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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三、窺視成都

  ()向南走出yin平古道,山勢漸緩,這一天晚上,許人傑率領的八千士兵,終於來到了yin平古道之外,穿出了重山峻陵,許人傑下令全軍在這裡歇息一夜,第二天大清早再進發。

  此地的地勢已經相對來說平緩了許多,朱軍算是已經踏上了成都平原的邊緣,要說成都平原,那可真是四川的一個異數。

  在崎嶇不平,到處都遍布險山的四川,幾乎找不到一塊兒平平整整的土地,到處都是山連山,溝連溝,過了一山又一山,只有在成都附近,有這麼一塊兒平地,這塊平地仿佛是為了補償坑坑窪窪的川民,上天特意賜給的一塊風水寶地。

  朱軍的士兵們能駐紮在成都平原上之後,心裡都鬆了口氣,尤其是陝西兵,到了這裡,就算是跟在屁股後面的五千白杆兵翻臉衝上來,他們也有絕對的把握與之較量了。

  這群陝西兵是在關中平原上成長起來的,跟隨著朱元璋南征北戰,算是十年的老兵,戰陣嫻熟,士氣高昂,一旦走到平地,讓他們結起陣來,白杆兵就算是天下聞名的又如何?怕你何來!..

  因此,今天的朱軍顯得特別的有氣勢,陝西兵們甚至會回過頭去,對著後面的白杆兵猛吹口哨,做出一些挑釁的動作。白杆兵們自然不服,也忍不住用吹口哨來回敬。好在兩軍的領軍大將都是明事理的,趕緊約束手下,儘量不要與對方發生衝突。

  許人傑當然是為了朱元璋的少數民族同化政策著想。要避免與土家族衝突。而彭巴則是顧慮馬祥麟落在了敵人手上,更加不敢造次,在他們的約束下,朱軍與白杆兵倒是安靜了下來。

  

  落ri餘輝下,兩隻軍陣各扎了一個營地,在不知情的人看來,這兩個營地就像兄弟營地一樣並在一起,但只有他們自己知道,只要馬祥麟一脫離了朱軍掌握,白杆兵馬上就要撲上來廝打。而且是不死不休的那種。

  此時。在曹文詔的營帳中,正擺著一張酒桌,桌上放著點吃食,還放了一小壺米酒。曹文詔與馬祥麟兩人隔著桌子對坐。看起來就像多年的老友。只不過曹文詔蒙著面,而馬祥麟手腳上帶著鐐銬,破壞了這種老友見面的氣氛。

  曹文詔端起一杯酒。對著馬祥麟笑道:「來,喝一杯!」

  馬祥麟哼了一聲:「賊子休在這裡假裝好人。」他嘴裡雖然這樣說,但仍然端起酒杯,猛地喝了一口,然後又哼道:「賊人敬的酒我不想喝,但是我多吃賊人一點軍糧,也是賺。」

  曹文詔哈哈大笑。

  馬祥麟又接著道:「你這藏頭露尾的傢伙,我就不信你蒙著面還能喝酒?」

  曹文詔半側過身子,將蒙面巾掀開了一點點,一昂脖子,一杯酒便進了肚,他笑道:「雖然麻煩了點,但喝酒還難不倒我。」


  馬祥麟一陣無語,雖然他手腳上有鐐銬,但卻並不是很影響他的行動,他又抓起酒壺,給自己滿滿的倒上了一杯,然後又倒進了嘴裡,憤憤地道:「你這卑鄙小人,這幾天我仔細回想過了,如果我們兩人的腳都能動,你未必就能打敗我,在那山坡上打,我還有優勢,因為你跟本就不擅長山地戰。有種你再和我打過……這次咱們兩人都能動腳!」

  曹文詔笑道:「說這話有什麼用?你衝動易怒,受不得撩撥,一撩撥你就上當,這本來就不是為將之道。你用同樣的辦法來撩撥我,我豈會上當?」

  馬祥麟憤憤地道:「但是我不服,除非你再和我打一場,這次不讓手不讓腳,好好打,打敗了我,我才能心服口服。」他想起那天的慘敗,實在是一口氣順不過來,總想著要找回場子。

