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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一場雷雨一場秋,助我脫胎換骨!

  「我,練成了。」

  攥著木刀。

  季修低下頭。

  看著這一柄粗糙的,磨得他掌心破了皮,按照道理,除卻掄起來砸人,不然起不到任何『傷人』作用的刀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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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無聲之中悄然握緊,心中喃喃。

  轟隆隆!

  就在此時,

  天上沉悶的烏雲突然驟起,一閃而過的白晝驚雷,發出浩大嗡鳴,令人心悸。

  嘩啦啦。

  不消片刻。

  天氣昏黑,風浪拍打,樹枝搖曳,駿馬長嘶。

  潑天的大水傾泄而下,打得青石坑窪積滿,夯實的黃土一片泥濘。

  毫無徵兆的大雨,叫姚老頭忙不迭的跑出來,邊使喚著姚石,將馬廄欄子關緊,莫叫馬兒受驚脫籠,順帶抱起乾草料子,就往遮風避雨的地處丟。

  「季小哥!」

  一邊忙著,姚老頭眼尖,一邊看到了不遠處的一道渺小影子。

  此時,正立於大柳樹下,任憑風吹雨打,渾身濕了透,卻依舊握持著一柄木刀,一動不動,就仿佛是失了魂般。

  於是,忙高聲呼:

  「別再練了,那刀哪裡是一朝一夕就能練出名堂的,雨下這麼大,還不進來避避?」

  聽到了姚老頭的呼聲。

  季修渾身濕漉漉的,滿頭黑髮散開,搭得額頭、鬢間,到處都是。

  他呼出一口氣,不再感悟其中玄妙。

  而是一路踩著泥濘的黃土,弄得全身髒兮兮的,宛若從河水溝子裡爬上來的水鬼一般。

  叫姚老頭看見,趕忙推著他進了自己的屋舍,生怕他染上什麼病,耽擱了馬夫工作。

  剛進屋,便堆起柴火燒起了灶子,一邊叫他暖暖身,一邊又給他拿來了一身乾淨的衣衫,絮絮叨叨:

  「這是小石子的衣服,你比他大不了多少,先將就著穿穿,你啊你,真是...」

  他看著那柄沾染水跡,顏色變深的木刀,忽然又有些唏噓:

  「是了,你今年才十六歲。」

  「多少人在你這個年紀,又能夠認命呢?」

  他嘆了口氣:

  「秦彪說你為了學刀,在一個斷了條臂的破落都頭門下,早起晚去,燒火添柴,才換了個學刀的機會,要我說,這又是何苦。」


  「他自己練了半輩子,練成了什麼?不還是看家護院麼,過的還沒老頭子我滋潤。」

  「你看看你這些天,都快練魔怔了,現在啊...有關於你的事兒,都在院子裡傳開了。」

  「不管是僕役、佃奴,侍女、下人...都在暗地裡取笑著你呢,笑你不知天高地厚。」

  「就連統掌外宅雜事的『林管事』,也說你這麼些日子消極怠工,對你頗有微詞,就要將你換掉。」

  「你要再不收收心,這『馬夫』的位子,你也保不住,遲早被人換了去。」

  看著季修換了一身乾淨的衣衫,在灶爐旁暖暖身,姚老頭又有些抱怨:

  「沒有你這手藝,老頭子我就得多幹活,你走了,估計又得塞些歪瓜裂棗進來,有夠頭疼的。」

  「要不,你趕緊去找二小姐說說好,說不定...」

  人老了,就是話多,喜歡說些有的沒的。

  姚老頭杵在季修身畔,說了大半天。

  眼看著他連髮絲都已烘個半干,還沒停嘴。

  直到季修將髮絲隨意一攬,露出了大半張臉。

  頓時,便叫他原本嘟囔的言語,忽得咽了下去,隨即浮出驚意:

  「等等,你小子...」

  平時不注意。

  但淋了一場雨。

  姚老頭仔細打量了眼,卻驚覺發現,這小子不知何時,臉上的蠟黃枯瘦,竟已漸漸洗去。

  此時,烏髮半干,垂於雙鬢,盤膝而坐,似在擰眉思索些什麼的季修。

  儘管身形依舊瘦弱。

  卻...

  莫名的,叫姚老頭有一種自慚形愧的惶恐感。

  就仿佛他身上有什麼無形的氣,正在影響著他,就像,就像...

  對!

  就像是自己,在面對『林老爺』時,一模一樣!

  哪怕他只是靜靜在那裡坐著。

  自己也會不由自主,把頭埋低,雙腿打顫,一個道理。

  「怪,怪,怪!」

  「這小子淋了一場雨,怎麼就跟脫胎換骨了一樣?」

  他悚然一驚。

  原本想要說出來的話,莫名的,卻也不敢講了。

  這時候,季修起身,似乎看出了他的窘迫,只是溫和開口:

  「老爺子,你莫急,箇中輕重緩急,我自己心中有數。」


  「放心。」

  「我先去餵馬了。」

  外界雨勢稍歇。

  姚老頭怔怔的看著季修,一身布衣,從容走出。

  半晌後,

  突然罵咧一句:

  「個娘嘞,不仔細看,仔細察覺,老頭子竟然真沒發現...」

  「這小子,竟比府內庶出唯一的那位男丁『三公子』,都更有模樣!」

  「真是奇了怪了,之前咋沒看出來呢...」

  ...

