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宏志班，暑假工

  東夏，衡州新星，泰安都市圈。

  坐落於商業街中心的銀馬健身房，一隻棕黃色玩偶熊擠進大門，搖搖晃晃走到中央空調的出風口底下，對器械區的肌肉男評頭論足：

  「新手就是這樣，才做幾組訓練就力竭了。」

  「人家昆哥剛弄完拳力測試，275kg的最終成績。

  敢問少俠，你這身板頂得住幾拳？」

  站在前台的秦時笑著遞過一瓶礦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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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炎炎夏日，身穿厚重的玩偶熊發傳單，屬實是辛苦活兒。

  「那又怎麼樣，真動起手，最多一拳，他就會跪在地上，求我別死！」

  摘下頭套的少年皮膚微黑，滿頭大汗，貪婪地享受冷氣：

  「老秦，坦白交代，你是不是賄賂老許了？大家一起出來打暑假工，為啥你擱這吹空調，我頂著三十多度的高溫，站街攬客！」

  少年名叫「周寧」，秦時的同學兼鄰居以及發小。

  他倆都是新一中的高三學生，借著暑假空檔勤工儉學。

  「老許這人見錢眼開，而我身無分文，哪有能力行賄。」

  秦時語氣平淡：

  「他只說我具備勝任前台工作的業務能力，而且還挺出眾。」

  周寧很不解：

  「坐前台給人辦卡，跟我出門發宣傳單的區別在哪？誰不能幹啊……」

  他話音未完，雙眼像雷達啟動一樣，陡然變得犀利！

  以零點幾秒的快速反應，十分精準落向門口，牢牢鎖定一位穿著粉色運動背心+緊身瑜伽褲的漂亮大姐姐。

  後者身姿娉婷，跨步進來，完全無視矚目的玩偶熊周寧，笑眯眯盯著秦時：

  「小秦弟弟，羅教練今天在嗎？」

  秦時迅速露出靦腆笑容：

  「羅教練通常三點後才會過來，林小姐，作為本店尊貴的VIP會員，您可以先到貴賓室休息。如果需要咖啡、輕食、點心，跟我們說一聲就好。」

  漂亮大姐姐微微前傾，兩手壓在櫃檯上：

  「貴賓室沒人，怪沒意思的，小秦弟弟能陪我聊天嗎？」

  秦時依舊靦腆：

  「店裡規定，員工上班期間不得擅自離崗。」

  漂亮大姐姐雙眼彎成月牙，故意問道：

  「意思是等下班了，可以當陪聊？」

  秦時侷促低頭，好似不知所措。

  這般作態，配合那張文弱秀氣的年輕臉龐，讓漂亮大姐姐越發覺得養眼：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姐姐心情不錯，待會兒幫我會員卡再續個年費。」

