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匯文書院
時間一點點逼近,轉眼便到了開學的日子。
工廠事務安排的妥妥的,業已步入正軌,又有劉繼嗣仔細操作當無大礙。劉繼業很放心地穿上了黑色立領校服,拎著裝滿書籍的包袱,身後跟著扛著大小件的家僕告別了父母和家人。
重回學堂,感覺是很奇妙的。
劉繼業所就讀的匯文書院是1888年由美國美以美會傳教士傅羅Flower聯絡其他在南京的傳教人士所創辦。初始院長福開森後於1897年前往上海參與籌建南洋公學,接任院長師圖爾本身是哈佛大學醫學博士,因此鼎力支持醫科建設,添置大批儀器、擴充校址,並成立青年會會堂向學生布道。
此時匯文書院大學部有學生200人,中學部人數稍多達三百人左右。學校無論大學還是中學皆以管教嚴格著稱;學生自由外出時間只是每兩周有半天,平日都需待在校園內。上課科目有西文、國文、醫科,中學則只有西文和國文。西文除卻英文教育外,還兼具西方科學、歷史、宗教等項目,而學生在不上課時還需時常在操場上進行體育鍛鍊,一天下來少有不筋疲力盡者。
也虧如此,讓劉繼業兩年時間鍛鍊出一副好身材。年紀不過十六歲卻已有一米八的個頭,雖遠遠不如健美先生,但身上肌肉也是一塊一塊的菱角分明。
斜挎著包袱,劉繼業老遠就看到了匯文書院那標誌性的五層鐘樓,那是當時江寧最高的建築。在古色古香的江寧城內,這座西洋風的建築群如大洋之中的孤島。
步入學校的大門。在登記處簽下自己的學名編號,便算是入了學。已在學校中學習了二年半時間,對本身就不大的校園自是十分熟悉,輕車熟路地走到了宿舍前,一路上與眾人打招呼示意還浪費了些許時間。
這書院的宿舍是三人一室,進了門後看見已經有人在裡面。
肚子大的能撐船、臉上橫肉與李逵無異、眼睛已經可以無視了,這個身材矮小體格胖碩,形狀如球的男子,便是劉繼業室友之一;張舒衡,字展縱。與躺在床上露出大肚皮的某人相比,長相清秀的劉某也可算是美男子一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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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的左手側,白白淨淨,雖年少但頗有儒雅之風,能讓急躁的人也會安靜下來的少年坐在靠窗書桌前,輕輕背誦著英文。
「Principle、Principle、principal、principal」
「奕安兄好風趣,端的是精通拍馬屁之精闢;原則、校長,豈不是說原則即校長,校長即原則?」
楊雲康放下書本,回頭一看,笑道:「文鹿莫說笑,我不類你,此非校長,乃首要也。原則乃做人之首要,做人之首要乃原則。」
「你小子一來就和奕安掉書袋,掉了兩年了還不夠?與你們二人相處真是累犯心性!還好只剩下半個學期,不然我可要忍無可忍了!」張舒衡將腿一蹬,胖圓的身體卻頗為靈活,跳下床來抖落的短衫遮住了肚子,朝劉繼業露出兩顆虎牙。
對於這等賴人劉繼業自是毫不客氣,笑罵回去道:「胖子多嘴!自己不讀書卻反來對我等用工向上之人嚼舌頭,還不速速去買幾本書來充實自己空空如也的腦袋?」
幾人都是相處近三年的老朋友,平日住在同一宿舍下,鬧哄打趣早已是常態,大家都是性情中人,都不會在意被開幾句玩笑話。所以張舒衡雖然被嗆的回不出話,卻也不著惱,只是笑著錘了對方一下。
放下行李,劉繼業走到自己的床鋪上,潔白的床單一塵不染。這麼長時間的朋友,大家都知道他有輕微潔癖,都不會去碰他的床。
楊雲康這時也放下了書本,靠在椅背上,久不見面的三人便隨意聊了起來。『這個暑假都做了些什麼啊、』『你家裡的狗多大了、』『妹子嫁人沒』諸如此類的毫無營養的話語。
「不知學業完成後二位有何打算?」坐在床上,劉繼業如此問道。
「還能怎樣?書我是不想讀了,白白荒廢年華而已。也沒甚想法,四處遊玩一番,嘿!或許還可出洋玩玩洋妞!也不知箇中滋味如何!」
「我不如展縱如此無知,當今局勢動盪、變化詭異莫測。但一點是必然的,吾國吾民若不敞開國門接受西化,則亡國之道當在眼前!如今朝廷諸公已意識到這點,宣布預備立憲。所以在下準備去上海,一瞅十里洋場,看看這中國最現代之城市有何不同。若有可能,更想遠渡太平洋拜訪那自由、民主之美利堅合眾國,看看是否與洋教習所描述相符。」
楊雲康談及此處,滿臉嚮往,在他眼中那大洋彼岸之國便是先進、文明、自由、民主的化身,是諸多洋教習一致宣揚的國度,是此身所處之落後、野蠻、專制、囚禁之土再也無法比擬的夢想之地。
