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伊森：要有光
第245章 伊森：要有光
伊森盯著書本上的文字看了好幾遍，以確認自己沒有看錯。
這一行錯誤代碼差點直接把他給干回地球了，讓他回想起自己吃著火鍋唱著歌，本想打算打開電腦放鬆一下卻因為不期而遇的神秘代碼，不得不化身電腦維修專家的日子。
他做好了迎接辛卡洛內心獨白的心理準備，卻唯獨沒想到這本書上會出現這樣一串代碼，他覺得這應該也和辛卡洛的內心獨白無關，除非惡魔之主是個人機。
「這是什麼意思？」
伊森問道。
青發少女搖頭，「不知道。」
她把書合上，呼吸變得愈加急促，當這本最初的書籍被放回到書架之後，她便倚靠著書架坐在地上，嬌小的身體縮成一團，萎靡地把臉埋進自己的臂彎里。
伊森則有樣學樣，與她並肩而坐。
「今天就到這裡吧。」
青發少女微微點頭，她放鬆了下來，安靜地把腦袋倚靠在了伊森的肩膀上。
圖書館裡又一次陷入了寂靜，這有助於伊森思考。
作為一個現代人，他自然不可能對書本上的神秘代碼熟視無睹，他揣摩著自己與風元素精靈的交談。
他本以為是辛卡洛向他們隱瞞了大多數記憶，掩蓋了舊神在降臨於這個世界之前的經歷，可風元素卻篤定地說這裡就是辛卡洛的全部。
假設風元素的判斷是正確的……
那麼，理論上來說舊神要比先祖和這個星球有著更加悠久的歷史，當這個世界的生靈第一次仰望星空時，祂們便已經存在於浩瀚的宇宙之中，祂們所掌握的權能便是開啟這個世界的鑰匙。
如今現實卻與理論產生了悖論，在辛卡洛的記憶最深處，還出現了絕對不應該存在的錯誤代碼。
想到這裡，伊森調出技能熟練度面板，上一條信息還停留在：
『風刃術（戰車），熟練度：∞，你踏上了一條通往自由之路』。
這是他在穿越過後唯一能算得上「金手指」的存在，除了完成升格的四個元素之外，還能查看到元素製圖、釣魚術這些基礎技能。
伊森一直都認為這個「金手指」很不稱職，無法溝通，也從不會主動向他提供任何技能方面的指引，只有在他習得一項技能過後才會在面板中有所提示，不過這也陪伴他度過了溪木鎮最初的兩年時光。
火球術不斷上漲的熟練度至少能提醒他，他在這個世界的每一天都有提升。
伊森不斷查看著技能熟練度面板上的信息，其實當他第一次得到「火球術」的提示時，就一直覺得這有點像殘缺版的遊戲面板。
溪木鎮、舊神復甦的預言，正位神所帶來的眾多道途，他理應是熟悉的。
之所以停留在理論上，是因為每當他仔細深究之時，卻又根本想不起自己究竟在哪讀到過這些設定。
他只能安慰自己興許是他玩過太多魔幻題材的RPG冒險遊戲，因此會對相似的世界背景產生強烈的既視感，可現在看來，事實恐怕並非如此。
就比如說還有一個他認定自己不可能知道的不解之謎——他到底是怎麼跑來溪木鎮的？
此時此刻，伊森終於恍然大悟。
老巴提出的嫌疑人名單里又多出了一位。
他本以為是風元素或是凜冬，甚至有可能是他自己，但是滿足「早就在他身邊」這個描述的，還有從來沒說過一句話的技能熟練度面板，它的存在也非常符合老巴「殘缺」的描述。
如此一來，理論與現實的悖論似乎也能解釋得通了。
如果辛卡洛與其他舊神都是某個遊戲的設定，那便有可能同時出現祂們的存在比這個世界本身更久，卻又沒有任何更早的記憶，因為編寫這些設定的人還沒來得及將所有背景補充完整，又或者是他們根本就沒考慮過有人會出現在這裡，直面辛卡洛的內心。
按照這個世界的「規則」，人類無法直面舊神，任何與之相關的嘗試都會使他們發瘋。
而他，則相當於卡了一個BUG。
經常玩遊戲的朋友都知道，BUG之後的世界都是如此，你可能會看見還未完成的建模，抑或是毫無規則的可言的環境堆積，因為那原本就不是遊戲開發人員認為玩家能到達的地方。
他們不該了解舊神的想法，更不該深入祂們的記憶宮殿。
