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幼稚無比
「你——你——」
紅裙少女有心反駁,可嘴張了半天卻不知該如何反駁,因為張小卒說的都是事實,一時間氣火攻心,一口鮮血從嘴裡噴了出來。
她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差點從樹幹上一頭栽下去,不禁嚇得激靈靈一哆嗦,因為此處甚高,她若是這般捆綁著一頭栽下去,腦袋瓜子估計都能栽進腔子裡。
「啊,你……你要去哪裡?!」
紅裙少女驚慌大叫,因為張小卒突然從樹幹上躍下了地面,似乎要把她扔在樹上不管了。
「回家。」張小卒淡淡地應了聲。
紅裙少女的感覺沒錯,張小卒確實是要把她扔在樹上不管,任她自生自滅。
「不,你不能走!」紅裙少女臉上露出了驚恐的表情,急切喊道:「你不是說不殺我的嗎?!嗚嗚,求你了,別丟下我,我不想死!嗚嗚——」
張小卒卻是不理紅裙少女可憐巴巴的哭聲,因為他比誰都清楚這個女人惡毒起來有多可怕。
他邁步朝一個方向離去,邊走邊道:「我說過不殺你,自然說話算話,所以你現在還能活著與我說話,否則……哼!至於我走後會發生什麼,就看老天爺眷不眷顧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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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給紅裙少女留了一線渺茫的生機,讓老天爺來決定紅裙少女的生死。
不過他想,如此惡毒的女人,老天爺定是不會眷顧的。
「不!」紅裙少女瘋狂搖頭,驚恐且急切地道:「你把我留在這樹上不管,與殺我何異?!
你不是男人,說話不算話!你混蛋王八蛋!
嗚嗚,求求你,求求你,我給你做奴隸還不成嗎,你救救我吧,我不想死呀!
我還很年輕,我的人生才剛剛開始,還有美好的未來。
我不想死呀!」
然而任她叫罵還是求饒痛哭,張小卒始終硬著心腸頭也不回。
「你回來,我可以讓你和你的所有親人朋友平安度過旱災,保證你和他們一口也餓不著。」紅裙少女突然不再求饒,而是拋出利益交換。
張小卒的腳步微微停頓了一下,不過馬上就繼續往前走去。
然而這片刻的停頓卻讓紅裙少女心中大喜,猶如溺水者抓住救命的稻草,急切喊道:「我可以用家族名譽立血誓,絕對絕對絕對不會找你報仇,或是用一些惡劣狠辣的手段報復你,只要你肯救我。」
說完她就屏住呼吸盯著張小卒的背影,心中急切地祈禱,希望張小卒的腳步停下來。
張小卒果真停下了腳步,並調頭折返。
紅裙少女的淚水一下湧出眼眶,她知道自己死不了。
「我不要糧食,只要錢,必須是銀票,你能給我多少?」張小卒回到樹下,昂頭問紅裙少女。
他清楚自己眼下在做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有違村長爺爺「遇事三思而後行」的教導,但他想冒這個險。
黑森林實在太危險了,在黑森林裡刨食根本就是在拿命賭,萬一哪天遇到像黑巨猿那樣兇殘的野獸,所有人的命都得交代在這裡。
大橋村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六七十號人說沒就沒了。
張小卒不希望柳家村的人冒這樣的危險,他想讓柳家村每一個人都平平安安地度過旱災。
而眼下就有這樣一個機會擺在他面前,雖然這個機會伴隨著兇險,可他覺得值得冒險一試。
他之所以對紅裙少女說只要銀票,不要糧食等物資,是因為銀票好拿,到手後容易脫身。
若是要幾千斤糧食,很容易就被紅裙少女追蹤到。
「我可以給你……給你兩萬兩,這是我所有的積蓄。」紅裙少女咬牙說道。
張小卒面色平靜,可他心裡已經激動得如擂鼓一般。
兩萬兩,這對他來說簡直是個天文數字,覺得有這兩萬兩銀子,肯定能助柳家村度過旱災。
「我把你帶出黑森林,你給我兩萬兩。」張小卒深吸一口氣,讓自己的語氣儘量平靜。
「成交!」紅裙少女使勁點點頭,一口應下。
「如果你反悔怎麼辦?」張小卒皺眉問道。
「我以家族名譽起誓,起血誓,保證不會反悔,更不會找你尋仇報復。」紅裙少女連忙說道。
