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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臘腸會友(上)

  第二十五章臘腸會友(上)

  傍晚,黃昏,東京神田區遍布低矮的木質和式房屋。三個穿著神色學生裝的青年漫步在小路上,有說有笑。高個子少年拎著兩壺燒酒,對著前方指指點點。另一人莫約同等身高在旁漫步,而比兩人矮一個頭面目清秀的男子走在旁邊笑著打趣道:"文鹿與伯先怕是沒怎麼來過神田吧,此地特產想來也是沒見識過吧。"

  "特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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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文鹿你剛剛指著,說應該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御宅。若你常來神田絕不會有如此想法。你道它是豪宅,我卻告訴你這是雞窩哈哈!"

  劉繼業挑了挑眉毛,笑道:"原來就是有名的神田****婦啊,小弟倒真是不如百里兄你見多識廣。"

  蔣方震笑著擺手道:"見多識廣談不上,但松坡相好之女的養母卻是此間老鴇,平日隨他也在此處揮霍了不少鈔票銀元,對男女飲食之事只是略知一二。不過就算如此,也是漸漸感到囊中羞澀,入不敷出。你猜一頓花酒要多少銀子?"不等劉繼業回答便自顧自道:"整整十五塊錢啊!松坡憑著好臉蛋甜言蜜語,那相好倒貼也願意。我雖然滿腹經綸,可惜日本女子不通文化,竟然看之不上!可嘆,可嘆吶!"

  清末留學生基本都是家境殷實出身,許多在東渡之前都已成婚、孩子都幾歲了,再加上晚清社會風氣逐漸開放,因此就算是蔣方震這般平常認真刻苦的學生,對於男女之事也放的很開。

  "說了那麼多,原來是在這裡抱怨沒人愛沒人憐,想不到原來堂堂蔣百里,浙江潮之筆桿子,會為一介妓女哀怨連天。小弟雖不長此道,也知道風塵女子大抵不是愛臉子就是愛票子;百里雖然一表人材,白面書生一個,但是怎奈入不得倭姬法眼,那就只需用票子狠狠砸下去,把她們砸暈了,還不是任君擺布?"

  蔣方震少見的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你當我和你一般是大家公子,一把把銀元隨便耍嗎?我不過一官費學生,家裡也只是勉強餬口,哪裡有餘錢供給倭姬?"

  這時趙毓聲在旁打趣道:"天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

  才一開口便被蔣方震不耐煩地打斷:"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亞聖這篇[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在下早已倒背如流,不需要伯先在這裡掉書袋。"

  "哈哈哈……"

  一路互相打趣,三人很快就來到了一處破舊的矮房前,門牌上寫著『藤原屋『。蔣方震上前重重敲響木門,一陣腳步聲傳來,一名穿著下女裝的中年婦女拉開木門,看到來人是誰後露出了不耐煩的神色:"我說誰如此無禮將木門敲的乓乓響,原來是蔣君啊!鄒君就在樓上,鬧著要酒喝,也不給錢,我藤原屋也是做生意的,容不得亂賒帳!"


  這邊婦人嘮叨不絕,那邊蔣方震卻拉著劉繼業和趙毓聲進屋脫了鞋子,用中文笑道:"她便是蔚丹所居處的下女小林言子,儼如其名最愛碎碎念,凡事都要抱怨半天,一嘴毒舌更是逮人就罵,更是看不起我們中國留學生。而且摳門吝嗇無比,若想讓她幫忙必然要錢財開路。"

  小林言子看到兩人轉用中文對話,更是不滿道:"你們不要欺負別人不懂支那話,我知道你們一定是在誹謗我!當著人面嚼舌頭,粗魯!不懂禮貌!主人就不應該收你們的錢,平白弄髒屋子。"

  話越說越難聽,趙毓聲還沒見過如此無禮的下女。他在日本又是很有身份的軍事考察團成員,很是看不順這等無禮,剛準備出聲喝斥,卻聽蔣方震淡笑用日文道:"言子說笑了,我在與我同伴介紹這屋子多麼好,飯菜很可口,服務也周道。咦?怎麼地上有錢?"說完回過頭看向身後地上一臉困惑。

  "有錢?"小林言子頓時閉嘴,眼睛瞪圓了,注意力完全集中到蔣方震身後仔細看著地面,試圖找尋銅板的存在。

  "走走!"乘此機會,蔣方震拉著二人迅速跑上樓梯,很熟練的拉開左側紙門側身而入,關上後才聽後外面樓下傳來抱怨聲:"騙子!哪裡有錢!"

  "哈哈哈哈哈哈!!"

  屋內之人笑得東倒西歪,坐在地上的一名少年指著蔣方震笑得說不出話來。

  無論小林言子如何毒舌,如何瞧不起中國人,但她終究只是下女。逞些口舌之快,言辭間奚落不拘禮數的中國人還行,但真的貿然直接頂撞發生衝突,她也知道絕落不下好。哪怕再是生氣,也只能忍下,罵了幾句後便去忙碌生火燒飯了。

  房間內兩人已經盤坐在榻榻米上,事先便靠著牆壁讀書的少年指著蔣方震哈哈笑道:"好你個百里,學生當中當屬你最會對付悍婦了!"

