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禁令
汽笛的轟鳴聲與機械齒輪咬合發出的極富節奏的「哐吃」聲在耳畔迴響,李慶坐在堅硬如鐵的火車座位上,身周是復古意味極濃的車廂與穿著「怪異」的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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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旁人或是低聲說笑或是安然淺眠的舒適愜意不同,李慶一張臉緊繃著,眼白滿是血絲,雙手侷促的按著大腿,像是一隻誤入虎穴的兔。
前一刻,他還在被失眠困擾,在父母留給自己的空殼般的屋子裡輾轉反側,下一刻,卻突然出現在了這裡。
李慶嘗試著冷靜下來,他做了幾個深呼吸,隨著胸口的起伏,氣息通過嘴巴與肺部形成交換,新鮮空氣湧入大腦,讓焦慮得以緩和,也讓思考成為可能。
他低頭看向自己的右手掌心,在那裡,有一輪圓滿的緋色月亮。
緋月像是鑲嵌在血肉與皮膚中的精緻文身,在那一層如紗如霧的紅芒之下,其表面不規則的斑塊清晰可見。
李慶幾乎可以肯定,自己的這次「穿越」,絕對與這輪紅月脫不開干係。
在李慶身前,是貼著車壁的原木色桌子,正中央放著一盞煤氣燈,燈的底座被固定在桌子上,以盡最大可能預防列車顛簸而可能導致的意外,周圍放著兩小摞半折的報紙,紙張起了不少褶皺,微微泛黃。
在木桌的另一端,也是李慶的對面,坐了一位染著墨綠色頭髮,戴著咖啡色單框眼鏡的憂鬱青年,這位青年正單手撐著下巴凝視著窗外,似乎在進行著某種深沉的人生思索。
窗外是雨聲淅瀝的傍晚,雨珠打在玻璃窗上,先是碎成無數的水點,隨即就在複雜的力學作用下匯成一道道小水流淌下,直至無影無蹤。
在相鄰兩扇玻璃窗之間的車壁上,用小篆體寫著一個規整的「商」字。
李慶喉嚨滾動了一下,他伸手抓過桌上的報紙,待看清報頭旁的那一行特地加上去的小字時,瞳孔不由猛地一縮。
厚照十二年七月十八日商鐵慶字號特供,第16期,總第254期。
夢境?幻境?還是真真實實的穿越,穿越回了兩百年以前,那個風雲變幻的時代?
李慶艱難地轉動脖子,看著玻璃窗中倒映出的熟悉面容,他的樣貌沒有改變,這或許意味著到目前為止他還是他,而沒有成為別人。
這一轉頭,李慶才看見有一隻皮包放在他這邊的座位上,皮包半敞開背靠著車壁,裡面透出零星白色,似乎裝了些文件。
從位置判斷,這個包的主人應該就是自己。
李慶身子有些發僵,他草草掃了幾眼就放下報紙,隨後稍微活動了一下肩膀,伸出手將皮包拿過來放在腿上。
包里有一個信封、一份文件與紙幣,紙幣不多不少,十元零五角,在那張五角棕紫色相間的紙幣上,印有商王朝第八代君主商武帝的大頭貼像。
文件則是一份檔案,上面貼了照片,其餘部分則寫明了他現在的身份:李慶,男,20歲,古四二七所初級研究員,畢業於燕台大學歷史系,剩下的格子裡則列明了他的求學經歷與所獲榮譽。
除了最開始的三項信息與照片外,餘下的,李慶都自覺受之有愧。
這張紙是雙面印刷,比起前一面錯落有致的表格,背面則要簡單許多,只有寥寥數行。
只這一翻面,一股寒氣瞬間順著李慶的脊柱衝上了腦門。
在背面,用有別於制式表格用字的花式字體寫著三行小字,一行墨黑,筆力蒼勁:
「請在南陽站下車」
餘下兩行字跡鮮紅,筆畫之間多有牽連,像是條條將斷未斷的血絲:
「請做個有禮貌守道德的好人」
「請不要與除列車員之外的任何人說話」
後兩行「請」開頭的文字,仿佛是某種意味深長的忠告,血淋淋的,讓李慶一顆心突突亂跳。
像是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秘密,李慶趕緊將這份文件塞回了皮包里,四下環顧一眼,見沒有人察覺自己的異樣才稍稍寬了些心。
無論這些文字是什麼意思,對於初來乍到的自己而言,還是遵照執行為妥。
「先生?」
溫柔悅耳的聲音在李慶耳畔響起,就是這樣的聲音,卻讓神經緊繃的李慶嚇了一跳。
說話的人一身藏藍色制服,配以紅色的裙擺沒及小腿,自底部開叉到膝蓋,蹬著黑色秀氣小低跟皮鞋,皮鞋內是黑色絲襪包裹的足踝與腳背,幹練而不失韻味。
這一身,乃是商字號火車列車員的標準打扮。
列車員小姐抬手撩了撩額前的秀髮,露出一張容顏姣好、掛著職業性微笑的白皙臉龐,她微微躬身,壓低了聲音說道:「不好意思,打擾您了,我看您臉色不太好,您需要來杯水嗎?」
不要與除列車員之外的任何人說話。
是列車員,那就沒有問題了,李慶暗舒了一口氣,點點頭,做了個請的手勢,忽而靈機一動,問道:「下一站是哪裡,還有多久能到?」
列車員小姐一邊為李慶倒水,同時用溫柔的聲音說道:「下一站是南陽,大概還需要三個小時。」
自己需要在南陽站下車,換句話說,就是需要堅持三個小時。
得知這個消息的李慶終於是明確了目標,他不再像無頭蒼蠅般六神無主,臉上也終於露出了些許笑容。
倒完水的列車員並未立刻離開,而是站在李慶身旁,一語不發,像是在等待著什麼。
不知是不是錯覺,這一剎那,李慶眼角餘光瞥見的列車員小姐,那張白皙的瓜子臉上,嬌小的紅唇慢慢咧開,露出森森滴著口水的利齒,瞄了眼影的眼睛開始鼓脹,顯得異常猙獰!
