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何許人也
半個多月過去了,程野再次接到了夏一鳴的電話,讓他提供身份信息,好方便郵寄匯款單。
程野直接報了老爹的身份證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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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一鳴也沒覺得奇怪,為什麼不用自己的證件號碼,報父母的。
反而覺得,這正印證了他之前的猜想,這個作者不缺錢。拿到稿費,直接讓爸媽去取。
確定了證件號碼後,告訴程野,新刊即將發行,幾天後稿酬和樣刊就會郵寄過來。
說完這些後,夏一鳴又試探性地問道:「怎麼樣,程同學,最近忙不忙啊。」
「還可以吧,功課太難了,感覺有點學不進去。」
「哈哈,你要加油啊,每度過一層難關就會有新的成長啊。」夏一鳴笑道:「那最近有沒有寫新作?」
自從看過程野的那三篇小說後,夏一鳴覺得自己的口味變得刁鑽了。
他那三篇小說都是難得一見的好稿子,之前一口氣痛快看了三篇,其中的滿足感不言而喻。
然而滿足過後難免會有空虛,尤其是看完程野的稿子再看別人的,總會忍不住蹙起眉頭。
水平差太多了……
就好比品嘗過真正的美味,再吃其它的菜餚時,就總會想到它。
「在寫了,這段時間有點忙,明天寄給你。」程野說道。
夏一鳴欣喜:「好,我等著。對了,過段時間我要來京城,到時候我們見一面吧。」
「可以,你來這裡做什麼?」
「參加文化部組織的一個活動,去北大的文學社聯誼,順便挖掘一些新作者。」
「可以,到時候你提前跟我說。」
這時父母從外面走了進來,程野正好和夏一鳴聊完,順手掛了電話。
兩人臉上還是掛著愁容,為了挽救大伯的家庭,那兩萬塊錢是一定要還的,萬分無奈之下去找了食堂老闆陳學金。
陳學金是個有錢人,也頗為慷慨,聽了程玉志的難處後,直接掏出三千塊錢,遞了過去,道:「老程,你的為人哥哥看在你眼裡,伱管我借錢,哥不相信你有錢會不還,問題是哥哥也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會有錢吶。」
「你有難,哥不能不幫,這樣吧,這三千塊錢你拿著,不用打欠條,以後你有錢,就還哥,沒錢就算了,算哥請你喝酒。」
程玉志羞得滿臉通紅,趕緊寫了欠條,放在了桌上,按銀行利息還款。程玉志本來想借一萬五的,但是現在也不好意思開口了。
拿了三千塊回來,夫妻倆便開始算起了帳:
「家裡現在有五千塊存款,算上這三千,還有找友慶借的一千五,加一起,也還差一萬。」
程玉志嘴裡叼著煙屁股:「能還一點是一點吧,大哥也難,為了幫我們,家裡現在一地雞毛呢。」
程野看了過去,二人感受到程野的目光,趕緊轉移話題。
現在夫妻倆有意地在兒子面前隱瞞家裡艱難的財務狀況,以免讓兒子分心。
問題是,程野也老大不小了,這種事是不說就瞞得住的嗎?
不用擔心,爸,媽,問題很快就解決了。程野心道。
三天後,新一期的《故事會》上市了,編輯部那邊也告知程野,一周內,匯款單和樣刊就會郵寄過來。
到手的稿費有四千多,因為要交百分之二十的稅。
稿費的稅率相比起其它的勞務報酬是相對偏高的,原因是立法者認為,稿酬的性質接近於外快。
也就是說,政府默認社會上不存在,或者極少有全職寫作者。大部分的作者,除了稿費外,還要領取一筆本職工作的工資,稿費屬於額外收入,所以稅要定高一點。
但即便交過相對高額的稅款,這筆錢也還是非常豐厚了。
很快,一本本《故事會》從報刊亭流向天南海北。
出現在火車上,工地上,學生宿舍里。
現在大家沒手機玩,所以但凡識字的人,都保持著不錯的閱讀習慣,火車上經常能看見拿著雜誌書本閱讀的人。
一副公知文里描述的充滿文化氣息的北歐氣象。
龔若飛是一名北大的學生,今年大三。
按照現在時興的話來說,他是一個文青。
喜歡藝術,熱愛文學,對人類創作出的富有美感的東西有強烈的追逐之心。他小學的時候正逢詩歌熱,那時的他十分喜歡海子和顧城這些詩人,後來海子臥軌自殺,他也難過得不能自已。
他是杭州人,他的小夥伴們考大學大多留在當地,或者去上海,只有他來到了京城,也是因為海子當初來的就是京城,十五歲考上了北大。
進入北大,他加入了文學社,熱心於文學創作。到了90年代,已經不是詩歌盛行的時候了,很多學校的詩社都解散了,散文和小說占據了文學的主要生態位。
其實小說的生態位從沒低過。哪怕是在詩歌極度盛行的七八十年代,雖說那時最有受追捧的作家大多為詩人,傷痕小說也同時大行其道。
到了如今,傷痕小說也漸漸退出了歷史舞台。一些作家再寫那時候的故事,讀者們似乎總顯得不那樣買單了。
文學社裡甚至開始有年輕學生抱怨:總是哭哭唧唧的,真沒出息,都已經改開那麼多年了,就沒點新故事講嗎?
龔若飛無意爭辯這種說法的對錯,但也暗自思忖道:現在的小說總是缺乏些創新精神,下一種大火的類型文學會是什麼呢?它的開闢者又會是什麼人呢?
他買了最新一期《收穫》回來看,文章是好文章,但總是有種「又是老樣子」的感覺。
看完一整本雜誌後,龔若飛隨手放到一邊,忽然聽到自己上鋪的室友發出笑聲。
「怎麼了?」
「沒事,我看《故事會》呢,這一期的故事真是好看!」
龔若飛撇撇嘴,不以為然。
作為一名文學愛好者,他自視為內行人,所以對於《故事會》這種民工文學,是不屑一顧的。他也不是沒看過,只覺得真是標準的廁所讀物,故事粗鄙陳舊,毫無內涵可言。
這種想法其實很常見,和十年後實體書讀者鄙視網文如出一轍。
晚上他去聽了一堂講座,回到宿舍後,洗了個澡,躺在床上。
現在睡覺似乎為時尚早,但是手頭又沒有想看的書,這時他把手伸到上鋪,隨手一摸,將今天上午室友看的那本《故事會》摸了出來。
然後隨手翻開一頁,一目十行地看。
不得不說,趣味是足的。
尤其是那篇名為《神奇小餅乾》的故事,真是搔到了他的笑穴。
當他看到了《後媽》這篇文章時,忍不住有點驚嘆,這篇文章質量高的超出他的預想,整篇文章前後相互呼應,沒有任何超刺激式的寫法,卻能讓人起一身雞皮疙瘩。
「一個人怎麼能壞到這種程度……」龔若飛嘟囔道。
他忽然對《故事會》改觀了,這本雜誌的文學性沒他想像得那樣低,這篇文章,似乎放在《收穫》上也是夠格的。
想到這兒,他看了眼作者筆名:程一野。
他怔了怔,想到什麼,往回翻了幾頁,翻到《神奇小餅乾》那一頁,再次看向作者名。
一個人寫的?
龔若飛這時翻開目錄頁,發現一個更令他震驚的事,這個人同一期刊登了三篇文章。
《故事會》雖是民工文學,但由於千字四百的獎勵機制實在是太誘人,財帛動人心,所以它的上刊難度不比一些一線文學類期刊低多少。
同時上刊三篇文章……這傢伙何許人也?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