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巡捕房
第11章 巡捕房
「樂道,你今天真是讓我大吃一驚啊,外表看著如此斯文,沒想到竟有如此身手。」周明先露出驚喜之色,笑著在陳樂道胳膊上拍了兩下。
陳樂道能和莽漢王六打成平手.有水分.這著實出乎眾人的意料。呂奉幾個店內老人之前就見過王六。阿婆隔三差五就會來這裡賣混沌,每到晚上,王六就會來這裡幫著他娘收攤。他們對其並不陌生。
他們藥店的幾個人,偶爾也會去照顧照顧阿婆生意,不得不說,餛飩味道是真不錯。
以前見到王六時,他們就曾探討過王六到底有多大力氣。王六一身腱子肉,身材魁梧高大,他們站在其旁就像個孩子。對大多數人都很具威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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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這下,他們是確確實實見識到了真正的勇士。王六拎著大刀揮舞的樣子直到現在都沒有從他們腦袋中消去,有夠震撼。
不過比起王六,陳樂道這個顯得瘦小了許多的年輕人卻是更讓他們吃驚。
「嘶~!」周醫生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陳樂道歪著嘴角倒抽一口冷氣,眉眼跳動。這醫生不當人子!!
「抱歉抱歉,」醫生見著他著樣子才趕緊反應過來,露出一臉歉意。他好像拍在了陳樂道淤青的地方,剛才還是他親自為其塗的藥。
「哎,你不是說『別看他瘦,衣服下全是肉』麼!」呂奉看向周明先,語氣里滿是揶揄。但陳樂道剛才的身手倒確實是征服了他,很厲害。
「隨便說的,這你也信?」周明先一臉驚訝,挑眉看著呂奉。
呂奉便是他之前說的那個好朋友,也是個醫生,這奉先診所便是取了他們名字的各一字。有周明先的一半。
我特麼想砍死你.「沒,」呂奉僵硬地笑了笑,這老周是越活越不正經了。
「陳先生是我遇到的除了我師傅和霍大俠外,最能打的人。」幾人正說著,王六端著一碗餛飩從旁走了過來,咧著嘴嘿嘿笑道。不復之前凶狀,反倒顯得憨厚十足。
「哦,王兄弟,你師傅是?」周明先好奇問道,藥店幾個人中,只有他是第一次見到王六。今天王六那霸氣十足的出場,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陳樂道也是好奇地看向王六,這傢伙猛地不像話,他就沒遇見過力氣這麼大的人。從之前交手來看,這人明顯是練家子,能教出這樣徒弟的人,多半也是個大高手。
「大刀王五。」說出師傅的名字,王六臉上滿是崇敬之色,這種神色出現在他這麼一個大個子身上,幾人看著總覺有些違和。
「大刀王五?!」幾人都是聞言一驚,這個人的名字,幾乎沒有幾個人沒聽過。名氣實在頗大,他的故事經過這麼些年的傳播潤色,更是具有幾分傳奇色彩。成了很多小孩心中的蓋世大俠。
「王大俠不是在光緒二十六年就去世了麼?王兄弟你看著也不過二十多歲啊?」周明先疑惑出聲。光緒二十六年也就是公元1900年,這時間不對頭,王大俠死的時候,應該都還沒有王六。
「我都已經三十六了,」王六摸了摸腦袋,臉上憨憨地笑著。幾人聞言卻是頗為無語,王六這動作神態怎麼看也不像三十六之人該有的樣子。
