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論功

  此時義莊內外寂靜,偶有幾聲傷痛低吟與鳥雀嘎嘎之聲。

  張凌風入了義莊中,扶住張龜年,摸了一丸丹藥塞到張龜年口中。

  而那羅母此時竟還未死,她癱坐地上,全身骨肉碎裂,七竅流血,卻從喉中探出幾分沙啞笑聲。

  此為臨終圓寂之象,羅母一邊怪笑,一邊做下偈語:「登彼覺……」

  可一句都還沒吟完,房頂的道士就立時躍下,一腳踹在羅母臉上。

  「煩不煩!拉個屎都要念兩句偈語!念念念,念什麼圓寂偈!你也配?」

  那道士明明是清風灑脫之象,可一開口就一副道爺不好惹的模樣,「徒有高僧之表,無有高僧之里。執象而求,咫尺千里。真是畫虎類犬!」

  那羅母咽喉中呃呃有聲,卻始終說不出一句話來,身上佛光散去,渾身浴血,雙目已然空洞,表情卻猶有猙獰怨毒之態。

  只聽她呃呃幾聲,身上鮮血便緩緩燃起。

  

  「你有種念之法,我有移天之能!」只見那道士往前探手,按在羅母眉心,隨即收回,那羅母身上的焰火竟被全數抽離出來,羅母似也受到極大苦楚,痛的打滾兒。

  「成了!」那道士站直身子,一手把著拂塵柄,面上淡然一笑,分明是深藏功與名。

  「大喜!大喜!大喜!能找到上師了!」報喜仙飛起,在義莊上空盤旋不休,嘎嘎有聲。

  可就在這時,羅母身上竟又生出火光,從其體內往外緩緩燒起。

  那道士登時慌了神,連連施法,卻根本滅不掉。

  「這這這……」那道士見張龜年皺眉,其餘人也都有不解之色,他立即出了汗,再沒半分瀟灑模樣,只剩慌張。

  很快,羅母化為灰燼,義莊內外竟無人出聲。

  「不喜!不喜!」報喜仙還想再說,被那道士瞪了一眼,當即乖乖飛到龔自華肩上。

  「這是業火。」那道士鄭重之極,似要挽回聲名,向張龜年道:「張兄,還是再請人吧。對方施種業火,生生不息,品階怕是不低。以我的能耐,還略有不足。只是這等高人,必然是有來歷的,可為何讓徒子徒孫來這裡胡鬧?」

  在佛門中,諸般行為成業力,而業火便是隨業力而來的果報,也稱業報。

  如一人身懷貪嗔痴,必然造下許多惡業,日後便承業報,受業火焚身之苦。

  說白了,還是佛門那一套因果報應之說。

  「至少知道對方是真高人了。」張龜年也不氣餒,笑了笑道:「總歸還有別的活口,功勞沒丟。」


  他環視義莊外的諸人,「檢驗此地,收工!」

  隨著張龜年下令,一眾人便忙碌起來,將羅母諸徒輩盡數綁好,塞到驢車上。

  就連羅母的骨灰也收斂了,義莊內外更是細細檢驗了一圈。

  「小孟,你雖然不是我們的人,不過到底救我一命,殺了一八品和尚,功勞不小,到時我請張頭給你敘功。」龔自華不耍刀時是個溫潤君子,說話和氣的很。

  「有勞龔兄。」孟淵笑著應下,又好奇問:「這功勞獎賞多久能下?」

  孟淵現今窮瘋了,借了聶師的二百兩,其中一半交給小丫頭打理,另一半今天花的沒剩多少。

  是故孟淵想儘快搞點錢。

  「急什麼?」那報喜仙就插話,「沒個十天半月你想領到?」

  「……」孟淵瞭然失笑,又問道:「報喜兄,那功勞獎賞是什麼?」

  「這得回去商量商量,仔細論一論功。有我和老龔作證,你那點小功勞跑不了!」報喜仙很是熟稔,又補了一句,「到時請我喝酒。」

  孟淵不覺離譜,反而覺得這才正常。

  不到一刻鐘,一眾人收拾妥當。

  那道士已然不見,諸人騎馬趕車,張龜年似已疲累的很了,竟連馬都不騎,反而坐在驢車上打瞌睡。

  孟淵和龔自華等人提刀跟在驢車左右,報喜仙在前面帶路。

  一行四五十人,大都舉著火把,浩浩蕩蕩來到北城外,當即把此間的泥腿子們引了出來。

  先前大戰羅母之時便有許多善信在,這會兒也早把消息帶了回來。

  有膽大的人還上前詢問緣由,張龜年特意指了龔自華等人去講述羅母先下藥又治病的手段。

  「恩公!」孟淵正尋思著這麼晚沒回,小丫頭該睡不著的時候,就見花姐姐弟涌到身前跪下。

  「我不是恩公,反而是還一份恩情罷了。」孟淵將花姐姐弟扶起,「日後好好過日子。記住,正經教派都是勸人為善,孝順父母,友愛親朋的。那些讓你們供奉、讓你們背經文、唱經歌的都是居心不良之輩。」

  「記住了,我記住了!他們不是為我好,是居心不良!」花姐眼中有淚,「我算是看明白了,這世上的人,有一個算一個,都是婊子。就恩公不是婊子。」

  孟淵捏了捏眉心,道:「去吧,好好過日子。」

  「你叫啥?」花姐走了幾步,又回過頭問。

  孟淵笑著搖頭,並不多說。

  「相好兒問你名字呢!」張龜年在驢車上坐著,還有空兒打趣。


  待花姐姐弟走遠,孟淵也坐到驢車上。

  此時夜深,張龜年摸出令牌,讓張凌風去著人喊開城門。

  不一會兒城門便開,一眾人又自進城去。

  「你小子可以,不僅八品了,還救了小龔一命,看來你心裡不只會想娘們!」張龜年坐在驢車上,伸手拍孟淵肩膀,閒聊道:「你有功勞,跟我回衛所,我給你敘功,咱落到紙上!」

  「張叔,我今天出來沒有報備,得趕緊回去。」孟淵並不急著敘功的事。

  這一次雖是客軍,可到底拼死而戰,功勞之事孟淵並不會讓半分,這本就是自己該得的。

  但孟淵看的分明,自己乃是謙謙君子,溫潤如玉,臉皮太薄了。

  前番才被坑了飯錢,要是跟著去敘功,怕是十成功勞估摸著只剩下六七成,還會落到紙面上,指不定還得再搭進去一場慶功宴的錢。

  而且自己對衛所的情況不熟,也不知道功勞到底咋分的。

  是故得找個臉皮厚,乃至於不要臉,且了解行情的人去談。

  這種事,只有聶師才能辦成。

  而且自己的能耐是聶師所傳,自己在外殺敵立功,他去討功勞,臉上也有面子。

  「我明天請聶師帶我去衛所走一遭,張叔帶我見世面,聶師一定感激的很。」孟淵老老實實道。

  果然,張龜年立即急了,「你來幫張叔,張叔很高興。但是你讓老聶來敘功,張叔不高興。」

  「張叔高興就好!等功勞下來,我請張叔喝羊肉湯!」孟淵就當沒聽明白,眼見已入了城中,便匆匆朝張龜年一抱拳,跳下驢車就跑。

  「這小子……」張龜年張了張嘴,「本來瞧著還怪忠厚的,沒想到早跟老聶學壞了!」

  (還有更新耶)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