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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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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到做到,今天三更。第一更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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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良嗣此人當然大大有名,這位原名馬植,在遼國做到了光祿卿這個不大不小的官兒。童貫使遼,就是他獻了取燕策。之後這位馬大人居然玩兒了一招邪的,丟掉遼國的官位家業不要,易容改裝,跟著童貫潛越到了宋國!

  他先改名叫做李良嗣,後來宋徽宗又賜姓趙。賞了秘書丞,也不知道他是看準了遼國已經是末世氣象,還是在遼國受到了什麼不公正的待遇。對滅遼之事,盡心盡力。宋金海上之盟夾攻滅遼,他在其間操持甚力。童貫北上,自然將這位大紅人帶上,遼地虛實,悉以諮之,更委以招撫燕地遼國逃人,聯絡遼國當中意欲南向之士的全權。

  不過他的下場也不怎麼好,四年後,女真南下之際,皇帝又覺得這場禍事全是他招來的。將他貶到了郴州,很快就鬱鬱而終。

  這位歷史上的奇人,蕭言讀到他的事跡的時候,都覺得把握不清他的心態。宋遼女真之間,就見他奔走往來的身影,結果導致了兩個帝國的覆滅。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斯末世也,有奇人焉。

  不過這人不管多有名,蕭言可是連他的面都沒見過!這個黑鍋,背得當真冤枉。

  眼前的郭藥師,比身後的郭大郎還要高半頭,高大的身影幾乎將燈火遮住一半。濃眉下一雙三角眼只是惡狠狠的看著蕭言,燭影搖動,郭藥師高大的身影似乎還因為怒氣有點微微發抖,只是死死的看著蕭言,似乎下一刻,就會叫手下將蕭言拖出去砍了!

  而蕭言也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對視著他。比起才穿越時候那種神經質的樣子,蕭言現在可是膽子大多了。再說了,他當記者的,什麼樣子人沒見過?郭藥師如果只是為了找他麻煩,犯得著巴巴的將他叫過來?

  在這種軍頭面前倒了架子,那就真是一了百了了。

  到了最後,蕭言只是冷淡的哼了一聲,彈彈袖子:「上國行事,豈容你輩非議?對於區區常勝軍,宣帥大人,欲討則討,欲撫則撫,怎由得你輩說了算?」

  外面腳步聲響,卻是郭大郎跟了過來,站在階下。似乎郭藥師只要一個人在這裡會見蕭言,不許任何人進來。他正好聽到了蕭言這句話,眉毛一挑,按著腰間佩劍,想上廳中,最後又停住了腳步。

  郭藥師突然哈哈大笑,可是笑聲中儘是森冷的意味:「上國?上國就是十五萬大軍,在白溝河不敵大石林牙與蕭干大王的四萬軍,上國就是敗退雄州,一夜退出百餘里,上國就是天下聞名的西軍,也不過如此!值此兵敗膽喪之際,就想到用舌頭來收復這幽燕之地了……汝等真的以為我郭藥師是大言可欺之輩?」


  蕭言接得又快又急:「此時學生才知道深夜居此,刀槍環逼之下會學生這手無縛雞之力的好漢,竟然就是押都管常勝軍,大遼衛上將軍,涿州留守郭藥師郭大人!…………既然郭大人不欲面南,大可做大遼的孤臣孽子,將來學生要是有機會修遼史,必然讓大人青史標名!甚或轉而北向,學生居停對面,不是正有女真使者麼?大宋和女真,現托盟友之意,學生也不和他們爭這個,大人儘管北向!」

  面見郭藥師時候的言辭,蕭言早就在心裡頭反覆琢磨過了。他這個使者假得不能再假,所以這態度就必須硬得不能再硬,似乎背後真的有一個大宋可以仗恃一般!

  眼看著郭藥師在他一番言辭之下,已經變了臉色,只是在那裡微微冷笑,右手自然垂下,搭在腰間佩劍上頭,手指不住蜷縮。知道這常勝軍統帥已經是動了真氣了。

  郭藥師的確是火有點上來了,他自領怨軍一營起,就是從刀槍當中滾出來的。再獨領常勝軍之後,更是有點飛揚跋扈。基本上就是自行其是。要不然耶律大石和蕭干帶著北遼最後主力在白溝河和宋人北伐大軍拼命,怎麼會不徵調他的常勝軍?