原來只是長得年輕,陳樂道腦中閃過這樣的想法。
「我很小的時候就拜師傅為師,當初師傅反抗清庭,惹惱了清廷和洋人。清廷派兵對付師傅,清兵將鏢局團團圍住,師傅因寡不敵眾被捕,最後更是被八國聯軍槍殺。」
王六將餛飩放到陳樂道前面,就在旁邊坐了下來。給幾人講起了王五的故事。
「其實師傅當時是可以逃走的,但因為鏢局中人的家小都在,師傅就沒走,結果後來」
說起這事,這個自稱已經三十六的大漢眼角微紅,聲音變得有些哽咽,當初他和他娘,也在那些人當中。
「師傅被殺後,頭被人砍下掛在城門上,無人敢取。後來還是霍大俠聽說後從天津趕過去,趁著夜色將頭取下安葬。」王六聲音有些沉悶,說出的話更是讓眾人沉默。
大刀王五的事在各地廣為流傳,但其中一些細節卻鮮為人知。可惜如今王大俠沒了,霍元甲霍大俠也早已去世多年。引得眾人唏噓不已。
這年代,無論是文人還是武人,都在用自己的方法去救國。
「俠之大者,為國為民啊!」陳樂道目光沉練,低聲喃喃道。
「好,好一句俠之大者,為國為民,陳先生這句話說得甚好!!」旁邊呂奉聞言,一下子拍掌站了起來,臉上滿是激動。
這位穿著長袍,全身透露出一股子文人儒雅之氣的男人,此刻臉都激動地紅了。
王六也是如此,沒有哪句話,比這句更讓他聽了高興。
他最孝敬的是他娘,最尊敬的則是他師傅。
一翻興奮激動後,幾人再次平復下來。
陳樂道吃了一口混沌,燙得上嘴不敢挨下嘴。
「那些地痞流氓在法租界這麼猖狂,巡捕房的人就不管麼?」陳樂道對呂奉問道。呂奉在這裡待了多年,對這裡很了解。
「唉,怎麼會管。」呂奉嘆一口氣,搖了搖頭。
「上海灘最繁華的地方是法租界不錯,但最混亂的地方也是法租界,這裡的水,深著呢。」
說到這個,周明先也放下手中勺子,安靜聽起來。
唯一一個還在吃的,就只有王六。王六雖然已經三十六,但他的腦筋好像有點不對勁,思維和常人不同。
「上海灘最大的流氓,基本上都聚集在法租界,法租界當局對這些人持縱容態度,只要這些人不鬧出大事,當局都是不會管的。」
「你一路過來,注意到那些煙館和賭檔了麼?」說這話時,呂奉話中帶著一絲嘲諷,按陳樂道的理解,應當是對法租界當局的嘲諷。
他點了點頭,這一路過來,確實看看到不少煙館和賭檔,而且生意還異常的好,開得可以說是明目張胆。甚至他還在一些煙館附近看到了巡捕的身影。
「那些都是租界默許的,」呂奉沉聲道。
「租界所有的煙館和賭檔,都是受到巡捕房保護的,只要他們交夠足夠的例錢,巡捕房就會維護他們的『正當利益』。」
呂奉這話,讓陳樂道聽得震驚,這簡直超出了他的想像。
「巡捕房如此做,難道公董局那些人就不管麼?」來了這麼些天,他知道公董局是法租界的一個重要權利機構。
「公董局?」呂奉搖了搖頭,心想還是太年輕啊。
「公董局那些人都是一群黑心商人,只要能賺錢,他們哪會管那麼多,一群短視之人。」呂奉言語中的嘲諷根本就毫不掩飾。
「而且公董局現在管不到巡捕房頭上,很多年前,巡捕房就從公董局獨立出來,直接聽命於領事。」
「巡捕房在法租界,地位超然啊!」呂奉語氣感慨,言語中充滿無奈。
陳樂道聽了沉默,難怪那些人如此猖狂,原來原因出在這裡。巡捕房這個暴力機構都變成這樣了,還能指望那些幫會分子安分守己麼。
上海灘被稱為有權有勢之人的天堂,在這裡,有錢你就能享受你想像不到的東西,有權,你甚至能當個土皇帝。
這,就是上海灘麼?
