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豈有此理
第32章 豈有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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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往陳家的路上,陳樂道心中想著一會兒該如何勸說陳連山。陳連山主意正,脾氣又硬,陳樂道覺得此行有得頭疼。
連山紗廠曾也輝煌過,在一戰期間,歐美列強忙著打自己的後花園戰爭,顧不上東亞這邊的情況。使得中國的民族工業獲得短暫的春天,在那段時間有過短暫的輝煌。陳連山當時帶領著連山紗廠努力發展,一度成為上海的明星企業。
只是好景不長,戰爭結束後,歐美列強鷹視狼顧的目光再度移到這片古老的土地上,民族工業在經歷短暫的春天后,很快遭遇滑鐵盧,春天沒了,直接換成了秋天,而且還是臨近嚴冬的晚秋。
連山紗廠屬於輕工業,輕工業當時面臨的情況稍稍比重工業好那麼一點,但實際上也是面臨著關停倒閉的危機。
連山紗廠能在老外的技術與資金雙重壓制下依舊堅持到現在,這很大程度上都是陳連山的功勞,若不是他這根主心骨撐著,紗廠早就倒下,根本等不到杜邦和馮敬堯來找麻煩。
連山紗廠是陳連山一手辦起來的,能在這年代搞起這麼大一個廠子,他的能力絕對毋庸置疑。陳樂道原本打算是從商,如今雖然進了巡捕房,但從商這事他沒想過放棄。
要從商,搞實業便是他繞不過去的坎,陳連山這麼好的壓榨工作對象,他可不希望老陳出什麼意外。
「陳連山能將一個紗廠從無到有搞到這麼大,這放在未來,就是二馬一劉那般的人物。前世只聽傑克將人忽悠的團團轉,還沒聽過誰能忽悠傑克的。這時有點難弄啊!」
想到陳連山那含金量頗高的履歷,陳樂道覺得自己還真不一定能忽.勸說的了成老頭。
「陳老頭年歲比我兩輩子加起來都大,經歷的事也比我經歷的事更多更殘酷,而且還是個白手起家的企業老總,這怎麼才能說服他。」用力搔了搔了頭髮,陳樂道深感強哥給自己塞了個大麻煩過來。
「比起老頭,我唯一的優勢就是『見多識廣』了,要想說服他,看來只能從時下的艱難和未來的美好藍圖著手。」陳樂道心思轉動,各種念頭快速冒出。他只恨自己沒有傑克那張嘴,否則哪還需要如此麻煩。
對陳連山這樣的,最不需要懷疑的便是他的一腔拳拳愛國之心,他們這種老輩人物或許會迂腐,但他們對國家民族的忠誠卻是許多後來人也比不上的。
「連山紗廠這事有杜邦和馮敬堯插手,現在我沒能力讓他們改變想法,暫時只能先退一步。但該爭的利益絕對不能少。」
這是在法租界,他們不可能斗得贏杜邦。即使是馮敬堯,面對杜邦也不敢採取強硬手段,只能使陰招將其趕走。
陳樂道雖然在巡捕房有了點地位,但這來自於薩爾禮。他和杜邦還不是一個層面的人物。老薩也不可能幫助他去對付杜邦。陳樂道對此心知肚明,因此也沒打算去找薩爾禮幫忙。
「讓馮敬堯拿出錢來買紗廠,這事不難。但陳連山這倔老頭怎麼辦?」繞來繞去,問題又回到原點,原來這件事有且只有一個難題,那就是怎麼搞定陳連山。
「怎麼說都姓陳,同姓不同宗這事放在以前那也多少還有點情分可講,我就不信一個穿越者還搞不定一個老頭。」陳樂道暗暗給自己打氣。
老頭要實在不同意,那就只能從陳翰林身上入手了。
「你來做什麼?」連山紗廠,陳連山看著紗廠現狀心中正愁著,結果就見陳樂道走跟個自己人似的大搖大擺走了進來。