結合「毀滅日」的預言，伊森推測這款遊戲的主線本應該是所有冒險者攜手共同迎擊邪神，職業與戰力階位梯度也有著明確地劃分，諸如教皇尤里烏斯和他的師父圖爾贊、西大陸的大章魚艾利歐姆以及法師塔的冒牌卡德拉可能都是原本設定之下的團本Boss，需要集結40冒險者之力，再配合諸多知名NPC協力討伐。
接著，這個世界便會流傳下這些NPC與一群不知名冒險者攜手戰勝強敵的美談。
「你上次警告我不要在『魔網』里多做停留，也是這些代碼？」
伊森又想到了他在凱薩洛斯位面中見到的奇異空間，他本以為那裡是這個世界開墾以前的樣子，可現在看來，那一處漂浮於海洋中的巨岩，還有巨岩之下的漩渦都屬於只有通過卡BUG才能到達的未完成之地。
「那裡，很危險。」
青發少女說道，「對你來說也是如此，不要再去那種地方。」
「我相信你。」
伊森當然知道BUG的危險程度，由於場景極度混亂，玩家很可能會被卡進某個再也上不來的坑裡，而據他觀察，這個世界並沒有用於解決這些問題的「脫離卡死」功能。
伊森環顧四周，對於書架的書本有了更深的理解。
難怪辛卡洛的回憶都是片段式的，這些書本里只記錄了對祂重要的時間節點，因為一定不會有人在設計遊戲時把角色所經歷的每一天都事無巨細地編排一遍，那些重要的時間節點將決定他們會成為怎樣的人。
也許在「人物設定」上，辛卡洛從一開始就是一個陰鬱而沉重的人。
相處之後，伊森發現老安和老巴也有著強烈的性格特點，這與傳統認知中高高在上，無法注視的舊神格格不入，也只有人類會為祂們附以如此的想像。
伊森逐漸理解了一切。
他逐漸揣摩清楚了辛卡洛陰暗的內心，以及祂希望通過智慧試煉達到的目的。
貝希摩斯所屬的「書寫規則」與「創造造物」可以用一個更簡單易懂的遊戲術語來替換——建造者模式。
這是人類對於神靈的想像。
伊森能感受到辛卡洛雖然沒有現身，但卻一直都在關注著這裡的動向，幾乎與此同時，一束漆黑的光照在了他的身上。
一切如常，唯一的變化出現在了技能熟練度面板上。
『建造模式（測試用）』。
這是唯一一個沒有任何描述的技能，也不需要進行任何描述，因為它本就不該出現在任何人的技能熟練度面板上。
漆黑的光點亮了這項技能，若是站在現實角度，則是辛卡洛向他分享了一部分權能。
舊神能夠改變位面的理解，祂們所處的空間充斥著極具他們個人風格的環境和造物，這些調查報告被寫進了收容局對於污染區的描述里，早已不是什麼秘密了。
這似乎也在辛卡洛的計劃之中。
幾乎在發動技能剎那，伊森的視野便被拋上了天空，以讓他極不習慣的上帝視角的俯視著這間圖書館，他對於身體的感知變得微弱，一時間無數信息湧入了他的腦海。
圖書館的設計極其粗糙，只是把一個又一個書架整齊地排列在了一起，這是一塊正方形的區域，黑暗便是區域的邊界，意味著無法到達之處。
伊森很快明白了這裡真正需要什麼，他很快在那些雜亂無章的信息中找到了對應的「素材」。
而在另一邊，貝希摩斯的思緒被頭頂上方的異象打斷。
凜冬的變化讓他產生了焦慮，他一直都自詡主人最滿意的造物，也是主人最信賴的惡魔，因此才會被委以重任，然而伊森和凜冬的出現，卻讓貝希摩斯意識到也許他在主人眼裡從未特殊過。
甚至不如那些由凜冬創造出的小奶貓。
他看見凜冬帶著這些小奶貓在花園裡嬉戲打鬧，小貓在草地上翻滾著，躺在地上露出柔軟的腹部，屈伸著爪子向凜冬撒嬌，然後它們便會得到一顆晶瑩剔透的果實作為獎勵。
這些生命脆弱、渺小，但卻……讓貝希摩斯著迷。
凜冬不願意搭理他，他便待在遠處，關注著花園裡的動靜。
他是在嫉妒。
這個油然而生的想法，讓貝希摩斯的內心充滿了不安，這違背了高階惡魔的生存法則。
他竟然會嫉妒這些弱小不堪的生命，若是把它們放在惡魔堆里，它們今晚就能變成餐桌上的食物。
這便是貝希摩斯一直以來的遭遇。
他並不是主人的第一個造物，作為降臨的新生命，他所了解到的第一個生存法則，就是要除掉那些比他更早誕生的哥哥姐姐們，如果不這麼做的話，被抹除掉的就會是他。
他還了解到七對舊神而言似乎是一個幸運數字。
當最初的高階惡魔只剩下七個時，這場勾心鬥角，彼此廝殺的戲碼才宣告結束，隨後便是無盡的命令。