  曹文詔搖頭道:「你對我心服口服之後,會加入我軍麼?」

  這個問題頓時就難倒了馬祥麟,他悶了一下,然後道:「當然不會!我只是服了你的武藝,又不代表我就要加入朱軍。」

  曹文詔便又笑了:「我要你服我有個屁用!既然你不肯加入我軍,我就沒有放開你再打一架的理由,你看我的樣子,像是那種很衝動的傻子麼?」

  馬祥麟無語。

  曹文詔又喝了一杯,然後從桌上的盤子裡抓起一個玉米棒子,放在嘴裡嚼了起來,含糊地道:「別光喝酒,也吃點東西。」

  馬祥麟看了看曹文詔手裡金黃se的玉米棒子,眼角抽了抽:「這就是你們反覆提到過的玉米?那個一畝地能種出六七百斤的新莊稼?」前些天許人傑對他說起玉米時,誇了玉米許多好處,馬祥麟當時大抵都沒相信,因為賊人說的話他是不願信的。但是……當實物出現在面前,出於人類的好奇心,終究忍不住要問一句。

  曹文詔嗯了一聲道:「沒錯,就是玉米,我軍現在主要的糧食就是這東西……吃。」

  「黃不拉嘰,一看就難吃得很。」馬祥麟不肯示弱,出於「吃窮賊軍」這個美好的願望,他抓起玉米棒子,狠狠地咬了下去。

  不咬這一口還沒事,一咬下去,只覺得滿嘴清香,玉米那獨特的香味,幾乎是一瞬間就俘虜了他的味覺細胞,讓他整個人都楞了一楞。

  曹文詔道:「好吃麼?」

  馬祥麟違心地道:「呸!難吃死了。」

  曹文詔伸手就去端桌上的盤子:「既然難吃,就不要再吃了,這剩下的幾個我留給門口的衛兵吃,那小子剛剛還在說,今天的行軍糧不夠吃,他沒吃飽呢。」

  馬祥麟趕緊伸手擋住,他手上拖下來的鐐銬發出嘩啦一聲,顯然這個阻擋的動作使得比較急。這倒也怪不得他,土家族的生活著實清苦,雖然馬祥麟這種頭目的生活要比苦通土家族人好得多,但他平時吃的也就是糙米,土家族平民更慘,平時多半是在吃野菜。


  糙米的品質比大米差多很,中間夾雜著許多沙粒、穀殼等亂七八糟的玩意兒,味渞當然也好不到哪裡去。但玉米就不一樣了,玉米棒子裡面可不會有什麼沙粒和穀殼,而是圓潤晶瑩。吃起來一點也不會難受。

  再加上人類這種生物。總是在第一次吃某種食物的時候感覺最好吃。比如第一次吃紅燒肉,就會覺得紅燒肉簡直是天下最好吃的東西,直到吃的次數多了,有點膩了才會覺得紅燒肉也不過如此。

  馬祥麟這是第一次吃玉米。尤其覺得玉米的味道很棒。哪裡捨得讓曹文詔把那一盤子玉米拿走。於是哼哼道:「再難吃我也要吃光,吃光你們這些賊人的軍糧,餓死你們!」

  曹文詔笑道:「那可真是抱歉了。你想吃光我們的軍糧是不可能的。我也不怕告訴你,玉米這東西一畝地還真能收穫六七百斤,一個只有百畝地的小村莊,就能收穫六七萬斤,我朱軍收三成稅,也就是能收回來兩萬斤糧食……你算算廣元和巴州有多少個村莊,就知道我們收了多少玉米……」

  他說到這裡,故意停了下來,仔細觀察馬祥麟的表情,只見馬祥麟的眼中露出駭然的眼光,嘴巴張得大大的。他其實搞不清楚廣元和巴州有多少個村莊,但是他對石柱卻了如指掌。

  聚居在石柱的土家族人總共大約有仈jiu萬人,分布在接近三百個村莊裡面,這些村莊中小一點的有五六十畝地,大一點的則有兩三百畝地,也就是說,如果把整個石柱都種上玉米,土家族收一次稅……那……