他現在對跟馮敬堯有關係的所有人都抱著一種敵視態度,若不是因陳樂道昨天才救了他一把,說不定他直接讓人將陳樂道給轟了出去。
陳樂道打量著紗廠,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這年代的廠子。
人不多,都各忙著各的,不時有人抬著東西從陳樂道身旁走過。這些工人見到西裝革履的陳樂道,都沒個好臉色。
或許也是將陳樂道當成馮敬堯的走狗,當成來逼迫陳連山賣廠子的人了。
「廠長,」陳樂道正觀察著紗廠的情況,突然有一個工人跑到了陳連山面前。
「廠長,小山讓我轉告你一聲,他.他以後就不來了。」工人頗有些難為情的說道,不敢去看陳連山的眼睛。
「小山說你對他不錯,他不好意思親自來跟你說,就讓我幫忙轉告一聲。說廠子有困難,這兩個月的工資他不要了。但是他家裡還有老婆孩子,兩張嘴巴都得吃飯,所以他不得不另外找個活干。」工人為難地說道。覺得有些對不起陳連山,畢竟陳連山對他們一直都很不錯。
連山紗廠已經有兩三個月沒能發出工資,陳連山將所有的錢都投入了生產,但現在根本沒人要他的貨。紗廠以前的貨款也被別人積壓著,任他怎麼催,對方就一句話,暫時拿不出來。
面臨這種窘境,紗廠的工人近一兩個月幾乎都是用愛發電。這種情況別說現在,就是未來都長久不下去。
「唉,走就走吧,人之常情,怪不得他。」陳連山面露苦澀,長嘆一聲。這些工人能堅持到現在,他已經很感激很滿足。
小山這個工人他記得,是連山紗廠的第一批工人,在連山紗廠已經幹了將近二十年。想到連這種老工人都要離開紗廠了,陳連山便目噙晶瑩,聲音有些哽咽,心中不是滋味。
連山紗廠在他心中跟陳翰林這個兒子是同樣的地位,甚至比陳翰林還重要幾分。誰能想到,卻是走到了今天這一步。
看著紗廠現狀,想到在車站遭遇的殺手,陳連山知道紗廠是真的已經走到末路盡頭了。心中陡生一股悲戚絕望之情。
「我辦公室還剩有一些錢,你去拿出來發給大家吧,不夠的,我再想辦法。記得把小山那份給他帶回去。」陳連山的聲音飽含落寞,就連陳樂道看著陳連山此刻的樣子,都頗感心酸。
連山紗廠是陳連山一生的心血,就這麼沒了,換誰都不會好受。
工人小山的離開仿佛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陳連山此刻竟是連最後一股的心氣都沒了。剛才他還能對陳樂道說一說氣話,但現在,卻是哀莫大於心死。
看著陳連山,陳樂道甚至覺得他此刻看到了那自刎烏江的項羽,兩者的人生雖然截然不同,但最終的結果,卻是何其相似。
「不會是想自殺吧。」看著陳連山,陳樂道腦中閃過這樣的想法,隨後便慶幸不已。
他記得陳連山最終確實自殺了的,因為這事還讓陳翰林跟許文強和丁力槓上了。而且那次,似乎還是丁力第一次有不聽許文強話的趨勢。
「還好遇上了,怎麼也不能這老頭自殺。」陳樂道徑直走到陳連山跟前。
「陳廠長,你把工人的工資都發了,該不會是想就此放棄,向外國人低頭,然後把廠子丟給陳翰林,自己尋個清淨地方就此解放吧。」
陳樂道語氣中帶著點嘲諷的意思,似乎是在說陳連山你之前不還叫囂著死都不向馮敬堯低頭,怎麼這就要放棄了麼?!
陳樂道也不知道到底怎樣才能勸說陳連山,他不是鄒忌,三言兩語就能讓齊王納諫,索性選擇最簡單的激將法。
只要是內心驕傲的,對自己自信的人,那激將法必然會有所作用。陳連山搞出連山紗廠,說他不驕傲,不自信,這絕對是不可能的。陳樂道就瞧中了這一點。
果然,陳連山立馬就有了反應,怒目看向陳樂道。不過他不是讓陳樂道激著了,而是因為被說中了心事有點羞怒。
他在生意場上打了半輩子仗,怎麼連上吊都不能安安靜靜的上吊,還要被人嘲諷幾句麼!