  這段小插曲來得突然，去得也快。

  目送曲線曼妙的漂亮大姐姐步入貴賓室，秦時默默收起營業表情。

  旁邊充當小透明背景板的周寧卻眼紅不已，咬牙切齒：

  「老秦！為了一份前台的暑假工，你出賣色相？沒節操！」

  秦時無奈聳肩：

  「得恰飯嘛。王經理跟我保證，每續住一個優質客戶，給我部分提成。

  你發傳單只要穿又熱又重的玩偶服，可我當前台考慮的東西就多了，比如被職場騷擾。」

  周寧既羨慕又唾棄：

  「那我倆互換！」

  秦時搖頭：

  「這份工作水太深，我怕你把握不住，小周同學。」

  兩人說說笑笑，使勁摸魚，終於熬到中午放飯的時間。

  「又是合成食品，快在學校吃吐了。」

  領到工作餐，周寧打開一看，直接垮起批臉。

  「合成食物沒啥不好，便宜，量大，管飽，還能提供人體所需的養分，知足吧。

  再怎麼樣，也比舊紀元的預製菜，地溝油強。」

  秦時埋頭扒飯，通過細嚼慢咽，感受合成牛肉的單調口感。

  老實說，合成食品的營養價值並不差，只是味道比較單一。

  類似於上輩子吃泡麵的感受，一包不夠兩包膩味。

  長期食用的唯一副作用是，每每聞到這個味兒就想吐。

  「再健康也架不住天天吃啊！真懷念舊廠街的蒼蠅館子……」

  周寧小聲嘀咕。

  【第17535次補充能量】

  【成長度+1】

  「除了提醒我吃飯次數，運動步數，啥用沒有。

  就這簡陋功能，還不如拼好貨上九塊九包郵的智能手環……」

  對於視界裡忽然冒出瑩瑩光亮的方正字跡，秦時習慣選擇視若無睹。

  這種玩意兒，也好意思跟自己穿越？

  好歹來個加點變強，一鍵掛機吧！

  「對了，秦時，你待會兒還去青少年宮嗎？」

  周寧嘴裡抱怨，卻沒有浪費，吃得乾乾淨淨。

  「去啊。這邊干一個月能拿一千二，青少年宮那邊，每周去一次，日結三百，不少了。」

  秦時風捲殘雲消滅午餐，起身把不剩半點飯菜的快餐盒扔進垃圾桶。

  「抵啥用，就說你干兼職的青少年宮，他們開的武道班，十節課多少錢？」

  周寧垂頭說喪氣話。

  「一節課兩小時，收費五百好像是。」

  秦時認真想著。

  「你看，咱們辛辛苦苦打暑假工，都掙不到武道班的報名費。」

  周寧早已脫下又熱又悶的玩偶服，認真瞧著手裡列印精美的宣傳單：

  「況且，青少年宮開的武道課，只教基礎招式，壓根起不到開發生命力的效果。

  還不如咱們打工的健身房，至少這裡的金牌教練水平不低。

  我聽別人說，羅教練他的生命力開發到十九點了，接近二十大關。」

  秦時瞥了他一眼：

  「健身房的收費也貴。羅教練一節課兩小時，收你三千塊。」

  周寧呲了呲牙，似是心疼：

  「貴總有貴的道理！」

  秦時覺察出死黨心裡的躍躍欲試：

  「你準備買課啊？跟你爸提了嗎？」

  銀馬健身房在泰安都市圈首屈一指，金牌教練雲集，個個生命力開發程度都在十五點以上。

  再者，能拿下商業街黃金地段，本身就是實力的表現。

  最起碼不用擔心老闆捲款跑路。

  環顧明亮寬闊的一樓大廳，周寧撓撓頭：

  「確實有這個想法。上次遇到羅教練，他說我體格還行，抓緊做鍛鍊，也許能漲一到兩點的生命力，再努力往上沖，搞不好可以過定段考試！」

  秦時眼皮眨了一下。

  依照東夏武協的規定，生命力由低到高，共分九段。

  其中又劃分出【業餘】和【專職】兩個層次。

  每進一段，都代表生命力開發程度得到相應提升。

  然後，經過武協考核，拿證。

  倘若定到專職九段，便可以被授予「武道家」稱號。

  成為武協會員，算是半個編制。

