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章 兄弟相會
第三百五十四章兄弟相會
趙聲蓄起了濃密的鬍鬚,在護衛的跟隨下騎著小馬從北京中南海的總統府朝湖北會館方向緩緩而行。
就在昨天,9月2日時,趙聲在跟冷遹交接完了湖北軍政大事後,終於乘上了從武昌開往北京的火車,經過數天行程抵達了北京,準備上任唐紹儀的臨時內閣中參謀總長的職務。
方才趙聲在總統府內第一次見到了袁世凱,這位曾今的敵人。
袁世凱對趙聲這位同盟會中的頭號悍將頗為親熱,拉著趙聲的手問長問短,關心和關照的心思溢於言表。而趙聲關心的參謀部設置問題,袁世凱也是張口就允諾下趙聲提出的大部分條件,態度誠懇的不得了。
會談後面,袁世凱還叫來了剛剛上任陸軍總長未久的馮國璋,笑稱他與趙聲曾在武昌打得你死我活,現在一個陸軍總長一個參謀總長同為總長、希望大家能夠齊心協力為國家武力建設貢獻力量。
馮國璋雖然在陽夏戰役和武昌戰役中與趙聲你來我往了兩個月,平常性格更是不拘言笑,但是在袁世凱的安排下還是對老對手趙聲表露了善意,言辭中大聲稱讚趙聲的指揮能力和部下的戰鬥力云云。
袁世凱這番安排周到的讓趙聲心中頗為感動,不由得感嘆不愧是最終成為了大總統的人。
這次會談雖然談不上讓趙聲對袁世凱死心塌地,但至少也極大地改變了他對袁世凱的感官,心中當好這個參謀總長職務的心思也愈發濃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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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過北京的大街小巷,趙聲一回到湖北會館內跳下馬才剛一進屋,就看到他的副官拿著一封請柬走了過來。
「跟你說了多少次,在跟鈍初和克強見面之前,余誰也不見……」趙聲隨意地嘟囔著,卻見那副官表情有點尷尬,遂奇怪地拿過遞來的請柬,一看封面臉上頓時就是一變。
江蘇都督劉。
看到這五個字,趙聲臉上浮現了一抹糾結之色。
若說趙聲在東南大起義失敗後對劉繼業還有些怨意,經過辛亥革命的洗禮後,此刻這股情緒早已消散了。現如今兩人一個是參謀總長、一個是江蘇都督,都成了民國極為關鍵的人物,而且至少目前還同處一個革命陣營,按理說早就應該見面……但是兩人畢竟曾經形同決裂過,趙聲自己也曾糾結過此問題。
自己這個結拜兄弟,究竟是見是不見?
抓著請柬的趙聲忽然長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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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入人滿為患的茶樓,跟迎來的小二說了位置後直徑走上二樓包廂,拉開紙門就見裡面劉繼業放下了茶杯站起來,朝門口的趙聲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伯先兄你又遲到了。」
一股既視感傳來。
想當初在江寧,兩人同為標統時,也是經常在茶樓相聚。一晃已經五年多過去了,兩人的關係也大變了模樣。
趙聲嘴角動了動,終究沒有說話。他走進包廂內拉上門,在劉繼業對面坐下,深吸了一口氣後輕聲問道:「得有五年沒見了吧?」
「自從林述慶事件後,當有五年了。」
聽到林述慶的名字讓趙聲心中微動,一陣異樣的情緒湧上心頭。
「五年啊……」趙聲輕嘆一聲,拿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
一時間誰也沒有說話,空氣仿佛再次凝固了起來。
「湖北之事,伯先是交給了冷遹了?」
「陽夏之戰冷遹表現甚佳,足可安定軍心……」趙聲說罷,忽然察覺自己的語氣過於生硬,遂又主動提起劉繼業來:「津浦鐵路之戰中江蘇軍以少敵多,再迂迴包抄,將段芝泉的第三軍包圍在固鎮……」
本來趙聲還想再補充一句『若不是你防水,將這三萬人放回了北方,若你能夠殲滅之,或許此刻北伐已經成功了。』
不過真這麼說了,氣氛就會變得太僵硬,最終趙聲還是忍了下來。
「伯先兄,你認為現今中國最需要的是什麼?」
趙聲一愣,望向表情嚴肅的劉繼業,一時猜不透對方說話的目的是什麼:「中國需要的,是更多的革命者、是更多的熱血青年。」
劉繼業卻輕輕搖頭道:「中國最需要的,在我看來,是建設、是發展、是統一。」