「看我做什麼,陳老頭,你這種人我見得多了。遇到難題不敢上,只知道逃避,逃避不了,乾脆就自殺,這都是你們這種內心懦弱的人慣用的套路,我早司空見慣,不足為奇。」
「對了,你是想投井?服毒?撞死?吞槍?還是上吊?我見得多,你說出來我還能給你參考參考。」
陳樂道此刻像極了一個潑皮無奈,市井流氓,陳連山瞪著眼睛怒目而視。死都不讓人好好死是吧!
陳樂道這話他還真沒亂說,這種事他確實見得多,電視上也好,現實中也好,他都見過不少。不過那些人多選擇跳樓,腦漿子濺了一地,紅的白的都有。事後還麻煩別人清掃,沒有一點公德心。
「你到底想說什麼!」陳連山老手撩起自己的長袍一甩,別頭看向其他地方,後腦勺對著陳樂道。
「我能想說什麼,我就想趁著你自殺的機會近距離觀察一下人死亡時的反應,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會大小便失禁。」
陳連山面色一黑,這種事對他這種平時一臉嚴肅,頗為在乎形象的人是絕對不能忍的。
「誰說我要自殺了!」陳連山再次甩袍,腦袋再次別開。
「噢,你不打算自殺啊,那你早說啊,害的我白在這兒期待這麼久!」陳樂道一臉可惜,語氣中還帶著點埋怨。
陳連山瞪著眼睛,眼中血絲隱現,口中不知何時喘上了粗氣。陳樂道正一臉埋怨地看著他,似乎在抱怨他為什麼不自殺不早說。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簡直豈有此理!!」
陳連山心中連連怒吼,恨不得罵上幾句「狗日的小畜生」來解氣。看也不看陳樂道,直接轉身朝辦公室走去。他一刻也不想看到眼前這穿西裝的地痞混球。
陳樂道見他離開,絲毫不拿自己當外人,直接跟在他屁股後頭走進了辦公室。
他這是在挽救中國良心企業家,也算是為民族的偉大復興之路添磚加瓦。
「你到底想幹什麼!!」陳連山瞪著陳樂道,他實在搞不清這年輕人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們有這麼熟麼?陳樂道這一見面就又是嘲諷又是想讓他趕緊死,殺熟也不是這麼殺的。
「我能幹什麼,就來看看你老爺子唄。」陳樂道自顧自坐在一張椅子上,輕飄飄說道。
陳連山如今差不多已有六十,但他並不覺得自己老,陳樂道稱呼他老爺子讓他心情更加不愉快。臉色黑得跟鍋灰一般。
「其實我來是找你取取經,跟你了解一下生意上的事。」陳樂道見陳老頭氣得夠嗆,覺得他或許已經不想自殺,便是轉了話題。
「我父親也跟你差不多,都是生意人,不過你比他老人家差點。他年輕時一個人去了法國打拼,在那裡娶了我媽,哦,對了,我媽是法國人。」陳樂道特意強調了一句,中國人在這時代被稱為東亞病夫,他爸能在法國娶一個法國姑娘,這事連陳樂道都覺得自己老爸挺厲害。
畢竟他老媽可是一等一的漂亮,不然也生不出他這種帥哥。
陳連山撇了撇嘴,卻是認真聽著,剛才讓陳樂道懟得半死,他打算從陳樂道的話中找點漏洞,給陳樂道懟回去。他好久沒遇見過這麼囂張的年輕人。
「我爸初到法國時一窮二白,吃飯都成問題,語言也不通。但經過他自己的打拼,卻是在法國弄出一片家業,真正的成家立業。我是很佩服他的。」陳樂道說到這話音一轉。
「你在上海做了幾十年生意,我本來是想來跟你學習學習,畢竟上海跟法國不一樣,你雖然比我爸差點,但也肯定有自己的生意經。不過我看你現在這樣,還是算了吧,就不瞎耽誤時間了。」
他前半句話還有點人樣,但這後面半句卻是讓陳老頭氣得吹鬍子瞪眼。陳樂道那語氣,就差直接說你不行了。
陳老頭臉色被氣得白裡透紅,紅里還透著黑,甚至還有點紫不溜秋的。
你說你老子厲害就算了,為什麼老是要帶上我!還我比你爸差點,簡直就是豈有此理!!!
陳連山喘著粗氣坐在椅子上,雙手捂著心臟,他氣得心抽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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