少年這點夢想,這些通過書本和傳教士的宣傳產生的,對美國的印象,劉繼業無法也無意去駁斥。現實的殘酷只有當人設身體會之後才會懂得,心中幻境破滅後才能長大;在此之前無論說些什麼在對方耳中也只是駁論。但是出於朋友的心理,還是準備勸一勸;對方是否接受還在其次,主要是讓自己不會心存愧疚。
「在下無意阻止奕安,只是去美國之終南捷徑當為直接報考本院大學部;蓋因本院乃紐約州註冊、美國認可之學院。凡畢業者皆可同時獲得紐約大學學位文憑,可依此報考美國任意大學府。兄但去美國之後,還請多多觀察當地之實況,或許與書本不盡相同。在下在此給兄一個建議,希望兄去上海後能與曾去過美國之洋人、中國人交流,聽聽他們對此自由國度之看法,對兄應有幫助。」
「多謝文鹿指點,此路在下本也有想過,但是大學部耗時頗久,究竟是否續讀還未定。倒是文鹿你對什麼事情都有興趣、都有涉獵,;來與為兄說道說道準備完學後做何安排?」
這個問題卻難住劉繼業了。
蓋因其自己都不知曉未來,若說穿越前的少年嘛,似乎是打算在家中產業中做工。但穿越之後自是不會再有這種想法了。此刻被朋友問及未來的考慮,卻使得劉繼業再次陷入思考中。
「暫時還無定論,說不準就去上海深造、說不準就在本地深造、說不準就去當個官耍耍、也說不準漂洋渡海將那西洋、南洋、北洋、東洋游個遍。」
劉繼業暫時無法給出答案。還好距離交卷的時間尚久,還有時間容他慢慢思考。
一天就在歡笑聲中度過了。
第二天到了開課的時間。
此時的匯文書院乃是中學部與大學部合用同一校園;因此開學時間也是相同,所有人不分大小年級都聚在操場上搭建的台子前,二百餘人雖說來不多,但真鋪開也算密密麻麻。
校長師圖爾操著頗為流利的南京官話,大談基督精神、教育的重要、要讓書院成為中國最偉大之教育基地、要學生們努力學習,保持著博愛的精神為世人謀福利等堂而皇之的道理。校長發言完畢,接著幾名總教習各操英文、中文上台演講,在一片掌聲中結束了開學式。
接下來就是上課了。
中午先是英文;大家都是最後學期了,自然不會再學什麼AforApple,BforBall,首先由老師選擇一篇愛倫坡(Edgar?Allen?Poe)的詩詞El?Dorado,讓眾人朗誦,解讀。
待中午休息完畢,下午老師拿出了一份兩個月前,已經頗為破舊的紐約時報,向大家解釋二月前發生在美國的大大小小事件;其中也包括當時轟動一時的中國黑社會洪門之間的『堂戰』(TheTongWars)。由於排華法案造成美國拒絕中國移民,而早期移民大多是青壯男子,再加上種族偏見使得絕大部分在美華人都是單身漢。有市場就有利潤;因此洪門各堂便開始販賣人口,非法將中國婦女販賣至美國牟利。有暴利就有爭執;販賣婦女、販毒、賭博等等因素造成各堂之間從1880年代開始紛紛開戰,造成眾多傷亡和暴力。
學生們聽到後有慚愧者、有不在乎者、有憤怒者。教習也不願課堂氣氛混亂,便很快帶過改說些趣聞,如世界第一家電影院建成於4月2日洛杉磯、五月二十日古巴從美國獨立等等;在談及古巴一事時,自然也要再高談一番美國的民主自由博愛傳統,以及美國絕不如帝國主義一般對中國有不軌企圖反而堅持門戶開放,支持中國獨立富強云云。
在傳輸美國價值觀以及宣傳美國方面,書院應該做的是相當成功的;遠遠好於其所堅持的基督教傳教事業。
身為後世海歸,劉繼業表示英文毫無壓力;雖然口語還有一些中文痕跡,但也比班上學生們好了太多。所以上半節課可謂很是無聊,權當作是複習英文罷了。下半節談及時事倒是讓他來了興趣,不少新聞都是從未聽說過的,所以也和同學們興致勃勃的聽了一下午的課。
牆壁上的時鐘很快指向了四點鐘,是下課的時間了。
學生們收起書籍,回到宿舍換了身運動短袖短褲,跑到操場上開始課餘時間的體育鍛鍊。在教習的帶領下有些班級圍著操場跑步、有些在練習上半身。每到這個時候,劉繼業都會奇怪張舒衡這個死胖子是如何能撐下來還堅持不瘦。
圍繞操場跑十里,對於十幾歲常年有鍛鍊的少年雖不是很困難但跑完也難免氣喘吁吁,而張舒衡拖著他那比常人重一倍有餘的體積,卻也能勉強跟在人群後面實在是讓人驚嘆不已。
說到體育,這卻是劉繼業對自己頗為滿意的地方。
穿越前的他雖然工作繁忙也會時常抽出時間去健身會館鍛鍊,而穿越後的這幅身體經過幾年的體育鍛鍊,再加上富家子弟平日營養也完全跟得上,或許還有基因的作用使得身高已達到一米七幾,無論是跑步還是做伏地挺身等項目都屬於班上拔尖的。
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劉繼業雖沒打定主意革命但也深知身體的重要性;哪怕你創下再多事業,要是如蔡鍔般三十幾歲就掛了那也只能便宜他人。
跑完步一邊拉伸,劉繼業覺得似乎可以將鍛鍊身體作為自己短期的目標。
想來蔡鍔這個偉人應該與自己年齡相差不遠,也不知在做什麼?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