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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爭奪

  看到陳縣令審「詭寄」的案子最終不了了之,連場面話也沒說一句就掩面遁走,衙門前圍觀的百姓們總算是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衫家的權勢,百姓們還是知道一些的,幾年前衫家出資修建魏忠賢的生祠,強占了好幾片民田,當時的縣令也是這般,看到衫大出面,立即掩面遁走,和今天的情形簡直一模一樣。

  百姓們發出了一片巨大的噓聲,隨後各自散去,衙門前的廣場上頃刻之間就沒剩下幾個人,只有一群西固村的女人還畏畏縮縮的,半探著頭,想進大堂來看看自家男人,又不敢。

  朱元璋對著跪在堂上的西固村民們低聲道:「還在這裡跪著做什麼?趕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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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四十幾個村民這才從地上爬起來,神色複雜地看了衫大和二少爺一眼,向著堂外走去。

  剛才衫大扔出來的田契與賣身契在大堂的地上散落著,這些紙片明明是關係到他們身家性命的重要契約,這些村民卻連看一眼的興趣都沒有。今天早上起床時,他們還是馬家的賣身奴,他們種的田地也還是馬家的田地,到了下午,突然就變成了衫家的人,而他們自己居然毫不知情……現實蹂躪著他們的尊嚴,但是生活還得繼續……投馬家,投衫家,其實不都一樣麼?投在哪一家裡,都是給人做奴僕罷了。

  走到門邊……一個西固村的漢子突然回頭,快速走到朱元璋的面前,壓低聲道:「朱八哥,咱們今後不是一家人了,但不管我在馬家還是衫家,永遠都記得朱八哥的好……有事您吩咐一聲就是。」

  朱元璋拍了拍他的肩膀,也低聲道:「好好過日子……」

  村民們走出衙門,等在外面的女人立即一擁而上,圍著男人們哭了起來,嚶嚶嗯嗯的聲音隨著腳步聲去遠,衫大讓手下的家丁把扔在堂上的田契和賣身契收拾起來,又揣回了懷裡,這才對著二少爺招呼道:「走,馬家二少,咱們喝兩杯去。」

  衫大今年已經四十幾歲,比二少爺的年齡大了一倍,但是馬家的大少爺與衫大的歲數差不多,兩人應該算是同輩,所以衫大也不便拿長輩的架子,就用馬家二少來稱呼二少爺。

  二少爺聽他叫得隨便,也就胡亂稱呼道:「衫老大,走,喝酒。」

  兩人手挽手,看起來十分親熱地出了衙門,向著白水*縣唯一的三顧香酒樓行去。這三顧香酒樓距離衙門不遠,所以兩人都沒上轎子,隨意步行,兩大群家丁跟在後面,招搖過市。

  三顧香酒樓一共有三層樓,一樓是平民百姓吃飯的大廳,橫七豎八擺滿了方桌,桌邊扔著長條形的板凳,一群髒手髒腳的夥計在這裡招呼著。二樓的條件好了許多,方桌擺得整整齊齊,每張桌子中的間隔也有講究,桌邊擺的也不再是長條板凳,而是方凳子。


  三樓的條件最好,用屏風分為許多個隔間,四角放著盆栽,每個隔間裡只擺了一張八仙桌,桌邊放了幾張精緻的檀木椅,每張桌子都靠著窗戶,能吹到清涼的風。在這裡伺候的夥計也穿得乾乾淨淨,臉上掛著笑容。

  衫大和二少爺自然是要上三樓的,兩家的家丁則全部留在了一樓,臨上樓前,衫大突然對著朱元璋和馬千九一指,笑道:「馬家二少,你這兩位管事留在一樓只怕不妥,這兩個可都是能幹人,一併叫上三樓來喝酒。」

  二少爺笑道:「能幹人?還不都是下人。哪有資格和衫老大同桌子喝酒。」

  衫大嘿嘿笑道:「我有話想和他們說說……」

  二少爺這才笑道:「成,讓他們跟上來。」

  於是四人一起上了三樓,先請衫大坐了南面的首位,二少爺落在他左首,馬千九陪了罪,這才勉強坐在了二少爺的左邊,朱元璋學著馬千九的樣子坐在了末位。這年頭吃飯規矩多多,尤其是大戶人家,坐位的事情是千萬錯不得的,萬一屁股挪錯了窩兒,立即得罪人。

  店夥計將酒菜源源送上,衫大和二少爺喝了幾杯,吃了幾口菜。馬千九和朱元璋雖然也在桌上,但卻十分克制,基本上都沒怎麼動筷子。

  酒過了三巡,衫大終於開口了:「馬家二少,咱們兩家人以前沒什麼交情,這以後嘛,倒是可以多多走動走動。馬家老太爺的學問,咱們衫家一向是很敬佩的。」

  二少爺和馬千九心裡都想:暴發富,想來攀咱們有進士杆的馬家?做夢!你雖然權勢不小,但永遠都只是個沒出息的暴發富而已。

  想歸想,馬千九嘴上卻陪笑道:「衫老爺客氣了,咱們兩家當然要多走動……」

  衫大嘿嘿笑了兩聲,突然道:「馬千九,你是馬家的老管事了,能幹之名咱是早有耳聞,沒想到馬家不光有你這麼一個能幹的管事,還有一個厲害的小管事,我看著十分合眼。」

  大伙兒一聽就明白,他說的是朱八,只是不知道他說這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衫大繼續道:「我衫家啊,就是缺一個能幹的管事,你們也知道,我家現在的管事已經老得快進棺材了,人一老,就開始糊塗,前院偏院的事都打理得不順暢。我厚著臉皮問一問,你們馬家可肯割愛,將這個朱八轉讓給我,讓他來我家做個大管事。」