  馬祥麟抹了一把汗水,還真是吃不完那麼多的軍糧。

  想到這裡,他眼神一清,怒道:「少在這裡騙人!我是不會相信你的。我看你們這次行軍也沒帶多少糧出來,剛剛你還在說門衛兵吃不飽,若你們的糧真的多得吃不完,現在又豈會顯得有點捉襟見肘?」

  曹文詔笑道:「我們為了穿越yin平古道,輕裝簡行,自然沒多少軍糧,等後面的大隊到了,你就能見識到了,我想……這也用不了幾天時間了,到時候你就等著看好戲。」

  「哼!」馬祥麟怒哼了一聲:「我看,你們的大隊永遠也到不了,神弩將張令將軍把守著劍門關,只要他一直枯守在那裡,就算你現在繞了過來,與關外的朱八兩面夾擊,也未必能取下這個雄關。而你們的大軍是絕對不可能走yin平古道的,就像剛才說的,糧食就是個大問題,只要拿不到劍門關,你們永遠也別想染指成都。」

  曹文詔笑了:「張令是不可能枯守劍門關的,他馬上就要主動把劍門關讓出來了。」

  馬祥麟搖頭道:「張令將軍又不是傻瓜,他不會連這點戰略眼光也沒有。」

  曹文詔的聲音冷了下去:「張令也許有這樣的眼光,但他區區一個副總兵,眼光再好又能如何?戰略不是由一個副總兵來制定的,在他的背後,總會一些豬一樣的高官,發出一些莫名其妙的命令,然後……自毀長城!」


  馬祥麟哪裡肯信:「少在這裡危言聳聽!」

  曹文詔的聲音更冷了,甚至其中還帶著一點傷心:「我是不是危言聳聽難道你會不知道?渾河之戰是為什麼敗的?我相信,你比我更加清楚!」

  馬祥麟聽到渾河之戰幾個字,頓時心中一驚,臉上大汗瞬間就淋漓而下。

  原來,十七年前,遼軍渾河之戰,大明朝未必就會敗。當時川中白杆兵與義烏戚家軍與韃子兵奮勇作戰,明軍「營中發火器,多殺傷,已而火藥盡,短兵相接,韃子慘遭重大殺傷,墜馬者多達三千餘眾」,戰況呈現膠著狀態,任何一方再投入主力,都可以一舉定乾坤。

  這時候,奉集堡的總兵李秉誠、虎皮驛總兵朱萬良等三萬人進至白塔鋪,明軍急派人向這三萬人求援,可惜這三萬人卻在擊潰雅松率領的二百八旗偵騎後就不再進兵。

  這三萬人的消極怠戰,使得皇太極喘了一口氣。他派出岳托的主力軍圍攻川浙軍團,同時分出一部軍隊來對付明軍在白塔輔的三萬人。這三萬人不思戰鬥,與皇太極的軍隊輕輕一碰就開始逃跑。

  明軍趕緊又向另一部的袁應泰求援,沒想到袁應泰居然被韃子嚇破了膽,拒發援軍,在大後方縮著卵子觀察形勢。

  結果川中白杆兵與義烏戚家軍孤立無援,得不到已方的增援,韃子的增援卻不停地到來,最終導致寡不敵眾,血染沙場。

  當時。在後方的那些大官兒們只要稍稍拿出點勇氣。在戰略上聰明一點點,也許結果就會完全不同,可惜……豬一般的隊友,最終要了自己的老命。

  馬祥麟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渾河之戰使得他丟了一隻眼睛。使得韃子更加得意。視大明朝為無物,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可以說是他這輩子第一大的恨事。連妻子馬鳳儀被三十六營害死的事,也只能排在第二位。

  他不不得承認,戰場前線的一名副總兵,就算再聰明,再有腦子,也頂不上背後制定決策們的人發出一條愚蠢的命令。他不由得抬起了受驚的雙眼,jing惕地對著曹文詔道:「你……你究竟打算做什麼?」

  曹文詔笑道:「說給你聽也不怕!我並沒有打算去兩面夾擊劍門關,因為我沒那麼傻……那座雄關就算遭到兩面夾擊,但靠著地勢,依然可以將我軍拖在那裡一年半載……所以,我打算直接進攻綿陽。」

