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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智斗老狐

  李中易撩起蓋在身上的薄被,從床上下來,穩穩地站到趙老太公的身前,拱著手說:「敢問老人家可是趙老太公?」

  「這位小郎君,你的眼力不錯,正是老夫。」趙老太公微微點頭,表明了他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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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下有要事相告……」李中易說話的時候,眼神故意瞟過一直虎視眈眈的趙大。

  趙老太公扭頭看了眼趙大,含笑對李中易解釋說:「無妨,此地並無外人。」

  注意到趙大的臉色有異,李中易不由暗暗一嘆,這趙老太公實在厲害,區區一句話暖心話而已,卻勝過無數金銀財寶。

  李中易一揖到地,說:「不瞞老太公,在下並非從梁州而來,貴府的大娘子也平安無事。」

  「你說什麼?」趙老太公即使見過無數大風巨浪,也不由勃然變色,眼中陡然迸射出令人肝膽俱裂的駭人寒芒。

  「嗆啷。」趙大見勢不對,當即抽刀出鞘,閃電般架到李中易的脖頸上。只要李中易膽敢稍有異動,必成刀下之鬼。

  李中易淡淡一笑,說:「司空、同平章事張業即將對趙家動手,我若不來這一遭,老太公的全家老小恐怕性命難保……」他別無選擇,要死卵朝天,退後半步就是萬丈深淵。

  趙老太公的臉色變幻了好半晌,冷哼一聲,輕蔑地說:「後生,汝休要故弄玄虛,老夫豈是好欺之人?」

  李中易笑了笑,說:「老太公也太過謹慎了,在下若是沒有把握,又豈敢前來送死?」

  趙老太公只是盯著李中易,卻沒有接話,顯然是不想暴露真實想法,等著李中易自己揭開謎底。

  「在下姓李名中易,侍御醫李公達和乃是家父,」李中易從容不迫的抖露出他的真實身份,「今日冒昧來尋太公,既是為了我李家,也是為了救趙家。」

  趙老太公只是盯著李中易,卻始終沒有說話。李中易心裡明白,這老傢伙是想等他先端出「大菜」,再根據這「大菜」的分量行事。

  李中易輕聲一笑,說:「老太公,站著說話,難道是趙家待客的特殊規矩?」

  趙老太公只是冷冷地看著李中易,壓根就沒有和李中易客氣的意思,擺明了是一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態度。

  歷史上,就在蜀主孟昶命人編撰《蜀本草》的時候,原名張知業的權臣張業,想獨攬朝中大權,擅自調兵攻擊兼任六軍諸衛副使(禁軍副統帥)的趙廷隱。

  李中易心想,如果不是家史上曾經有過詳細記載,他還真不敢跑來趙府賭命。

  「老太公,你必須馬上派人通知趙相公,有人可能要暗中行刺於他。」李中易神定氣閒地說,「另外,趙相公所轄的驍銳軍中,實有張業買通的內奸。」


  既然趙老太公是個老謀深算的老狐狸,李中易也不是省油的燈,所遞出的消息,一明一暗,待價而沽。

  李中易的話直指趙廷隱的生死安危,即使趙老太公再精明老辣,也不禁悚然色變,他當即下令:「趙大,你速派人去宮門口通知大郎身邊的近衛,小心防備著。」

  李中易心想,第一步已經取得成果,就看下面的交易能否順利達成了。

  在李中易看來,以趙廷隱在趙家的頂樑柱地位,不管他所傳消息的來源是否可靠,趙老太公都別無選擇,只能寧可信其有,而不敢稍有疏忽大意。

  趙大惡狠狠地瞪了眼李中易,憤憤不平地收回架在李中易脖子上的利刃,就在這時,趙老太公又下了一道急令:「讓趙二帶上『精衛』,換便裝去保護大郎。」

  「喏。」趙大嘴上答應著,腳下卻沒有絲毫離開趙老太公身旁的意思,就站在原地大聲喚來一直守在門外的趙二。

  等趙二銜命離去後,趙老太公衝著李中易冷哼一聲,說:「你倒是有些小聰明。」

  儘管趙老太公的態度有些微的鬆動,李中易卻益發不敢馬虎大意,他故意聳了聳肩膀,說:「老太公您的安排固然可圈可點,不過嘛,好象疏漏了一個要害。」

  經過正面的交鋒之後,李中易已經確認,趙老太公是只千年老狐。

  類似趙老太公這麼老謀深算的老傢伙,為了家族的安危,怎麼可能忘掉沒有槍桿子,就沒有話語權的至理名言呢?

  李中易故意這麼說,就是想喚醒趙老太公很可能積攢已久的顧慮,或是心病。

  趙老太公擰眉深入地想了想,突然仰起臉,再次吩咐趙大:「使人去察探一下匡聖軍的動態。」

  李中易撫掌笑道:「高,老太公實在是高。想那張業不是蠢人,萬一暗殺不成,勢必徹底撕破臉面,調兵硬來。」

  趙老太公確實有一個大心病,而且,時間已經不短!