作為主人的左膀右臂，還有許多事等待著他們來完成。
無法完成使命就只有被淘汰的命運。
於是貝希摩斯看向了天空。
他們都是黑暗的造物，惡魔相信他們的主人一直都存在於黑暗的最深處，俯視著……陪伴著他們。
可是現在就連黑暗也在飛快地消散著。
貝希摩斯看見了上方突兀的光亮，在光芒之前，黑暗無所遁形，熾熱的光讓他睜不開眼，就連內心也產生強烈的灼痛感。
作為這場試煉的評審官，他清楚伊森正在完成這份獨屬於他的考卷。
然而貝希摩斯的失落卻很快就中斷了。
懸掛在他頭頂上方的太陽發生了變化，黑與白交織在了一起，最終融合成了詭異的暗紅色，映入眼帘的是紅色的天空，以及……那些似乎從一開始就存在於天空上的存在。
他看見了眼睛。
無數的，密密麻麻擁擠在一起的眼睛，它幾乎占據了所有黑暗的部分，任何事物都在它的視線下無所遁形。
這一幕滿足了貝希摩斯的想像，惡魔們便一直堅定地相信著主人在注視著他們，可他此刻心中卻沒有喜悅，湧上心頭的是強烈的恐懼與不適。
貝希摩斯立刻閉上了眼睛。
只是與之對視一眼，他便聽見了理智之弦崩斷的聲音，那些瘋狂的念想更是源源不斷地蠶食著他的內心，演變成了自殘與毀滅的欲望，仿佛只有這樣才能滿足主人對他們的期待。
可即使閉上了眼睛，瘋狂的侵蝕卻並未就此停止。
貝希摩斯聽見了近在咫尺的響動，那是書架搖晃起來的聲音，所有存放於書架上的書本都在這一刻歡騰了起來。
主人很興奮。
祂情緒的變化牽動起了這裡的每一個事物。
書架上的書本震動著，墨汁狀的液體正源源不斷從書本里流淌出來。
伊森通過了試煉。
作為評審官，貝希摩斯認為這已經可以蓋棺論定。
按照約定，他將幫助伊森和凜冬離開這裡，幫助他們回到地無底深淵。
祭典結束了，新的神選者將登上王座。
但現在主人看起來並不打算終止這場試煉，貝希摩斯能覺察到地下城也正在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事實也的確如此。
地下城的人們因天空的異象而走上街頭，所有人都看見了那一輪正在被侵蝕的太陽。
金色的光輝被染上了黑暗，將整個天空變成了不詳的暗紅色。
緊接著，強烈的不適感籠罩了他們。
他們的身上開始出現相同的症狀，或快或慢，最終就連那些最堅定的信徒也無法避免。
在暗紅色光輝的映照之下，信徒身上的紋路不受控制地做出了回應。
來源於靈魂深處的灼痛感蠶食著他們的意識，使他們視線渙散，無法派遣的疼痛使他們瘋狂，卻也讓他們聽見了更遙遠的聲音，那個聲音向他們低語，指引著他們，告訴他們只要向這輪漆黑的太陽獻上靈魂，所有的痛苦都將離他們遠去，而他們也將得到真正的安寧。
那是前所未有的，與他們的信仰合二為一的感覺。
低語讓狂熱的信徒們欣喜若狂，他們強忍著痛苦，朝著祭壇走去。
暗紅色的光正匯聚於祭壇之上，為他們開啟了一扇通往平靜的大門。
「莉莉絲！」
公館裡的響尾咬牙切齒，她的呼吸也變得越來越急促，即使閉上了眼睛，無法阻止那些瘋狂的念頭將她淹沒。
她挽起了袖子，胳膊上的紋路正散發出詭異的光輝。
「沒關係，我的時間還很充足，可以一直和你這麼耗下去。」
圓陣中心的莉莉絲聳了聳肩，她也同樣緊閉著眼睛，這是隔絕暗紅色太陽的唯一方式。
不過和這些人類不同，高階惡魔從一開始就不屬於「祭品」的行列。
「作為一個人類，你已經表現得不錯了，如果再給你一些時間，或許你還能調查到更多東西。」
莉莉絲悠閒地說到，即使閉上了眼睛，她也能猜測到響尾此刻的狀態，「如何，你的眼睛應該已經開始流血了吧？接著是耳朵和鼻子，要是到了咳血的階段，就來不及了。」
「柯洛伊小姐，啄她！」
再極度的痛苦下，響尾的聲音變得歇斯底里。
她的視線早已被血色染紅，她只是看了暗紅色的太陽一眼，就被奪走了視覺。
回應響尾的是一聲尖銳的嘶鳴，隨之而來的是撲騰翅膀的聲音。
「哎喲！」
莉莉絲的語調不在從容，她也尖叫了起來，「你這該死的笨鳥，別啄我的頭髮！」
她根本不知道這隻鳥是從哪冒出來的，又為什麼沒有受到暗紅色太陽的影響。