「當今世界日新月異,早已不是過去中國可以關起國門殺上個幾十年無人干涉的時代了;此次辛亥革命幸得最終南北議和,雙方除了在陽夏和津浦鐵路之外並未經歷過於慘痛的兵事,國家元氣因而得到大致保存……然而假設全國爆發大規模內戰,戰火蔓延到河南、山東、直隸,則情形將大不一樣了!」
「且不說隨著中國亂起後,西方列強可能的干涉,屆時德國會謀求擴大其在山東的權益、沙俄則會乘勢掠取蒙古和新疆、東北或許會因日俄衝突而暫時保留在中國的版圖內,但南滿將完全落入日本袋中、英國將會擴大江蘇和長江流域的利益,並且將觸角滲入四川內陸,甚至在江寧和重慶擴展新的租界……美國則也會來分一杯羹,最有可能掠奪目標是浙江。最後法國則會在廣西站住腳後朝廣東發展……而已經失去了中央政府,陷入地方分裂的中國將不可能阻止這一切的發生。」
「於外,此為外人干涉之危險。於內,則是國家嚴重內耗後,將愈發落後於世界。當今時代,隨著國家行政機關愈發縝密,所能動員社會之力量也愈發強大,國家實力在國與國之較量中越來越重要。甚至我可以斷言,未來的戰爭就是國力的比拼。」
「然而如果別國都在埋頭發展時,我中國卻在不停地內戰內耗,甚至南北分裂,又如何能夠敵得過近在咫尺的日本蠶食吞併?」
趙聲眉毛一挑,懷疑地說道:「外人瓜分之風險,余也認同……但是日本乃中國之生死大敵,此等觀點文鹿由何而來?文鹿可知廣州光復後曾有多少日本友人前來援助?甚至親身參與?我們革命黨人與日本政界和民間都有極為融洽之關係,兩國又是一衣帶水,同為黃種人,怎麼說成為盟友也比成為敵人更為可能。」
劉繼業聽後表情嚴肅起來,身子微微前傾,一隻手放在桌子上:「國家與國家之爭鬥,不以個人意志所左右,一切皆為利益爾。日本所以拉攏中國、所以要善待我革命黨人,非是為了所謂中日友誼……或許在百姓間,有此等良善人,如宮崎滔天等。但日人之政客都是經幕末血光脫穎而出者,絕無有半點天真想法,其一切行為準則都是利益衡量考慮的結果。」
趙聲早已過了熱血青年的年紀,聽著劉繼業說著有些刺耳的話語並不出聲反駁,只是表情有點陰沉。
「如犬養毅之日人政客所以要拉攏中國,是因為當時拉攏中國最符合其利益罷了。因日本尚且弱小,面對西方列強之壓力需要有一外援。然而隨著日俄戰爭後,日本已擺脫了外國列強之直接威脅……一旦中國陷入長期內亂中,日人怎可能不藉助其地理優勢,率先瓜分?擴大關東州?日本陸軍一直就叫囂吞併滿蒙!」
「所以文鹿的意思是?」
「中國現在一方面要維持先進和良善之政府,保持革命之熱血,另一方面也要努力發展工業、增強國力;這兩者之間的平衡務必需要我們小心衡量把握。一旦任何一處使力過度,都有可能打亂平衡,使中國重陷內亂之中。」
趙聲輕笑了一下:「袁世凱有魄力、有能力,余與克強和逸仙都認為當前由他擔任這個大總統最為合適……然而餘三人也都相信最終引領中國走向富強的,只有我們革命黨人!不過宋鈍初卻過於沉迷於政黨政治,與逸仙觀點多有衝突。」
「兩手準備是對的;為了未來國家大事計,我們應當一方面在國會與袁世凱鬥爭,一方面卻時刻準備著武裝。」劉繼業在言辭中,不經意間已將自己擺在了與趙聲同樣的立場上。
果不其然,趙聲點頭贊同道:「確是如此,多方準備才能穩妥。」
「若北京生變,伯先兄在中央,冷遹在湖北、焦達峰在湖南、克強在廣東、我在江蘇和安徽,同時響應必能成事!」
身為同盟會如今頂層領袖之一,又親自指揮了湖北的一系列戰役,趙聲看問題的眼光和角度已與從前大不相同了。他深知同盟會需要拉攏作為第三方勢力的劉繼業的必要性,在此刻劉繼業已表露出了明顯善意後,他也就順水推舟地『一笑泯恩仇』了。
當天晚上,劉繼業與趙聲就在北京的胡同內喝起了酒。
不管白天有多少政治算盤、兩人之間曾有多少隔閡,三杯白酒下肚後,這一切一下子都煙消雲散了。
「文鹿啊!當初你我在鎮江相見時,怎麼也想不到會有今天啊!!」
趙聲將酒瓶隨手扔到包廂的牆角,眼中出現了懷念的情感。
一晃,十年過去了。
「不是鎮江,是江陰江蘇學政署舉辦的留日官費生考試。」劉繼業笑著糾正。
「然也!余、你、還有右立。」
提及王東,兩人忽然又沉默了。
加入光復會的王東,於辛亥革命後隨李燮和前往浙江鬧革命,並一度在浙江光復前期擔任了軍政府職務。
然而隨後在陳其美暗殺了陶成章並夥同蔣尊簋發動兵變後,李燮和與大量光復會黨人被迫下野。王東也離開了職務,轉入地下,並由此對同盟會的態度極為仇視,甚至因此,也斷了與同盟會高層的趙聲的書信往來。
人,無論什麼樣的身份地位,終歸都有著太多的無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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