  郭大郎將蕭言他們帶回來,郭藥師並不是太當回事。蕭言他們來歷太狼狽,要相信是宋人使者還真有點為難,大多以為就是宋人某位相公手下派出的哨探小隊,被擒之際,大言求活。

  可郭大郎的卻執拗的堅持認定他們就是宋使,這個假子的意見,因為某種原因,他不得不要重視。郭大郎在暗中耍花樣,將蕭言他們安頓到了女真使者對面,他也捏著鼻子認了。

  今日一會,就是敷衍一下自己這個假子的面子。

  郭藥師現在自家情況自己知道,正是最為猶疑不定的時候。遼國大樹將倒,可女真和宋人兩家,卻不知道投奔誰才好!照理說宋人最近,而且北伐的時候聲勢也足夠煊赫。可趙良嗣那傢伙並不待見常勝軍,當初怨軍在遼國境內的忽降忽叛,桀驁不馴,實在是讓這個遼國出身的智囊有些怕了,在郭藥師記憶當中,也有這位已經在大宋位高權重的人物的影子。當初調他們去遼東平叛,趙良嗣——那時候叫做馬植,隨使前來勞軍,卻碰到了全軍鼓譟,挑剔犒賞錢物不足,校場當中,數千人同聲喧譁,追打小吏的景象,現在似乎還歷歷可見!

  在十五萬精銳大軍在手,旗鼓連營,上下都以為北伐必勝之際,郭藥師在趙良嗣那裡碰了一鼻子灰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正在他不屈不撓,想方設法要再度貼上去的時候,前面又傳來了宋軍慘敗的消息!遼國在南京道所留下的兵馬,本非精銳。遼國主力,在護步答崗賠得差不多了。耶律大石拼湊了一點兵馬,再加上蕭干那點部族軍,居然一舉就將宋軍主力擊潰!。

  宋人慘敗若此,讓郭藥師頓感茫然。他雖然就近一萬的兵力,在涿易兩處可以作威作福,但是在大局面前,仍然是一支不大的力量。這個時候再去聯宋,要是宋人不北上了,又該當如何?那麼難道去投女真?


  女真使者其實早就來了,郭藥師一直軟禁他們不會面。宋軍敗報傳來,郭藥師立刻召見。那位自稱女真諳版勃極烈粘罕帳下猛安撒盧姆,對郭藥師開出的條件是粘罕貴人許他歸女真之後,可節度南京道,只要能在宋人之前進抵燕京城,扯出歸順女真的旗號,從此這燕雲之地,就可以姓郭了!

  價碼給得太高,反而讓郭藥師猶疑,而且宋人畢竟曾經進抵白溝河,離涿易二州不過幾百里。女真大軍,還遠在關外遼東之地,並無南下的跡象!而且要他郭藥師襲取燕京,這也是近乎不可能的事情!

  兩方面都有讓他可猶疑處,兩方面現在都確定不下來,自己卻又不能抱著遼國這顆枯樹一起死。再加上常勝軍內部,現在也是大有亂象。自己手下心腹老將如甄五臣等,再加上自己那個不省心的女兒,叫嚷著歸金。誰拳頭大就聽誰的,這是亂世不易的真理。而階下按劍站得筆直的那個假子——他要是自己的真兒子該多好!

  郭大郎領的是董小丑留下來的舊部,他為人又豁達豪爽,很得軍心,加上一員同樣出身董小丑麾下的重將趙鶴壽,卻是暗中唱著反調,堅持面南——他明白當然明白自己假子的心思,卻不能說出來!

  種種樁樁煩心事情湊在一起,讓郭藥師這些日子大是反常。他雖然跋扈,可是對弟兄手下向來是大度寬容,言笑不禁。現在卻讓人覺得在他身邊,是動輒得咎!

  想想郭藥師也覺得灰心,自己物慾上頭很淡,早年剋死的妻子也沒續弦,手下往他帳中送美女他也難得沾一下。食不方丈,衣不綾羅,打場獵燒條野豬後腿灑上青鹽,席地而坐,和幾個弟兄啃得滿嘴流油就是天大的享受。

  可這男兒大丈夫的權勢,卻就這般割捨不下!如此亂世,不能帶數萬虎賁,坐擁一方,這人之一生,又有什麼味道?

  今日在郭大郎沉默的堅持下,才勉強和蕭言一會,滿心就是將這個假使者嚇趴下也就完了,也算聊解胸中一口悶氣,順便暗中震懾一下郭大郎,讓他知道,現在真正拿主意的到底是誰!沒想到,這個一頭短髮,走起路來搖搖擺擺的小白臉居然風骨錚錚,言辭又刁又利,句句戳在自己痛處!

