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上海之夜
第二天上午船艙外傳來船員通報快抵岸時,眾人才摸著疼痛的腦袋醒來,仔細想了想下午之後發生了什麼已經全然不記得了。
「快點收拾東西,等下就要下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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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三人還是拿著行李匆匆忙忙離開了小火輪。
下來船後,沒有在華界過多停留,三人租了三輛東洋車朝公共租界駛去,在關卡排隊等了一會兒後,由劉繼業與駐防英國士兵說了幾句標準英文,又拿出官府因為官費留學給他們辦理的證件便被放行了。進去後先找了家旅館住下,劉繼業和王東都是初次來到上海,一路上感受著與任何中國城市都決然不同的街景,已是頗為意動,一放下行李便拉著趙毓聲上街遊玩。
看著租界內四周洋房林立、街上洋人遍地、各色彩旗飛舞,若不是標語上的漢字和耳中時不時傳來的上海話,幾乎讓人以為身臨歐洲。
不遠處一個小男孩舉著報紙叫賣,王東走過去買了份蘇報回來道:「哥哥請看,這蘇報是今年才辦的報紙,言辭卻頗為激烈,有新氣、進步開化,往日在江寧購買來閱讀還頗不方便,今日在滬遇到正好買來。」
兩人自無不可,便找了一個地攤坐下點了些上海小食,三人無人懂得上海話自然聽不懂旁桌說了什麼,反而可以專心於閱讀這份不大的報紙。
報紙首頁大篇幅介紹上個月轟動一時的南洋公學退學事件的後續進展;蔡元培引導學生組建愛國學社,已於南京路泥城橋福源里成立並正式開課,找來了黃炎培、蔣智由、蔣維喬、章太炎等任教員,上海各地不滿學政專制的學生們也紛紛退學加入其中,頗有開闢新學潮的氣勢。報紙態度明顯支持學社之餘,也對封閉、保守的上海各學政大肆攻擊,認為當今之世界再不可禁錮人思想,並呼籲國人重視新式教育,將更多的子女送入新式學堂。
此外蘇報也刊載一些上海本地的小道消息,一些留日學生寄回的描述日本風情的文化,以及隱約談及的敏感政治問題。
三人都是把報紙拆開,各看各的版面,看完了再互換;等放下報紙時已是下午時分,便準備結帳離開。這時趙毓聲拍了拍二人,低聲道:「二位想不想去一個有趣的地方?」
難不成這個表面上剛正不阿的大哥,居然也有某些癖好?劉繼業略帶惡意地想到,嘴上卻連連稱是。
於是便跟著趙毓聲拐入靜安寺路,再走到赫德路,在一座小花園面前停了下來。
小花園裡面還有座洋房,門牌號上寫著『愚園』;風景倒是不錯,劉繼業卻不明白為何趙毓聲會帶自己來到這個地方。
趙毓聲回過頭來,對不解的二人解釋道:「二位應當還記得二年前,庚子國難之時,有一群仁人志士試圖發動自立軍起義最後失敗,唐才常先生血灑長江。」見二人都點頭遂繼續道:「而當初他們聯絡四方準備起事,選容閎為會長,嚴復為副會長,唐才常為總幹事,設立國會,所選地點便是在此!此乃吾輩革命者之聖地也!」
時隔兩年的自立軍事件劉繼業自然非常熟悉,這在當時造成了軒然大波:是一起保皇黨、立憲派、革命黨三方聯手加上李鴻章、劉一坤、張之洞三重臣推波助瀾發起的起義事件,其本質實際上是要恢復光緒君位實行君主立憲。自強軍事件的內幕錯綜複雜,與當時清末頂層政鬥分不開干係;最後原本支持起義的清廷重臣由於形勢轉變,臨時反悔親手扼殺革命而最終失敗。
不過按照父親劉壽昌的說法,自立軍起事的導火索卻是保皇黨怕慈禧立了大阿哥準備廢掉光緒,因此才決定與革命黨合作;參與革命實際上是立場截然不同的兩方人馬,這趙兄怕是因為是起義的緣故誤把它當作純粹革命黨起事了。
劉繼業覺得這個小問題不提也罷。只是趙毓聲的介紹倒是讓他想起了方才記得看過愚園相關的另一個事件:「話說上個月鬧得轟轟烈烈的南洋公學退學潮,其中教習蔡元培先生帶著一百餘學生退學與上海教育會集議,似乎就是在這個愚園舉行了集議創立愛國學社。」
王東與趙毓聲急忙找出報紙查找,果真看到愚園字樣出現,不由得感嘆道:「還是文鹿記性好。」
劉繼業這時突發奇想道:「既然來了愚園,我等不如乾脆去愛國學社拜會一番,看看上海新潮學子之風貌?」
「算了,此刻已近黃昏,怕是學子們都已下課回家,我等改日再去吧。」
想了想覺得趙毓聲言之有理,時間確實不早了,劉繼業點頭稱是三人在愚園附近又遊玩了一會兒,便回到了旅館。
隔天吃過早飯三人覺得既然已經畢業了,一身學生裝就有點不倫不類,而傳統長衫也不習慣再穿,於是便一起找了一家裁縫店,專門定製了三套西裝。出來後自覺應該好好放鬆一下的王東提議去聽戲,看耍雜,便在戲院裡泡了一天時間,去愛國學社的想法也被拋擲腦後了。
訂好船票,過了兩天,三人找了一家淮揚菜館吃晚飯,酒過三巡眾人都有微醉之意,王東趁著酒意提議道:「戲也看了,書也聽了,雜技也耍了,哥哥們說說還有哪些地方好玩的?」
「有倒是有,不過就是不知文鹿與右立敢去嗎?」
趙毓聲見二人都點頭,手指了指對面道:「看見沒,『興財會』,余看就是賭場,我們兄弟三人進去闖闖、賺些路費如何?」
「不是說官府明令禁止玩錢?」王東問道。
「官府還禁止官員****,畫舫中左擁右抱的道貌岸然之輩還少了?」
這個提議讓兩個從未接觸此業的年輕人都有些心動,王東當即道:「那好!就去玩玩錢子!」
於是三人結款同行,各自身上都帶了數百銀元的票子,到了對面小洋房前守門人看衣冠整整,便放了進去。
三層小洋樓,外面看不出來,裡面卻頗為熱鬧,中國人、洋人、日本人都有,每個小廳都玩不同的賭法,有牌九、骰寶、番牌、麻將等等。
劉繼業三人選了個牌九室,找了莊家兌換了些零散票子便坐下開始玩起來。
王東興致勃勃,原本不會玩,在趙毓聲教導下贏了兩手很是興奮,加大投注結果連輸四把手中錢財不見大半,沮喪之餘被大哥勒令不准再玩大的了。
而劉繼業與趙毓聲玩法都是成熟謹慎,莫約一個小時過去了也只是小輸十幾塊銀元。
就是這個時候,一個穿著軍官服裝的英國人走了過來,拍了拍劉繼業的肩膀用英文道:「夥計,我們這邊玩黑傑克,缺兩個人,聽你們是懂英文的想不想加入進來?」
「哦?」劉繼業眉毛跳了跳,他方才與莊家用英文要了些酒水,或許就是這個時候被對方聽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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