  衫大一言即出,二少爺、馬千九、朱元璋三個人的神情頓時變得古怪。其實向別人家討要一兩個奴僕並不是什麼稀奇事,大富人家互相看對了眼,一次贈送幾十個奴僕過去也是常有的事。但朱八最近在馬家風頭正勁,衫大開口要這麼個人,就要讓人想一想了。

  二少爺腦袋裡一轉念:朱八也算是能幹,但是他這人不貼心,今天還和馬千九一起硬闖內院,打了我的人,既然衫大要,就送給他算了。


  他這人本來就生性涼薄,就連給馬家當了十五年狗的齊管事死掉,他也沒有半絲傷感,隨意地笑道:「衫老大,看你說話這客氣勁兒,你若要,給你便是。」

  二少爺剛一開口,馬千九立即急呼道:「不可!」他是最清楚朱八有多能幹的人,這次幫助馬家化解危機,全靠朱八出主意,在關鍵時候給衫大和陳觀魚下藥。這可是一個極為寶貴的人才,豈有輕易送給別人的道理?就算把偏院那群窮殺才全送人,也不能把朱八給送了。

  馬千九雖然身為奴僕,卻是馬家的家生老奴,身份不低。平時雖然順著二少爺胡來,但在這種關鍵時候,卻也有頂撞主子的勇氣,他趕緊開口道:「二少爺,偏院管事剛剛換成朱八,諸事尚未理順,這時候將朱八送出,偏院又由誰來管?咱們家也非常需要朱八,這事兒只好對不起衫老爺了。」

  「咦?哪有你這麼一說的?」二少爺不耐地道:「沒有張屠夫,難道我就要吃帶毛豬?沒有朱八,還有朱九朱十,偏院管事用誰不成?」

  馬千九苦笑道:「二少爺,人才難得,咱們馬家雖然不缺這麼一個人,但有了這麼一個人,也可錦上添花。」

  兩人居然就這麼當著衫大和朱元璋的面爭了起來,二少爺年輕,無能,但畢竟身為少爺,是主子,說話硬氣得多。馬千九雖然是個奴僕,說話的時候陪著笑臉,小心翼翼,但他是大少爺的心腹,出了事兒也有大少爺罩著,不怕二少爺對付他,所以據理力氣。

  兩人從偏院的事爭到內院,又從內院的事爭到前院。馬千九搬出大少爺來撐腰,二少爺則一口一個老爹還沒死,這個家還不全是哥哥作主……兩人稀里糊塗吵了一架,正主兒衫大看得目瞪口呆,朱元璋在旁邊哭笑不得。

  爭到最後,衫大終於看不過去了,他出言打斷道:「馬家二少,馬大管事,我看你們兩個也別爭了,不就是討個人的小事嗎?我也沒想到一句話惹出這麼大麻煩來,咳……這事情,我看還是讓朱八自己拿主意,你們問問他,他是願意繼續留在馬家做個偏院管事,還是願意去我衫家接大管事的班。」

  二少爺白眼一翻:「他是個下仆,這種事何必問他的意見?我要送他就是一句話的事。」

  馬千九居然也道:「沒錯,朱八的賣身契在我馬家,我們若不願意送他,他想走也沒門。」

  一個是怕他不走,一個是怕他要走……兩個人居然在這種時候達成共識,但是這兩句話一說出來,又可見其中矛盾。

  衫大笑道:「朱八願不願意走,這可不是件小事,他若願意來我衫家,你們就算用賣身契留住了他,他心不在你們那裡,也辦不好事。他若不願來我衫家,就算你把他人送給了我,我也不敢用他,所以我說啊……還是問他最好。」

  二少爺和馬千九一聽這話,在理!


  兩人同時轉頭盯著朱元璋,認真地問道:「朱八,你來說說,你願意留在馬家做個偏院小管事,還是去衫家接大管事的班?」

  問過之後,二少爺又補充了一句道:「人家那邊是大管事!管的事多著呢,就和馬千九管得一樣寬……」他在說「管得一樣寬」這幾個字的時候故意加重了語氣,陰陽怪氣,暗諷馬千九不尊敬他這個主子。

  馬千九無暇顧及二少爺,他心裡也正擔心著呢,所謂人往高處走,衫大那邊開出大管事的條件,誘惑力不可謂不小,而自己這邊也不可能開出更好的條件了,除非他這大管事願意讓位……這明顯不可能嘛。他只好壓低聲音,在朱元璋的耳邊低聲道:「進士杆……衫家沒有進士杆……」

  三雙眼睛,緊緊地盯著朱元璋,場面就好像一個皮球,在前鋒衫大、中鋒二少爺、後衛馬千九那裡踢了一圈之後,終於踢到了守門員朱元璋的面前。

  此時,朱元璋在想什麼?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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