  一場秋雨一場寒。

  林宅,內院。

  『三少爺』居。

  一張紅木雕花大案前,透過紙窗看著外面雨氣的林三少爺,眼皮蓋住眸子,不知在想些什麼。

  在他周邊。

  一側牆壁上,掛著一張烏角大弓。

  案桌旁側,一口朴刀鋒刃熠熠生輝,看得出來,不日日操練,日日打磨,是養不出來這股氣的。

  這時候,身穿一道藍色織錦長衫的林管事,走了進來。

  林渡摸了摸一側的朴刀,看著乘著雨勢,踱步前來的林管事,輕聲開口:

  「林管事,那個『馬夫』的事兒,安排的怎麼樣了?」

  林管事,曾服侍過他母親多年,後得主家器重,遂改姓『林』。

  而自己,則是這林府庶出,也是唯一的男丁。

  按照道理,林宅,本應是由他來繼承的,哪怕是庶出。

  在這五百里安寧縣裡。

  林宅的基業並不算大,也不算小。

  人都說『水淺難養真龍』。

  可偏偏...

  這安寧林氏祖祖輩輩,都沒出過縣的小廟裡。

  九年前,卻出了一頭真龍。

  想起那個踏出了這方山巒小城,聽自己的父親,林宅主人『林鎮海』親口所說,乃是拜入了『宗門』的嫡親大姐...

  林渡連嘴唇子都在抖:

  「我聽說了。」

  「父親他,欲為二姐擇婿,入贅。」

  這代表了什麼。

  林渡心知肚明。

  按照常理,他雖為庶出,但作為唯一的子嗣,只要努力練武,跨過『武夫』門檻。

  這林宅家業,那些個營生、場子的掌柜、管事,理所應當,都該慢慢由他把持。


  可...

  偏偏他頭頂上的那兩位姊姊,血脈相連!

  大姐太耀眼了。

  哪怕只是乘著幾分她的餘蔭,父親都想要將這偌大基業,傳給二姐林如月。

  就算自己熬筋多年,養血有成,日後有望淬骨!

  這家業似乎...也與他沒什麼關係。

  沒法子。

  所以,林渡才會在上一次林如月跨馬遊玩的時候,悄悄下了點料子。

  只可惜,被那個剛入府的小小僕役,給壞了好事。

  若不然,但凡叫她那位好二姐落下些傷殘...

  事後,便好辦了。

  林渡閉上了眼。

  而聽完了這位林三公子的話,林管事只是用關懷的眼神看著他:

  「無礙,少東家。」

  「這位子早晚都是你的。」

  「那位已經踏出了這『安寧縣』的淺水灘,此生必不會再回來。」

  「只要叫二小姐繼承不了,以你十年如一日的刻苦練武,東家都看在眼裡。」

  「偌大家業,終歸需要武夫把持。」

  「如不然,光靠著扯虎皮,又能維繫幾時?」

  他搖了搖頭,眼神轉而變得微涼:

  「那小小馬夫,壞了大事,猶不自知,還心比天高,欲求取『入勁』之門,實在不自量力。」

  「不過倒是也好,落下了話柄,哪怕他是二小姐的人,他也做不下去了。」

  「這些時日,我查閱了他的身份,背景。」

  「不過是一個在火窯東街討生活的貧家子,連個爹生娘養都沒有,家中就只有一個拖油瓶,好拿捏的很!」

  「正好入秋了,天冷了,火窯也不是善堂,咱們宅子在那邊也有場子,剛好該收些『柴火錢』了。」

  「到時候再找個由頭收拾一番,叫他躺個幾天,以消極怠工為名,送他個三十棍子,打發下去便是。」

  「之前半個月,我也給他遞過話,提點了兩句,可惜充耳不聞,必不能收為己用。」

  「正好填充個『自己人』,敲打一二那姚老頭,叫他安分一些,到時候,再尋得機會...」

  林管事眼眸寒光一閃。

  「少東家,便可上位了。」

  ...

  秋雨過後,越發漸寒。


  空氣之中涼颼颼的,但剮蹭在季修身上,卻再也沒了那種刺骨逼人,直叫人兩股顫顫的感覺。

  武夫入勁,縱使未曾養血、熬筋,周身自發運勁遊走,也會大大增加身體的消耗,叫平日吃食直翻數倍,消化亦翻數倍!

  哪怕吃糠噎菜,久而久之...吃上個長達三十年,趕在氣血滑落的節點,只要不與他人動手,也能養出一副好筋骨來!

  故此。

  即使才成武夫,但只要勁力流轉,淬鍊筋絡、搬運拿血,季修也不覺寒冷。

  只不過,確實要給家裡的妹子,添件棉衣棉被了。

  自己是能頂住。

  可她那小身板...

  還不得被活活凍死?

  於林宅忙碌完後。

  季修提著自己的木刀,一邊去往段沉舟宅,一邊於心頭盤算:

  「如今我已入勁,根據段師所言,算是步入了『熬筋境』,已然入了門道。」

  「按照規矩。」

  「普通貧民,一旦入『武夫』,便可改為武籍,名錄在冊,享種種特權,凌駕於奴、民籍之上!」

  他的眼神發亮。

  而只要是成了武夫。

  哪怕脫了奴籍,也不必擔心營生問題。

  五百里安寧縣這麼大,盤踞了多少營生、幫派、拳館?

  一個入了勁的武夫,那可是香餑餑!

  若不是林宅憑良心講,也沒有愧對過他,自己這才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

  不然...

  恐怕早在突破的那一刻。

  季修就要忍不住仰天大笑出門去,改籍去賤名,從此除枷鎖了!

  「今日去尋完段師練完刀,明日趕早...」

  「便去衙門,改籍!」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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