「好,你發誓。」張小卒道。
他聽村長爺爺和狀元說過,有身份的人最重誓言,只要立下誓言就不會反悔,哪怕上刀山下火海也會履行承諾。
在他眼裡紅裙少女儼然就是有身份的人,她有僕人還有奴隸,能拿的出兩萬兩銀子,在他看來沒有身份的人是沒有這些的。
而且紅裙少女還要以家族名譽發血誓,一聽就感覺非常厲害,想來肯定不會反悔。
尚未經過社會洗禮的少年郎,根本不知道人心之多變,世道之險惡。
「你得先給我解開,不解開我如何發誓?」紅裙少女說道。
張小卒爬上樹幹,抱著紅裙少女下到地面,讓紅裙少女站好,讓後繞著她轉了一圈,想要給她解開纏繞身體的鞭子,可是一時間卻無從下手。
因為鞭子上的倒刺都勾進了紅裙少女的血肉中,若拔出來的話,定要帶出血肉,想想都覺得可怕。
「世間怎會有如此歹毒的兵器?也不知是誰設計出來的?肯定不是什麼好人。」張小卒皺眉嘀咕一聲,同時狠下心,捏住一根倒刺的末端慢慢拔起。
倒刺鉤出一撮碎肉,鮮血咕咕流淌出來。
「啊——」紅裙少女疼得痛苦大叫。
她第一次品嘗到鳳舞鞭的陰毒和可怕。
聽著紅裙少女的慘叫聲,說實話,張小卒感覺很殘忍,問道:「你有什麼好辦法把倒刺拔出來嗎?」
紅裙少女忍著劇痛顫音道:「沒,沒有,除了硬拔別無他法。」
「你平日裡使完此鞭,如何將倒刺收回,斷不可能一根根摁回去吧?」張小卒好奇問道。
紅裙少女聞言當即驚叫道:「萬萬不能,若強行收回倒刺,我會死的。」
鳳舞鞭在她身上纏繞了三四圈,後背、前胸以及腰腹都有倒刺扎入,加起來足有二三十根之多,且每一根都是扎進血肉深處,若是按下鞭柄上的按鈕強行收回倒刺,無異於把她活撕了。
「柄——柄上有個按鈕,你千萬不要碰。」紅裙少女萬分恐慌地提醒張小卒。
她既怕張小卒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誤碰按鈕,又怕張小卒知道後故意按下按鈕。
張小卒繞到紅裙少女身後,果然在鞭柄上尋到一個小拇指頭大小的按鈕,按鈕微凹於鞭柄,若不有意觸動是碰不到的。心裡抑不住讚嘆道:「好高明的設計!」
思及鳳舞鞭的強大殺傷力,張小卒不禁忽略了它的歹毒,對其眼熱起來,只可惜《三步殺》刀法與之不匹配,否則他說不定會當一回強盜,奪了此鞭。
「你——你在幹什麼?」紅裙少女見張小卒繞到自己背後就沒了動靜,不由地緊張不安起來。
「沒幹什麼。」張小卒隨口回道,接著道:「既然沒有好法子,只能幫你一根根硬拔了,你且忍著點。準備好了嗎?」
「嗯。」紅裙少女點頭應聲。
張小卒一手摁住倒刺周圍的皮肉,一手捏住倒刺的端部,慢慢地往外倒拔,儘量不再擴大創傷面,讓倒刺順著刺入的傷口出來。
對紅裙少女來說,這無疑是漫長而又痛苦的過程,張小卒摁住她皮肉的手清楚地感覺到她的身體因劇烈疼痛而顫抖,可她嘴裡竟哼都沒哼一聲,硬是咬著兩排銀牙忍了下來。
噗!
一根倒刺拔出。
比之先前,張小卒的手法熟練了許多,倒刺沒有帶出碎肉,可仍然有鮮血汩汩流出,但這是不可避免的。
張小卒不禁皺眉,心說這樣下去,待幾十根倒刺全部拔出,紅裙少女恐怕會流血而亡。
紅裙少女雖看不到背上的傷口狀況,可能感覺到鮮血的流淌,開口道:「我腰間的囊袋裡有止血藥粉,你取出來往傷口上撒一點即可止血。」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張小卒驚喜道。
說著尋向紅裙少女的腰間,果然看到她束腰上掛著一個繡有紅花的囊袋,葫蘆大小,鼓囊囊的,裡面似乎裝了不少東西。
張小卒將囊袋解下來,鬆開袋口發現裡面著實裝了不少東西,當中有好幾個小玉瓶,不知哪一個玉瓶里裝的止血藥粉,索性把裡面的東西全倒在地上。
「青色的那瓶。」紅裙少女道,臉頰抑不住微紅,因為她的囊袋裡裝了許多女兒家用的物什,全都暴露在了張小卒面前。
張小卒並無異樣知覺,扒扒撿撿找到青色玉瓶,拔開瓶塞,一股輕微的刺鼻氣味飄散出來,像爛番茄的味道,不怎麼好聞。
他依紅裙少女之言,往流血的傷口輕輕撒了些藥粉,藥粉呈紅色晶瑩狀。
說也神奇,流淌的鮮血甫一碰到藥粉,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結起來,不一會兒傷口就止住血凝固了。