更糟糕的是由於法陣的特殊性，被召喚而來的是她的本體，那隻大鳥每一次的啄擊都真真切切地落在她的身上。
受限於法陣，她避無可避。
「快讓這隻笨鳥走開！」
「哈！柯洛伊小姐幹得好，啄她的眼睛，把她的眼睛也啄出來！」
捂著臉的響尾宛如發了瘋的狂信徒，大喊大叫著。
她倒要看看是她先咳血還是莉莉絲先被柯洛伊小姐啄死。
果然對於高階惡魔，必須採取極端一些的手段。
「停，你讓它停下，我們可以談談！哎喲，這也不是我乾的，你對我撒氣算什麼本事？」
莉莉絲聽見響尾的命令，驚慌失措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但柯洛伊小姐的力氣大得出奇，她聽見撲騰翅膀的聲音，下一刻就被撲倒在了地上，她感知到那隻鳥順勢騎在了她的身上，尖銳的爪子摁住了她的胳膊。
她絲毫不懷疑這隻鳥能啄瞎她的眼睛。
「這個位面和地下城存在本身，就是為了完成這場獻祭儀式！」
莉莉絲扯著嗓子嚷道，聞言，大鳥攻擊的頻率果然降低了幾分，「是主人聯合其他的舊神創造了這裡，所有的規則都是由祂制定的，所有的靈魂獻祭都是為了完成一項實驗。」
「什麼實驗，快說！」
「我不知道啊！」
「柯洛伊小姐！」
「等一下，我只知道主人需要能量，很多很多能量，只有一次性獻祭一個城市數量的靈魂才能滿足祂的要求！我真的只知道這些！」
「怎麼樣才能停下這場儀式？」
響尾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這和以往任何獻祭儀式都有所不同。
不需要有人布置祭壇，不需要祭品前往指定的區域，隨著時間的流逝，不論是否情願，每個人的靈魂都會被抽離出身體，正如莉莉絲所說，當這個城市建立的那一刻起，辛卡洛就一直在致力於把這裡變成一個祭壇。
所以信徒們身上才要被紋上這些古老的印記。
「我……怎麼知道？嘶，等一下，我可能知道！」
迫於柯洛伊小姐的威嚴，莉莉絲也只能想到什麼說什麼，這可是主人最重要的計劃之一，她區區一個造物又怎麼可能知道其中的細節呢？
但眼下，她只有扯著嗓子胡說八道了，「病變是太陽引發的，你有時間沖我撒氣，還不如想個辦法把那一輪太陽給射下來！」
把太陽給射下來？
這可能嗎？
響尾很想這麼質問莉莉絲，但也意識到這可能是他們唯一的方法。
響尾，快快如果是伊森的話，會怎麼做？
這樣的問題終究不會有答案。
她無法成為伊森，這世上也沒有任何人能成為伊森。
那麼，就是只剩下最後的辦法。
響尾強忍無處不在的疼痛，雙手交迭置於胸前，作為辛卡洛的信徒，她曾在神象前無數重複過這樣的動作，心中默念著主人的名字，渴望得到祂的指引，但這一次，她的腦海中浮現出了另一個名字。
儘管她也曾被伊森提出的心理疾病理論說服了，但現在，她必須做出決定。
伊森，伊森！
主人已經沒救了。
並不是每一個病人都能得到拯救。
如果你能聽見的話——
回應響尾的是一聲嘆息。
她感覺有人觸碰到了自己的雙手，然後是她的眼睛。
那是難以用言語描述的溫暖，所有疼痛都在這一刻離她遠去。
她的眼睛睜開了一條縫，視線依舊模糊，卻依舊看見了轉過身，背對著她的高大人影，她看不清人影的特徵，有關他的一切都沐浴在金色的光輝之中。
溫暖的同時，卻又讓她覺得冷酷。
響尾無法確定這個背影與伊森之間的關係。
「該幹活了，柯洛伊。」
耳邊隱約傳來了這樣的聲音，「去，把太陽給射下來。」
那不該是太陽的色彩。
……
與此同時，另一邊。
「難道你不覺得這樣的顏色才更動人嗎？」
伊森身側的書本不斷震動著，一次又一次向他發出尖細而又刺耳的提問，那些聲音仿佛來自於不同人之口，交迭在了一起，伴隨著「嘻嘻」的笑聲。
「你果然完成了試煉，伊森，但是這還遠遠不夠，你的能量還太薄弱了。」
書本如是說道，「所以，收下我的禮物吧。」
(本章完)
（還有更新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