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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青年會

  1903年的二月十五日。

  與大陸相比,四面靠海的日本四季分明,東京都內的積雪早已融化,在室內小洋房內,一人正在振臂高呼:「人人平等,人人自由,人人博愛,這就是革命之主義!我等當以民族主義為宗旨、破壞主義為目的,學習羅伯斯庇爾、學習華盛頓!"

  說話之人身材矮小,穿著西式禮服,口音帶有湖南之味。他朗聲道:"為喚醒四萬萬國民共同為革命這一偉大絕倫之理想努力奮鬥,必先使人人都成為羅伯斯庇爾,如此人人都起來排滿復漢我們中國才能有救!"

  鼓掌聲響起;室內坐著二十餘名青年,大都穿著學生裝,此刻都盯著站著的男子拼命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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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之未來在少年,梁生有雲少年強則中國強、少年富則中國富!我等即然自命青年會,就應該以中國之未來骨幹自居,要犧牲常人所不能之犧牲、要戰鬥常人所不能之戰鬥,必要堅韌不拔之熱血青年勝任不可;今日又有三人加入我等之行列,都是宣誓為民族主義破壞主義奮鬥之大好青年,由我會會員蔣方震以及我本人介紹。來,三位同志請站起來。"說完男子向坐在角落旁的三名青年招手,他們互看一眼便站了起來。

  "余趙毓聲、字伯先,江蘇丹徒人。曾中過秀才,在江南水師學堂、陸師學堂學習;此次赴日為了考察軍事。余在國內便久已有不滿時局之思想,深知異族政府之不足與有為,更曾結交義士共商驅除韃虜復興中華!這次來到東京受效魯邀請入會得以見到諸多志同道合之愛國青年,余不勝榮幸也!"趙毓聲說完鼓掌聲便傳來,他友善地笑了笑然後讓位給王東。

  這個熱血少年此刻已是滿臉通紅,激動的有點語無倫次:"王東,王友立,江蘇江寧人.在匯文書院讀書,此生志願便是效仿天國義士們舉旗復漢,殺盡天下韃子!"

  "還有……我現在在政法大學。"

  大家見他年輕,而且熱血之心可見斑斑,都喊了聲好。

  於是目光轉向最後一人。

  年紀輕輕,卻給人很穩健、老城,嘴邊絨毛還未消退,雙眼卻炯炯有神。他先鞠躬,然後語氣平和道:"在下劉繼業字文鹿,江蘇江寧人,與右立一同畢業於匯文書院。此次留學日本為了學習軍事而進入成城學校。聽到伯先兄說有一群青年在東京,欲效法少年義大利為中國之未來希望而奮鬥,在下大為振奮!蓋因國人沉睡久矣!大多數人全然不知大禍即將臨頭,每每在學校讀到堂堂南亞文明佛國印度、曾經東歐霸主波蘭卻國滅民散,苦不堪言時,便不忍再思吾國若亡、吾民又會落入何等悲慘之中!這世界已是叢林法則、弱肉強食!想若中國再不奮起則百年之後世界再無中國之國家了!每每思及亡國滅種之悲慘事便覺必須儘早圖強!然而懂得此理之人太少,更有腐朽野蠻滿清阻擋災復興之路;我願與在座諸君協力,以民族主義喚醒國民、以破壞主義推翻滿清建立民國,使中華重立世界之林!"


  剛剛說完,矮小男子便大聲道:"好一個民族主義喚醒國民、破壞主義推翻滿清!建立民國,更是絕妙!帝國、民國,我等推翻滿清便是為了建立民族主義之民國!我漢人之民國也!文鹿民國之名稱大妙!"

  面對叫好聲、鼓掌聲,劉繼業只是平靜對待。他笑著向眾人示意,卻沒有表露出絲毫慌亂、不好意思這些年輕人常有的心情。舉止透著不符合年齡的成熟。

  經過宣誓後,三人便算是正式加入了青年會。

  中國留日學生最早於1900建立了勵志社,由於當時人數尚少,還無甚政治主張只是同學之間互相提攜互相幫助的留學生組織,不過從一開始激進派與保守派就爭鋒相對。同年爆發的自立軍起義有不少激進派學生回國參加,失敗後他們更是不滿勵志社內存在著大量將留日視作升官發財的終南捷徑的同學,謂之官場走狗,準備自立門戶。

  隨後組建的中國留學生會暫時緩和了雙方的衝突,但自1902年三月章炳麟、秦力山等發起支那亡國紀念會,以及隨即發生的成城學校入學事件使學生會中的激進派們群起合之。冬時,葉瀾、董鴻幃、汪榮保、秦毓鎏、張繼諸激進派骨幹組建青年會,揭示以民族主義與破壞主義為宗旨。其中以秦毓鎏,也就是一開始說話的矮小男子為會長。會員除了發起諸公外還有:周宏業、謝曉石、張肇桐、蔣方震、王家駒、蘇子谷、薩端、馮自由等二十餘人。除了在外宣傳青年會並邀請有志者入會外,還編譯有利於革命宣傳的新書如法蘭西大革命史、中國民族志等。各省學生也自發辦起刊物宣傳主義,有湖北學生界、湖南遊學譯編、浙江潮等。

  劉繼業三人入會後,便參與到編譯的過程中;特別由於劉繼業精通英語,便被推薦翻譯有關英國光榮革命與美國獨立戰爭等內容的書籍。每個周末都會與其他會員聚集在中國留學生時常光顧的,東京神田區的一家放映電影的小洋房,錦輝館中租賃的一間房間,一同編撰、一同交流討論革命。