  由於國主孟昶一直擔心朝中的大軍頭造反,所以,「判六軍諸衛事」這個後蜀的最高軍職,始終沒有安排給任何人。

  即使,趙廷隱當上了六軍諸衛副使,實際上不過是個名義罷了,朝廷的禁軍大權都分散在各軍都指揮使手上。

  另外,趙廷隱雖然還實際掌握著保寧軍五州之地的兵權,可是,遠水難解近渴,遠不如手握成都駐軍重兵的張業勢力大。

  歷史上,張業派人暗殺趙廷隱未果,引起了趙家人的高度警覺。所以,張業後來故意縱兵作亂,想藉機滅了趙府,卻撲了個空。

  「李家小郎君,你怎麼知道如此機密的內情?」

  形勢比人強,事關趙家全族安危,趙老太公已不可能繼續故作冷淡地晾著李中易。


  李中易暗中長吁一口氣,只要老狐狸主動開口詢問細節,就等於是承認了人在屋檐下,有求於他的現實。

  「唉,說來話長啊,晚輩出來的時日不短了,口渴得緊。」現在輪到李中易裝腔拿調,反過來敲詐趙老太公。

  「哦,坐吧,取茶來。」趙老太公說話的語氣很淡,待客的態度方面也很有些失禮。

  李中易心裡明白,趙老太公即使被捏住了要害,依然不肯放下宰相之父的尊嚴。

  不過,李中易也懶得計較這些細枝微節。畢竟,他也有求於人,能在趙老太公跟前有個座位,也算是非常不小的進步。

  賓主雙方落座之後,趙大親自奉上茶湯的時候,對李中易怒目橫視。

  李中易懶得搭理趙大的冷眼,他端起茶盞,品了一小口,不由皺緊眉頭說:「好好的峨眉雪芽,加這麼多姜蒜,茶的妙味全給敗壞得精光。」

  趙老太公以為李中易是成心找碴,他城府本深,倒也不太在意。

  伺候在一旁的趙大,卻給氣得竅冒煙,他恨不得當場宰了面前這個不知道好歹的小兒。

  等李中易放下茶杯,趙老太公慢條斯理地說:「你倒是好手段,居然可以從戒備森嚴的大牢里溜出來。」顯然,他已經知道李家已經出了大事。

  李中易心中有數,趙老太公這是有意警告他,不要得寸進尺,給臉不要臉。否則,秋後算起帳來,許多包庇李中易的人,也要跟著他一起掉倒大霉,甚至是掉腦袋。

  這種程度的威脅,李中易根本就不當一回事,他們全家已經倒了大霉,眼看著要掉腦袋,除了血拼自救之外,沒有任何別的出路!

  「呵呵,不瞞老太公,據在下的淺見,貴府上看似的榮華富貴已極,實則危機四伏,敗相已然顯露無遺。」李中易不徐不急地對趙老太公展開步步進逼。

  他這可不是隨便瞎說,家史記載得很清楚,趙廷隱即使躲過了張業的暗算,不久後卻被孟昶收走兵權貶離成都,途中氣病而亡。

  「可惡的豎子,你就接著繞圈子吧,仔細別落到老子的手上!」趙大心裡那個氣呀,他迫切的想知道,在自家相公轄下的驍銳軍中,吃裡扒外的內奸究竟是哪個?

  「左右不過是那幾個人罷了。」趙老太公擺出一副老神在在的架勢,仿佛早已掌握到內奸的真相。

  換個不知道內情的人在場,倒是很可能丟掉捏在手心的王牌,反被趙老太公的釣魚手法,給忽悠得找不著北。

  李中易暗暗好笑,老傢伙,你就裝吧,看誰先撐不住?

  「哦,既然老太公早已知道實情,那在下也就不打擾了,告辭。」李中易忽然站起身子,衝著趙老太公拱了拱手,轉身就走。


  「豎子,爾敢?」趙大已經忍出內傷,終於爆發出來,抽刀指著李中易的鼻子,破口大罵。

  「達和老弟,不是老夫見死不救,實在是……別怨老夫心狠。」趙老太公擺出悲天憫人的姿態,只顧著仰天長聲嘆息,卻一直沒有出言挽留李中易。

  如果,李中易上輩子沒有在領導圈子裡面混跡那麼多年,見識過那麼多令人驚心動魄的大場面,還真會被趙老太公給唬住。

  很可惜,李中易既然早知底牌,趙老太公那天衣無縫的腥腥作態,他只會感到佩服,卻絕不會上當。

  狹路相逢勇者勝,誰先眨眼,誰犯傻!

  眼看著李中易越走越快,即將離開室內,趙大忍不住怒吼道:「把腦袋留下來,再走不遲!」

  李中易腳下根本沒停,嘴裡扔出一句話,險些沒把趙大給噎死,「在下若是沒在午時四刻之前離開趙府的話,有人自會告知張業張相公,大事有變……」

  「嘿嘿,想嚇唬人,門都沒有。反正老子是賤命一條,看誰更著急?」李中易早已打定主意,面對權勢滔天的趙家,哪怕他心裡其實很害怕,也必須裝擺出目空一切,不惜魚死網破的亡命氣勢。

  那句老話說的啥?他這個光腳的,難道會去怕穿皮鞋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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