「我替他付了。」
另一道截然不同的聲音響起,一直盯著窗外的墨綠髮色憂鬱男青年轉過了身子,摸出一張五角的紙幣,沿著桌面推到列車員小姐的跟前。
指甲隔著紙幣,在木桌上帶起連串刺耳的聲響。
「有什麼需要隨時再叫我。」猙獰消失,職業性的微笑再次出現在列車員小姐的臉上,她不再打擾,蹬著黑色低跟皮鞋,推著小車,「嗒嗒嗒」地遠去。
原來倒水並不是免費的。
或許是列車員小姐臉上那不知是不是錯覺的猙獰讓李慶有些恍惚,也或許是憂鬱青年釋出的善意讓李慶放鬆了警惕,一句「謝謝」,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不要與除列車員之外的任何人說話。
話出口,李慶才猛然驚覺自己犯了大錯,但說出去的話卻是收不回來了。
可是,預料中的危機並未降臨,商慶號火車仍舊向前,車廂內的乘客也沒有絲毫異動,甚至對面那主動替他付錢的憂鬱男青年也已經把頭又轉了過去,望著窗外,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
李慶微微一怔,這是什麼意思?難道那兩行血字只是惡作劇,實則根本不必有什麼顧忌?仔細想想,兩行血字看似各不相干,實則彼此間委實有些矛盾,不許人開口說話,又如何能做到「禮貌」呢?
從皮包中摸出五角紙幣,李慶將其推向憂鬱青年,小心翼翼地說道:「我叫李慶,這是還你的錢,請務必收下。」
一陣沉默,像是錄像帶卡了碟。
半晌,憂鬱青年緩緩轉過頭來,深深地望了李慶一眼,伸手收下五角紙幣。
在李慶詫異的目光中,青年的身形逐漸變得模糊,直至化作一縷青煙,消失不見。
就在青年消失的瞬間,像是被人按下了暫停鍵,世界突然安靜了下來,雨聲、汽笛的轟鳴聲、齒輪的咬合聲與人們的說笑聲、鼾聲,統統不復存在。
只有窗外的雨,像是在另一個時空,仍舊不知疲倦的往車窗上撲。
在雨幕的背後,在那如鬼影般起起伏伏的山川的更遠處,烏雲之上的天空,呈現出一抹詭異的緋紅。
車廂內,所有乘客都抬起頭,幾十雙冰冷的眼睛,像是得到某種命令似的,齊刷刷地望了過來!
不要與除了列車員之外的任何人說話!
李慶頭皮瞬間炸開,在莫大恐懼的刺激下,他的精神劇烈震盪,像是末日來臨般,周遭的世界碎裂成片,在「轟」的一聲巨響中,猛然崩塌。
長久的黑暗,伴隨著難以形容的陣陣劇痛。
當意識再次恢復時,映入李慶眼帘的是熟悉的一切:床、書桌,發潮的白牆,以及窗外那經雨水沁潤後綠得發亮的老樹。
他,回到現實了。
……
寬敞明亮的辦公室里,年近四十顧長明躺在翻看著手上的區域級密類文件:轄區內最新一批覺醒者的資料。
忽然,顧長明輕「咦」了一聲,坐直了身子盯著文件中的某一行,自語道:「這種原始的覺醒試煉境,到了現在竟然還存在?」說著,顧長明快速地將整份資料瀏覽了一遍,神色也從方才的訝異迅速轉為了失落。
「這個叫李慶的怎麼回事,最簡單的試煉境都被他遇上了,竟然還能失敗?!」
顧長明將資料重重地往桌上一放,抬手捏了捏眉心,他習慣於藉由這個動作來舒緩內心的煩悶。
依照規矩,這個李慶雖然覺醒失敗了,但總歸是活了下來,無論如何,都必須由顧長明這個分部負責人出面與其接觸,而依據往日的經驗來看,這種接觸,大多情況下都是在浪費時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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