  「羅教練這麼跟你說的？我記得學校老師講過，普通的正常人，基礎生命力在3-7點之間，業餘九段的及格線是9-12點。

  之前做體測，我是8點，你是7.5點，一個半月想提上去，不太容易啊。」

  對秦時、周寧這種高三生來說，生命力開發的定段考試，乃是重中之重。

  大宇宙時代下的高考，非常看重衡量身體潛能的生命力。

  任何職業崗位，都需要考慮這方面。

  尤其像四大國立那樣如同璀璨明珠般的頂級學府，早就將此列為入學基礎條件。

  無法提升生命力的個體，等於提前被社會淘汰。

  「試試看吧，一流大學才可能接觸到生命力開發課程，咱們高三教的那些鍛鍊方法，進展太慢。」

  周寧何嘗不清楚個中難度，滿臉無奈：

  「像徐墨，趙韻竹那些精英班的優等生，家裡條件好，請得起私人教練，周末去修煉館那種高級地方，接受專職級的指點。

  咱們這樣的宏志班特困生，要不想想辦法，等高考完了，就直接進廠當牛馬。」

  秦時點點頭，周寧說得不無道理。

  現實往往很殘酷，不同階層間那道似有若無的分界線，並非踏入社會才逐漸出現。

  而是從一出生就開始伴隨。

  比如秦時和周寧讀的宏志班，就是東夏的助學項目。

  教委規定每個學校都必須招收一批成績中上，家庭貧困的學生，減免學費供其完成義務教育。

  他們出生在都市圈外的舊城區，打小讀的是職工子弟學校。

  像新一中這種能在泰安都市圈排前三的強校，沒有宏志班這種助學項目，三年學費就足夠掏幹家底。

  「你家裡能同意嗎？」

  秦時有些意外，沒想到周寧平時大大咧咧，也會思考未來出路。

  「上次考試沒考好，我爸就找我談了，以我的成績，考進衡大、科大，准沒戲。

  這些一流大學分數線都在七八百往上，我平時的基礎分不高，考試更不行，累加總分肯定破不了五百。

  除非我一口氣衝到業餘七段，才有可能靠著加分過錄取線。」

  周寧嘆氣：

  「我打遊戲上分如喝水，考試正常發揮都謝天謝地了。

  退而求其次，我爸琢磨了一條出路，讓我讀個好點的技術院校，選個好找工作的專業。」

  秦時頃刻會意：

  「你打算考武科？定到業餘九段，再加上文化課的基礎分，技校武科的分數足夠了……」

  他後半句話沒說出口。

  技校的師資力量遠不如衡大、科大那種一流學府。

  哪怕極其用功，大學四年也很難衝過業餘五段的門檻。

  後續實習期的工作選擇面，並不廣。

  大抵是小區保安，土木打灰，輔警城管等路線。

  「別擔心，我爸廳級，我媽部級，到時候靠他們的面子，去聶老頭廠里混個科級幹部綽綽有餘……」

  周寧心態倒是樂觀。

  他爸在當陽區舊廠街那塊兒，開撞球廳。

  媽媽管的是小賣部。

  至於所謂的「科級」，估摸著就是保衛科了。

  「行，記得給我留個門房的空缺。」

  秦時笑了一下。

  「好說好說，老秦，門房保准給你留著。

  不過你到底咋想的，家裡負擔再重，咱們都不能輟學！

  就算當太空牛馬搞基建，人家對生命力開發也是有要求的！」

  周寧投以關心的眼光。

  相較自己，死黨秦時的成績略勝一籌，基礎分和平時考試都不差，班裡面的中等水平。

  努力一把，突破六百大關的機會很大。

  只要完成定段考試，考個二流大學手拿把攥。

  唯一需要擔心的地方，可能是秦時家庭條件太差了，未必供得起。

  泰安都市圈的生活成本，對舊城區的孩子來說，簡直高得離譜。

  「暫時沒想那麼多，車到山前必有路，大不了報名從軍，投身持續第六個千年的大拓荒運動。」

  秦時目光飄忽，停留在一道旁人看不見的黑色邊框上。

  它如同半透明的牆壁，頑強地呈現於眼前，偶爾浮現出一些似乎無意義的文字信息。

