,而且傳到後面,不出意外的都會越傳越神,比如李慶只是和陸躍東發生了口角,在這個小青年嘴裡,就成了「直接掐起來」。
一心辦案的李慶,卻是沒想到會聽到這一番對話,心中覺得好笑之餘,搖搖頭,避開幾人,閃身進了現場。
302中的一切都維持著之前的模樣,漆黑的房間中,一股神秘的氣息在瀰漫,感知到這股氣息的李慶非但沒有動搖,反而愈發堅定了自己內心的想法。
這是源質的氣息,只是這股氣息極淡,瀝青憑著經四周深沉黑暗強化後的靈覺才堪堪能夠有所感應,不像秦陽好住宅那般,凝聚成肉眼可見的氣流軌跡。
李慶在屍身上掃了一眼,那裡是源質氣息的源頭,緊接著,便把目光投向了臥室。
「果然如此,房間裡沒有歡愉後的任何痕跡,鄭永文沒有在這裡和她滾床單……」
證實了心中的想法,李慶也不多留,折身出了,他的眼睛閃爍著興奮的光芒,是幽寂黑夜裡的寧靜湖泊起了波瀾,四周的黑暗將他的身形完全包裹,一切都發生在無聲無息之間。
李慶腳步輕盈,在黑暗的加持下,他幾乎稱得上是步履如飛。
小雨過後的夜晚,沒有雲團存在的天空,千百顆星辰滿掛,燦爛無比。
浦華公寓樓頂。
裹身陰影中的李慶短暫地欣賞了高處的風景,在反覆確認過謝凱家的方位後,來到邊緣探出身子朝下望去。
與屍體被發現的302一樣,謝凱樓上的這戶人家,窗戶也是大開著。
翻越、落身、擺盪,撥開窗簾,最後落地無聲地踏在房間地面上。
一連串的動作,行雲流水。
「黑夜對我的增幅,比我想像中的還要大上不少,較之於白天,身軀的力量與靈活度幾乎是翻了番,也不知道是因為我本身的能力較弱所以增幅才這麼大,還是這個『黑暗親和』本身就是如此。」
這樣一來,自己似乎更喜歡晝伏夜出了,這種強化後的感覺實在有些美妙,讓人慾罷不能。
但這不就成了貓頭鷹了嘛,李慶心裡苦笑了一聲,隨即便將目光投向了屋內。
「這是……」
李慶喉嚨滾動了一下,視線,再也移不開。
房間中沒有任何家具,除了承重牆以外的牆壁都被打通,開闢出一個十分寬敞的「客廳」。
而在客廳的地面上,赫然畫有一輪巨大的、瀕死的殘月!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