  蔣方震沒搭理對方的戲弄,拍了拍劉繼業的肩膀道:"和你介紹一下,這位就是我提到的劉繼業、劉文鹿,江寧來的官費生,在成城學校插班,與我和松坡都是同學。"

  「這位是趙毓聲,趙伯先,同是江寧人,不過可不是留學生而是公使館下軍事考察團成員,與文鹿乃結拜兄弟。」

  「幸會、幸會!」劉趙二人同時打招呼。

  眼前居住在這棟房子的年輕學生,嘴角絨毛都沒長齊,眼睛大大的很是機靈的模樣,清秀乃至瘦弱的身材,一看便是才剛剛發育未久的少年。他看向劉繼業與趙毓聲的眼神頗為友善,率先伸出手道:"文鹿與伯先的大名我也久仰了!右立便時常與我提及君等。在下鄒容,字蔚丹,是此間主人,平素最愛高歌暢飲的革命豪傑。君能與百里、松坡交好,又是右立之結拜兄弟,必也是同道之人,開心!開心啊!"

  稚氣未脫的鄒容卻一幅老大人的語氣,不過大方豪爽的性格倒也博得劉繼業的好感。兩人握手後便互相聊了幾句,這時蔣方震出聲道:"怎麼不見其他人?"


  "劉成禺把他那根臘腸忘在家裡了,張群說宿舍監管日人偷了他的皮蛋,去找人算帳了,蔡鍔估計還在趕稿子,倒是你們二人怎麼今天來的這麼早?"

  "拿稿子準備去印刷的時候,正好碰上文鹿與伯先去買酒,便一起順路過來了。"

  劉繼業露出身後的酒罈子,笑道:"日本小鬼的清酒太淡,我想既然今晚來的都是革命志士,自然應該來點烈的,便特意買了三罈子燒刀子酒。"

  鄒容看到酒後頓時興奮起來,大笑道:"哈哈哈哈!文鹿知我!文鹿知我啊!"說罷拿過一壇,熟練的排開泥封,頓時一陣濃厚酒味就在房間內散開。他閉上眼睛聞了聞,連贊好酒。

  蔣方震從房間內找來玻璃杯子,又熟練地從鄒容家中翻出瓜子來,四人盤腿圍著小房間內的火爐旁暢飲起來。

  一開始趙毓聲顯得有些拘謹,不過酒一下肚很快熟路起來。

  聊著聊著,鄒容忽然想起了什麼,站起身來從地板上厚厚一迭稿子中找出一落子字跡潦草的散紙,擺到蔣方震面前頗得意道:"這是我整合了歷次臘腸燒酒會友上,我們諸人討論的觀點,將其潤色後又夾雜了些我個人意見寫成的稿子,已經寫了百餘頁了!我準備過些陣子就把它投到任公的新民叢報刊登,你覺得怎樣?"

  隨意過閱一番,蔣方震點頭稱讚道:"不錯,此文已抓住了我等革命論點之關鍵,很有說服力,是篇好文!不過措辭、修句還要潤色,語氣也宜更激動亢奮,要帶起人們之熱情來。就如此地,與其用『推翻滿清專制政府,罷去漢人奴隸性質』不如用『掃除數千年種種之專制政體,脫去數千年種種之奴隸性質』或者更有煽動力。

  "不愧是百里,果然文章還是需要你過目一遍才能發表啊!"

  等趙毓聲看過一遍後,劉繼業接起草稿翻閱著,雖然觀點還頗有幼稚之處,邏輯並不通順、論點也很成問題,而要求全面效仿美國的政治制度更是不切實際,但確實提出了自己的系統性想法。"朔黃河"、"撞自由之鐘"、"革命乃世界之公義也!"、"中國之自強不可不革命!"但從效果而言,看著這篇文章仿佛能聽到震耳欲聾的吶喊聲,確實有一股令人熱血沸騰的感覺,可稱得上是絕好的宣傳文章。

  樓下傳來開門聲,接著一陣腳步夾雜著小林言子的抱怨,紙門被嘩啦拉開,一個拎著臘腸的年輕人站在門口,笑道:"喲呵,你們已經喝起來啦!"

  鄒容靈敏地跳了起來,上前接過臘腸後排著他的肩笑道:「禺生!等你久矣!來來來,介紹一下這位便是你的本家,劉繼業,文鹿君。還有這位趙毓聲,伯先君!」說罷一指來者:「他便是我等的臘腸先生,大名鼎鼎的劉成禺是也!」

  幾人一番客套,沒過多久蔡鍔也來了,帶來消息說張群拉著王東一起指責宿舍監管盜竊皮蛋對方抵賴,一氣之下兩人動手打人結果被警察弄進警察局了。


  一聽結拜兄弟被帶走,兩人同時站了起來。劉繼業還好,趙毓聲卻有些驚慌直接準備出門援救。

  這時蔡鍔卻難得地幽默了一句,撫摸著鬍子得意道:「這等小事,一天只能就能放出來。不過拘留所可沒御手洗,就是張群要尿褲子了哈哈哈!」

  聽蔡鍔如此說,蔣方震和劉成禺也都來相勸,兩人才重新坐下。

  「好了,人除了已經在拘留所里的張君都到期了,文鹿帶了三壇好酒,臘腸先生也拿了肉來,咱們正好開動吧!」鄒容的建議得到全票通過,於是少年們就在屋內忙起來。蔡鍔與劉繼業負責烤酒,劉成禺和趙毓聲負責切臘腸,鄒容與蔣百里去找小林言子要吃食。估計是蔣百里又使出他的三寸不爛之舌,等到兩人二十分鐘上來後帶來一碟碟的菜餚和一大桶米飯。此時滿屋子都是酒意和臘香味,一時間大家都是食指大動。

  坐下,倒滿酒,盛上飯,少年們繞火爐而坐,舉杯,

  『幹了!』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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