「世間竟有如此神奇之藥!」張小卒瞪圓眼珠子,心中無限驚奇。
不過想到秦如蘭贈與他的續骨生肌丸,同樣是藥效神奇地讓他們這些沒見識的土老百姓如見仙丹,想想也就釋然了,或許對大城市裡的權貴人家來說,這都是平常之物罷了。
有了止血藥粉的幫助,張小卒便沒了擔憂,連拔四根倒刺。
自始至終,紅裙少女硬是沒吭一聲,只是她的額頭、臉頰和脖頸早已被汗水浸濕,甚至鬢角的發梢都開始往下滴汗,貼身的衣服恐怕也已經被汗水浸透,可見她正承受著極大的痛苦,只不過硬咬牙撐著而已。
張小卒不禁收起對紅裙少女的輕視之心,高看她一眼,這等頑強與堅韌讓他抑不住心生敬佩。
感受到她的身體因劇烈疼痛而不受控制的顫抖,張小卒再次開口道:「疼就喊出來,嗯,儘量小點聲,別把那頭黑巨猿招來。」
豈料紅裙少女聲音淡漠道:「比這疼痛十倍的痛苦我都承受過,這點疼痛又算得了什麼。」
「是嗎?」張小卒撇了下嘴角,不置可否,他腦海里可還迴蕩著先前紅裙少女被擒住時的慘叫聲。
「哼!」紅裙少女似是知道張小卒心中所想,冷哼了聲,道:「你以為大家族家的富貴子弟都是含著蜜兒長大的嗎?」
「若不然呢?難不成和我們土老百姓一樣,天不亮就扛著鋤頭下地刨食,天黑才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家?旦逢天災就食不果腹,挖草根吃樹皮,餓急了連土都吃。」張小卒反問道。
他手上動作未停,是故意挑起話題來分散紅裙少女的注意力,讓她少受些痛苦。
其實他主要是怕紅裙少女忍不住大喊大叫,把黑巨猿給勾搭來,那可就完犢子了。
「呵呵,若是單比生活條件,窮苦百姓自是望塵莫及,可若比心酸苦楚,窮苦百姓同樣是——唔——」
張小卒拔出一根倒刺,疼痛讓紅裙少女悶哼一聲,不過她馬上就順過氣接著說道:「同樣是遠遠不及。大家族的基業需要繁衍傳承,新一代接班人若只知吃喝玩樂,何以擔住傳承重擔?
他們自咿呀學語時就要開始讀萬卷書,增學識開眼界;自蹣跚學步起就要學禮儀社交。
但有錯誤,戒尺加身。
三更起五更睡,幾乎沒有玩樂時間。
你可知道大家族的子弟未及成年便有半數或瘋魔或夭折,多是被殘酷的武修課業所害。
哼,你見到的那些只知吃喝玩樂的富家子弟,不過是不入流的暴發戶而已,真正的傳承世家的子弟,豈是那麼好當的?」
她倒也不是胡說哄騙張小卒,只不過略微誇張了點。
當然,一些家教甚嚴的大家族,要比她說得更加殘酷。
「啊?!」張小卒甚是詫異。
「呵呵,是不是感覺難以理解?都已經有那麼多錢財富貴,為何還要對自己如此苛刻殘忍?」紅裙少女淒笑問道。
不待張小卒回答她便接著講道:「因為你不對自己苛刻殘忍,你就會退步,就會被那些對自己苛刻殘忍的傢伙趕超,他們趕超你後就會轉頭把你吃的骨頭渣子都不剩。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便是如此吧。」
「這個世界遠比我想像的殘酷。」張小卒感慨道,也說出了他這些天的體悟。
許是為了給自己轉移注意力,亦或是打開了話匣子,紅裙少女臉上擠出一抹微笑,問道:「你想像中的世界是何種某樣?」
「互愛互助,與人為善,和和美美——」
「哈哈——唔——」張小卒話一出口就把紅裙少女逗樂了,笑聲牽動傷口,疼得她直抽冷氣。
「是不是很幼稚?」張小卒難掩尷尬地問道。
「是。幼稚無比!」紅裙少女肯定地答道,然而她沉默了一會後又說了句:「但非常美好,希望有一天世界可以變得和你想像的一樣!」
張小卒沒有應聲,因為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他挪身來到紅裙少女的前面,指著紅裙少女小腹處的倒刺,臉頰不由地紅了一些,支吾道:「失——失禮,得——得罪了!」
他是順著鞭柄往上挨著拔的,背後的已經拔完,繞到了紅裙少女身前的小腹處。此處是女兒家的私密部位,他自是不好意思。
而紅裙少女兩隻手還被僅僅捆著,做不到自己動手拔除,所以他不得不告一聲罪。
紅裙少女反應過來後,不禁羞得臉頰緋紅,低頭輕「嗯」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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