陳樂道目光散發,口中喃喃自語。他對上海灘的認知被一遍又一遍刷新,當他以為看清了這裡時,很快就又會冒出一些刷新他三觀的事。
「是啊,這就是讓很多人嚮往的十里洋場,嚮往的東方巴黎上海灘,」呂奉言語中透露出一種說不出的感慨,他在這裡待了很多年,對這裡的生活,看得再清楚不過。
「樂道,你想在這裡做生意,可能沒那麼容易啊。」周明先目光沉重,對陳樂道提醒。
這樣一個地方,有錢而無權,恐怕會讓人吃得渣子都不剩。
「嗯,我知道,」陳樂道點頭,雖然之前已經將上海灘的局勢想得足夠複雜,但現在看來,他還是想得太簡單了。
「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權,別說這還是個混亂年代,看來得換換思路了。」
陳樂道心中琢磨,他有點慶幸,自己救了馮程程,和馮家算是有了點因果。
否則這偌大一個上海灘,他還真不好起步。萬事開頭難,有馮程程這層關係在,若是實在沒辦法,他可以找馮敬堯拉拉關係,至少不用擔心退路。
接下來幾天,陳樂道大都往奉先藥店這邊跑,一是沒有別處可去,他在上海只有周明先這一個朋友。二是想和呂奉聊聊,從這個醫生口中多了解了解上海灘。
呂奉和周明先一樣,都是醫生,不過周明先是西醫,呂奉是中醫,奉先藥店,如今也是中西醫結合。
他和這倆人,都還挺投緣的,呂奉雖然穿著對陳樂道聞言頗為古樸的長袍,但他並不是個老古板。兩人聊得還算起興。
「樂道,你和那馮小姐怎麼樣啊?怎麼天天就往我們這裡跑,去找馮小姐一起玩玩嘛。你們兩個年輕人多聊聊,那姑娘我看著不錯,知書達理,家境還好。」
見陳樂道在那邊干坐著,周明先笑著打趣。他對馮程程印象挺深刻的,覺得不錯。
「嗨,你懂什麼。」陳樂道擺了擺手,他這幾天一個電話都沒給馮程程打,有些事情,可不能太主動。
他在等馮敬堯主動找他,他救了馮程程,馮敬堯不可能毫無動靜。他猜測對方多半是在調查他,等調查清楚,馮家的人也就該上門了。
他是一點不慌,以馮敬堯在上海灘的地位,要想找他太簡單了,他只需要安靜地等著。
「呵,你小子,馮小姐那模樣肯定不缺喜歡她的人,你小子不主動點,就等著以後後悔吧。」周明先對他這釣魚的行為很是不認同,一點都懂得抓住機會,趁熱打鐵。
想當年他岳丈瞧不上他一個窮學生,他是怎麼成為人家女婿的?靠得還不是趁熱打鐵,生米煮成熟飯。
「老周,你家裡都是嫂子說了算吧,」陳樂道看向周明先,臉上滿是揶揄。一副我已我看穿一切的目光。
周明先被他看得老臉一紅,強自硬扯道:「小事她說了算,大事我做主。」男性尊嚴是絕對不能丟的。
「呵呵,每個怕老婆的人都這麼說。」陳樂道呵呵回應。
「你小子又沒結婚,盡瞎扯,」周明先惱羞成怒,不和他聊了,撩起帘子走到裡面去。這小混蛋可惡的緊,根本不會聊天。
見他這樣,陳樂道哈哈一笑,「老周,好好給自己檢查檢查,看是不是得了氣管炎。」
不等周明先出來,又道「我就先走了啊,改天再來。」
「趕緊滾蛋!!」話從裡間傳出。
「都幾天了,怎麼還不打電話,號碼不會丟了吧.」另一邊,馮程程趴在桌子上,雙眸盯著面前毫無動靜的電話。
她已經盯著這個電話好幾天了。
「老爺,查清楚了,陳樂道確實是剛從法國回來,在天津下的輪船,和小姐坐同一列火車到南京,兩人在南京的中山碼頭遇到。」祥叔在馮敬堯旁邊說道,他派去調查陳樂道的人傳回了消息。
「這麼說,他們真就是意外相遇,不是有預謀的。」馮敬堯聽完輕聲問道,聽不出什麼情緒。
「嗯,從他們調查的東西來看,確實是這樣,沒有哪裡不對勁。」祥叔道。
「只是有一點有些說不通,他坐輪船到天津後,沒去其他地方,又直接來了上海,不知道他為什麼不直接來上海,要去天津轉上那麼一圈。」祥叔說出自己的疑惑,這一點他想來想去都沒想通的地方。
「嗯,這一點確實可疑。」馮敬堯沉思一會兒才道。
「不過既然沒調查出什麼異常,那或許的確是我多慮了。調查先別停,回頭我找找公董局那幾個老黃毛,讓他們在法國查一查陳樂道。」考慮一翻後,馮敬堯道。
「是,阿祥明白。」
「咚咚咚,」馮敬堯還想說什麼,外面傳來敲門聲。
「爸,我進來了。」
話剛落,馮程程已經推開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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