  此子就算是真的宋使,也不必談了!大宋如果刀筆吏都是如此氣焰,自己投效過去,只有自取其辱!

  打定了主意,郭藥師反而沒有發作。只是擺擺手,呼喝一聲。廊下數名甲士頓時甲葉鏗鏘的走上了上來,叉手等候命令。

  「拖下去,砍了,人頭馳送寧仁蕭監軍處,說有妄人自稱宋使,欲說我南向,特奉首級,聊以自明。」

  郭藥師語調淡淡的,似乎有著說不出的疲倦。都有點撐不住他高大粗壯的骨架了。眼中逼人的冷電也似的目光,也黯淡了下來。轉身就想走回帥案之後。

  數名甲士,頓時就上來一把架住蕭言就要往下拖。階下的郭大郎只是一團神全貫在廳內,看到變故如此,雙目大睜,死死的按住自己的佩劍,卻一步也不敢挪動上前!


  自己父親,難道是要靠蕭言的人頭來警示自己,不要有非分之想麼?

  蕭言只是微微冷笑,一副昂然不懼的樣子,誰也沒有留意到,這小子的雙腿,一直是在微微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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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戲碼都是在按照自己的劇本在上演,下面就該重頭戲了…………可是他媽的,自己為什麼就是怕得這麼厲害,腿抖得跟篩糠似的?

  蕭言在心裡不住的罵自己不爭氣,一邊繼續七情上臉,仰天長笑,效果做到十足。

  「可笑哇可笑…………現在在雄州前線,我大宋馬擴馬宣贊正在和大石林牙,及四軍大王蕭干會商,連契丹重臣,奚人砥柱兩位,都在商議遼國朝廷南面稱臣,割讓涿易二州,以換得大宋息兵,共御女真…………卻沒想到郭大人這漢兒,卻要斬宋使之首,自明心跡。也罷!他日九泉之下,咱們一宋一遼,兩位忠臣,再把酒敘話!」

  他一邊喊一邊拼命的朝下賴,開玩笑,真拖下去了腦袋就沒了!幾個甲士可不管那麼多,只是虎著臉將他往下扯。

  「郭老大,郭大爺,這麼震撼的消息老子都放出來了,麻煩你表示表示!」

  郭藥師渾身一震,轉過身來,眼中神色,只是又驚又怒!他猛的一揚手讓甲士退下。蕭言這個時候也顧不得說話了,恨不得有個人在他面前幫他收驚才好。他很敬業的按照劇本表演完全套,可現在後怕上來,只覺得眼前一陣陣發黑。站在那兒只覺得有點天旋地轉。

  平庸的生活老子不要,但是現在給老子的新人生經歷,未免也太刺激了!

  郭藥師站在那裡,神色變幻不定,最後低呼一聲:「大郎!」

  郭大郎早就在等著這一聲召喚,他也知道郭藥師為什麼喊他,按劍急步上階,頓時就單膝跪地:「屬下無能!雄州前大營走了一趟,並沒有探出這個消息!但屬下也曾對都管大人回報,大石林牙,似乎的確在忙於何事,只召見了屬下一次,屬下也覺得,大石林牙有撤軍之意!」

  蕭言雖然還未完全緩過神來,可是越是害怕的時候,腦子就轉得越發的飛快。這個時候誰還聽不出來郭大郎是在幫他說話?忙不迭的就冷笑著在旁邊敲著邊鼓:「大石林牙焉能不撤軍?貴國新立國主天賜皇帝,已然病重不起,想必都管大人也早就知道。秉政之人,正是蕭後,而蕭後還指望著她那個兄弟蕭干能真正掌握兵權!現在蕭干風頭完全被大石林牙所搶,而大石林牙只怕還是心向湘陰王多一些?(湘陰王就是遼國天祚帝耶律延禧,被完顏阿骨打擊敗之後,這倒霉皇帝逃往了現在內蒙一帶,連燕京都不敢回,李處溫蕭干耶律大石等奉耶律淳為新帝,降封倒霉的天祚帝為湘陰王——奧斯卡按)

  蕭後在內,怎麼放心得了大石林牙?內外交困之下,大石林牙只怕不得不回軍燕京,其後燕京之內,爭鬥必起!而我大宋雖遭小挫,但後續精銳之師,正源源而來…………都管大人,這天下大勢,你還看不清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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