  【錨點：秦時】

  【成長階段：待解鎖】

  【進度：99%】

  【豐碑數：無】

  這個只有秦時看得見的黑色邊框，好像烙印在視網膜上。

  不管他怎麼轉移視線，始終存在。

  面板的另一側，是像素風的灰色卵型物體。

  裡面涌動著鮮紅氣息，如即將盛滿的水壺。

  氤氳如霧，宛若孕育某種生命。

  這玩意兒陪伴秦時完成第二次新生。

  而他只知道，其名為【豐碑】。

  「也不清楚，進度拉滿有啥變化……」

  秦時思索之際，周寧還在喋喋不休：

  「當兵哪有這麼容易。你生命力不達標，進不去軍校，指定被發配到偏遠星球趴坑挖土修機械！

  我爸說了，這年頭下基層和干後勤，都不是啥好前程，傷亡風險賊高……」

  雖說東夏維持整整六個千年，旨在開疆闢土，建立更多人類家園的大拓荒運動，快要劃上圓滿句點。

  但不代表刀槍入庫，馬放南山的和平時代，會像看書翻頁般頃刻到來。

  這點，秦時從平日瀏覽新聞就能看出。

  哪怕東夏的統治疆域遍及大半河系，可類似於恐怖襲擊、小規模交火、小範圍衝突常有發生。

  前往偏僻邊遠的行政星球，當一顆渺小脆弱的螺絲釘，往往意味著人身安全毫無保障。

  「我姐開大車，掙的是辛苦錢，二流大學也好，技術院校也罷，學費都不低。

  她一個人供我和妹妹，太累了。」

  距離撞大運穿越過去好久，秦時早就習慣再世為人的新生活。

  只不過每每想到這個開局，難免感覺憤懣。

  「好賭的爸，過世的媽，輟學的姐，年幼的妹，還有破碎的我……也就比出生點在學校廁所，父母是黃毛+精神小妹的地獄難度強一些。」

  秦時不由失笑，卻並未氣餒。

  相較於上輩子被遠房親戚誆到園區差點噶掉腰子，最後被逼著送邊水討生活的苦日子。

  這段人生其實也沒那麼糟糕。

  他抬頭看向健身房大廳打開的電視機，一個又一個熱點新聞輪流播放。

  「熱烈祝賀《武神傳·麒麟》首日票房破百億，刷新上部《貪狼》記錄！且看微末少年，如何傲嘯星河！」

  「五校聯考如火如荼進行中！凡年滿十八歲，受過東夏義務教育的公民，均可參加初試！」

  「第八十三屆群星杯冠軍，史上最年輕的專職九段武道家余立，將於九月三日作為特邀嘉賓，出席泰安文旅開幕大典！」

  「男兒有志赴疆場，青春無悔獻軍營！歡迎各校的莘莘學子，報考熒惑古星軍官學校，招生諮詢如下……」

  周寧雙手托著下巴，語氣充滿羨慕：

  「老秦，你瞅瞅，二十歲不到就定段專職的武道家，直接被四大國立之一的『華北帝京』特招。

  你說同樣都是人，差距咋這麼大！」

  秦時笑了笑：

  「投胎是一門技術活兒，小周同學。

  別的不講，舊廠街和帝京這兩個出生點，中間就隔著十萬八千光年。」

  周寧哀嘆：

  「我爸當年要是出去闖一闖，參與新星大開發，搞個泰安都市圈定居權，何至於讓我這麼辛苦！」

  他們所在的衡州，是東夏劃分出來的第三十四座行政區。

  全名衡州新星。

  泰安都市圈作為衡州新星第一大海港城，憑藉地利優勢發展很快。

  尤其近些年，自由貿易勢頭迅猛，無數新貴似雨後春筍湧現。

  可惜的是，泰安都市圈如同暴發戶瞧不上以前的窮親戚，懶得來往。

  「還記得教材書上的標準答案麼，該地區位優勢在於勞動力資源豐富且低廉，說的就是咱們。」

  秦時拍著周寧肩膀，緩緩起身：

  「誰叫職工子弟生不逢時，舊廠街的輝煌已經過去，想要紮根泰安都市圈，只能靠自己慢慢攀爬了。

  我到點了，小周同學，看守前台的重任就交給你了。」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