  此時革命隊伍還小,影響也有限,大家一開始還是想著如何擴大隊伍,讓更多人加入革命陣營中,討論內容也還未涉及到如何革命哪裡起事。

  .......。

  入會半個月,劉繼業已與眾人熟悉。他坐在室內拿著一本美版獨立戰爭紀錄,在一張白紙上用鋼筆編譯著。

  覺得有些氣悶,便起身打開窗戶,一陣清新寒氣撲面而來,很是爽快地閉上眼睛。這座二層樓的日式房屋裡,有莫約五、六個年輕人在此聚集,或是讀書、或是寫字;其中就有一裹著厚厚棉襖的人站起身來道:「好了好了!文鹿你快點關窗!寒風嗖嗖的直不把人凍死!」

  聞言劉繼業回頭看了看,見是浙江人蔣方震略帶不滿地看過來,知道這個南方人比較怕冷,便笑了笑關起窗子。

  靜靜的,只有紙頁被翻動和鋼筆摩擦紙張的沙沙聲。

  不再言語,重新提起筆繼續寫他的『美利堅獨立始末』……

  時間慢慢過去,等再一看表已經是下午5點多了。由於會員都是留學生且以早稻田大學為多,大家都是要上課的學生,此刻又是星期日,明天就要上課回校眾人便起身紛紛告辭。

  劉繼業拿起稿紙,整理了一番身上的西服皺痕,拉上王東與趙毓聲一同離開。

  「這附近有家料理店,去吃頓晚餐吧。」趙毓聲勾肩引著二人走去。

  來到日本後劉繼業便進入了成城學校,宿舍制,一天到晚為準備進入士官學校而忙碌著。各種軍事訓練、體能訓練下來,周末唯一能離校的時間也時常要和一些志同道合者聚會。與同學王東時常碰面,但相比之下趙毓聲因為只是以考察軍事的名義來的日本,每個月跟隨清國公使館安排的幾次軍事訪問便別無其他事情,閒時間很多。一個時間少、一個時間多,見面的機會也比較少了。

  三人隨行來到一家附近一家飄著『燒物『名號的小店,推開木門,在門口脫下木屐,便有一中年下女過來將它擺置一旁然後輕聲問:"客人可要用餐嗎?"

  "沒錯,三人。"

  聽到劉繼業帶著一些中文口音的日語,以及兩人光禿禿的腦門和腦後的辮子,下女的表情變了變,態度似乎也冷下來。只是淡淡地說:"請隨我來。"

  哪怕是在日本已經待了三個月,按理說也應該習慣了,但是劉繼業卻依然握緊了拳頭。

  此刻時辰還算早,沒多少人在店中。三人找了個安靜的地方坐下,在下女略不耐煩的眼神下點了兩份定食、清酒。等酒送上來倒入小杯中,劉繼業率先舉杯道:"來,我們兄弟三干!"

  "幹了!"

  幾杯酒下肚,又是交心的人,心情便敞開了。

  "青年會創辦不過月余,已經聚集了不少仁人志士,等到大家好好了解了革命之理論、革命之主義,便可研究如何武裝起事、辦報紙宣傳革命了。"泯了口清酒,劉繼業如此說道。

  趙毓聲卻搖了搖頭:"但是了解民族主義者依然稀少也不見增多;效魯早在水師學堂時便與我相熟,他激情有餘,但並無實幹能力。如今大部分留日學生幻想憲政之人遠多於立志暴力革命者。青年會創辦至今,光靠些刊物雜誌,若無大事發生就想改變這一現實著實困難。"

  如次現實的無奈讓劉繼業只得默然。

  菜上來了,味增湯、鹹魚、豆腐、蘿蔔、飯。

  喝口湯,又攪著蘿蔔,趙毓聲放下筷子道:"有一事余卻不解。"

  "什麼?"兩人同時出聲。


  "右立你乃是革命最堅定之人,我不懷疑。可是文鹿你當初剛到日本的時候還只是革命之同情者,算不上是一心要推翻滿清之人。余還以為你必然讚賞康生之主義;只是為何短短兩個月,卻讓你發生了如此重大的轉變、甚至自發參與組織乃至加入青年會?這個轉變當然是好事,但在這裡余倒是想聽聽你是如何去想的,或許對余等以後如何改變他人也是有參考意義。"

  這個疑問一直憋在心中,雖然知道十七歲少年擁有絕不亞於自己的判斷和意志,但是他最近一個月的大轉變卻令他有些擔憂;不光是思想更為激進了、而且平日開朗大方,時常都會微笑的二弟,近些時間卻冷漠了不少,情緒似乎一直很低落,時常會無精打采、甚至時常望著一個地方發痴。直覺上趙毓聲覺得對方應該是發生了什麼,這次借酒性正好問出來。若有自己能幫助的地方,就一定要幫助!

  面對趙毓聲略帶關切的眼神,劉繼業失去了往日那一貫的冷靜和穩重,原本已經因為喝猛了酒而略有漲紅的雙眼並未看向對方,而是盯著酒杯。

  王東也面露苦澀,不時地看向劉繼業,欲言又止:「不是我們想隱瞞此事,實在是……」說到這裡他對上了劉繼業的眼神,向他點了點頭。

  劉繼業沉默了片刻,緩緩道:

  "當初,下了船住進早稻田風光店;我忙於登記成城學校、友立準備上法政速成班、伯先你跟著公使館下面一群軍事考察生滿日本的跑,兄弟三人再忙也會抽出時間來聚聚。那時我們初來日本,見著這滿街的現代、滿目的二十世紀新世紀,只有興奮和期待未來."

  慢慢地,陷入回憶中。

  那是進入成城學校的一個月後。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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