  馬祥麟哼了一聲道:「以你現在手上的糧草儲備,攻下綿陽之後,再也沒有力氣繼續向成都前進,劍門關又還在官兵手上,結果就是你這隻八千人的隊伍變成一隻孤軍,徹底斷糧……只好灰溜溜地從yin平古道再縮回去……哦,不對,你再走個回頭路,糧食也支撐不住了。因為要繞道yin平回廣元,是需要多繞上百里崎嶇山路的,到時我看你怎麼辦。」

  曹文詔搖了搖頭道:「馬祥麟啊,你就是只會揮刀子,不會動腦子……若是你母親秦良玉在此,肯定要老大耳括子給你扇過來,讓你再仔細想清楚些。戰場可不僅僅是刀刀槍槍,還要顧虛到方方面面……比如……你得想想,在成都裡面玩筆桿子的那些人,他們腦子裡在想什麼?」

  馬祥麟的眼中閃過一抹迷茫:「成都玩筆桿子的人又怎麼了?」

  曹文詔笑道:「我攻下綿陽之後就會斷糧,可是除了你和我之外,還有誰知道我要斷糧了?到時候,在成都坐鎮的蜀王、四川巡撫等人,聽到綿陽被我軍攻陷的消息,你猜他們會怎麼做?」

  馬祥麟的臉上閃過一抹驚容:「不好!這……這些混蛋肯定以為你馬上就要進軍成都。」

  曹文詔笑道:「正是,你也不是很笨嘛,那麼你再來猜猜,他們感覺到我馬上就要進攻成都的時候,會做什麼呢?」

  馬祥麟的臉上已不是驚容了,而是轉變為了怒容:「那些昏官,他們聽說賊軍經yin平古道繞過劍門關,攻下了綿陽,肯定就以為劍門關沒用了,不需要防守……會派人傳令給神弩將張令將軍,叫他棄關回援成都。不好了……這些白痴,真的會發這種命令的……」<,乃是萬曆四十七年進士,於崇禎二年出為四川右參政,分守川南,撫定天全六番高、揚二氏。後遷為浙江按察使。崇禎十年,邵捷chun被升遷為四川巡撫,坐鎮成都。

  其實……他是一個清官!此人為官一任,從不乒良民,兩袖清風,不貪不墨,實在是明末難得一見的好人。當年他出任四川右參政時,治蜀有惠,後來他遷任浙江,離開四川時,士民哭送者載道,舟不得行,堵塞河道。崇禎十年他再次調回四川,川民們聽說是他回來了,無不歡欣鼓舞。

  但是這位清官兒治政是一把好手,打仗卻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菜鳥。<巡撫大人帶兵去攔截的,結果嘛……結果就是李自成和張獻忠在四川兜了一個大圈,渾然沒事,直到瑪瑙山之戰,才被朱元璋給逼了出去,和邵捷chun大人真是一點關係都沒有。

  不但如此,他的名字還被張獻忠編進了兒歌里,說是「前有剎撫,常來團轉舞;後有廖參軍,不戰隨我行;好個楊閣部,離我三天路。」(註:見四九零章)

  總之,這位兄弟拼了命想要攔住張獻忠,十分積極,所以叫做「常來」,可惜他率領的軍隊軟綿綿的沒有戰鬥力,不像打仗倒像跳舞,所以叫做「團轉舞」。

  此時,這位巡撫大人正皺著眉頭,苦苦地思索著關於對抗朱軍的事情。朱軍攻打劍門關的事,他早就已經得到了消息,而他手下最厲害的大將「神弩將」張令,也被他安排到了劍門關里,可惜守關有餘,驅賊不足,該當如何是好?

  正在這時,一名探子飛也似地竄了進來,在他面前噗通一聲跪倒,急叫道:「大事不好,賊軍頭領大元帥,率八千賊眾,從青川縣繞過劍門關,奇襲綿陽,目前綿陽已落入賊軍之手,大元帥正在整軍,窺視成都……」(未完待續。手機用戶請到m.qidian.閱讀。)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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