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階層之論
離了王府,聶延年帶孟淵出了大街,來到一處臨河的酒樓,名為醉月樓。
此間地段和氣派看著就不是做窮人生意的。聶延年顯然也是常來的,他先跟美婦掌柜扯了幾句閒話,這才上了二樓。
不一會兒,酒菜流水價的端上來,擺了滿滿一桌子,聶延年夾了幾口菜,連夸味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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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師,你是王府護衛,怎麼這麼閒?」孟淵觀察許久了,這聶延年從未按時點卯,在王府里地位還不低,顯然不是尋常護衛。
「我以前跟著王妃的兄長混,後來人死了,我就跟著王妃混,算是王妃養的客卿。」聶延年朝孟淵挑挑眉,示意倒酒。
「原來如此。」孟淵也沒往深里問,一邊倒酒一邊道:「聶師,到底是個什麼活兒?」
孟淵就尋思著,以自己如今展現出的資質,若是能跟著聶延年混個功勞,得賞錢不說,接回姜丫頭的事水到渠成了。
「我瞧你怎麼比我還急?」聶延年笑著問。
「聶師,你知道的,我是流民出身,牧莊還有我的家眷。那邊做工辛苦,還有個孩子,也該進學了。這不正好跟你混個功勞麼!」孟淵老老實實說實話。
「又來求我辦事!我閨女都沒讓我這麼操心過!」聶延年沒好氣的飲了杯酒,「這種事不必著急,早晚的事。」
「那我月銀什麼時候能提一提?八品武人和七品武人一月能領多少?」孟淵考慮的長遠,以後若是接來姜丫頭,自己又吃的多,勢必開銷極大,得問一問工資多少,需不需要搞副業。
聶延年拿著筷子,指了指孟淵,道:「你小子很聰明,內里勤練,外里巴結尋梅,這都沒錯。但正如你說的,你是流民出身,腦子雖說管用,可見識還是不到家。」
「請聶師指教。」孟淵趕緊給滿上酒。
「我輩武人,靠的是拳腳立身。但入品只是萬里征途第一步,武人九品和八品不脫凡人範疇,都是有可能被凡人殺死的。」
聶延年連飲了幾杯,接著道:「九品、八品其實不怎麼值錢。可若要到了七品,不管走到哪兒,都有一口體面的飯吃,就跟我現在一樣。武人入品不難,吃苦就行,可想要往上走,難處太多。」
孟淵此時才知道聶師是七品武人。
聶延年繼續說個不停,「七品不管是出去混,還是像我這樣,都是衣食不愁。不過想在外面混,還是得低頭,得走人情。但是到了六品,你的階層就不一樣了。並不是就不用低頭,就不用走人情了,而是許多麻煩都能省去了。甚至於,你只要開口,就會有人送你宅子,送你女人!」
他指了指外面,「到時候要是想進朝堂,去邊關拼上個幾年,封侯拜相不可能,但是博個功名,富貴三代還是不難的。要是在野,不論是開武行、走鏢,亦或者做生意,都方便的多,許多七品武人遇到的難題壓根就不會出現。你往哪兒一站,就有人跟你交好。」
聽完這一番階層之論,孟淵大致明白聶師的意思了。
九品和八品已算有了安身立命之法,那裡都能混飯吃,且吃的很飽。到了七品,就能吃的很好了,還能惠及子孫。而到了六品,天地廣大,是絕不會來當這小小護衛的。
至於再往上,外物不縈於心,就該去追求別的了。
聶師的意思是孟淵還年輕,不是操心錢財的時候,境界才是根本。等年紀大了,境界要真上不去了,那再掙錢也不晚。
「聶師,高品是怎麼樣的風光?」孟淵嚮往之極。
「大多數人的終點是七品,少數普通人肯用功,再遇到些不俗的機緣,五品就是最高的了。至於上三品,嘖嘖嘖,你小子要是能到,睡太后都沒問題。」聶延年小聲道。
「聶師,其實我還是喜歡年輕的。」孟淵強調。
聶延年瞪了孟淵一眼,道:「別惦記了!要是你明年還不能進八品,我鐵定帶你去找老鴇子!」
忘不了老鴇子是了吧?
「先不說老鴇子的事……」孟淵一聽老鴇子就頭疼,嘆了口氣,只道:「現今我能否接家眷來城裡住?」
「你要是想接親人來,其實也不難,入品就是王府護衛了。即便三等護衛沒有獨院住,可月銀十兩,夠養一家子了。再說你資質不差,王府肯定是願意栽培你的。」
聶延年示意倒酒,接著道:「不過要我說,你去跟尋梅說一聲,她管著幾個莊子的事,一句話就能辦成。你不是勾搭上人家了麼?去吹吹枕頭風啊!」
孟淵正色,道:「聶師,我一個騸匠出身,名聲壞了就壞了,可人家尋梅姑娘是雪中寒梅,雪中高士,半點玷污不得。」
「我他娘真沒看錯你小子。你心裡藏著腌臢事,卻還能做出一臉正氣的模樣。他奶奶的,我年輕時候要有你這能耐,何至於混到這地步!」
聶延年指著孟淵鼻子,「你武學天賦可以,不過要是去當官,指不定前途更好。」
「聶師,我想又練武,又當官。」孟淵道。
「好事都讓你占了是吧?」聶延年瞪了眼孟淵,道:「你既然裝君子,不想去勾尋梅,那現今接家眷就不合適。你就十兩月銀,養家還是養自己?武道才是根本,這是看一步還是看三步的事。」
他拿筷子點了點桌子,道:「不過這個活兒要是干好了,混個功勞,事情肯定能成。再說了,見見世面也不錯。」
「多謝聶師提攜!」孟淵殷勤倒酒,好奇問道:「什麼活兒?」
聶延年彈了彈舌頭,笑著拿下巴點了點孟淵的虎口。
這是指精怪!而且人家早知道自己被小黃鼠狼玷污了!
「聶師,我並非有意隱瞞,實在是不想多事。」孟淵解釋。
「我當然知道,要不然豈能留你?真以為尋梅的面子比天大?」聶延年笑嘻嘻的站起了身,拍拍孟淵肩膀,「別太擔心,都是小事情,明天等我去找你。到時候再仔細說,我先走了。」
說完,聶延年搖搖晃晃的下了樓。
合著鬧半天,你還是沒說清楚!
孟淵看著一桌子飯菜,雞鴨魚肉全都有,都還沒怎麼吃。
「聶師慢走!」孟淵客氣一句,飲了口茶順順喉嚨,然後直接下筷子。
只用了一刻鐘,風捲殘雲一般將一桌子飯菜全部解決。體內精火緩緩壯大,竟比在校場吃三天汲取的養分還要多。
揉了揉肚子下樓,那美婦掌柜笑著上前,盈盈一禮,道:「承惠十兩銀子。呵呵,小本生意。」
你管這叫小本生意?一桌子菜至多三五兩,可你竟敢要我一個月的月銀!
孟淵本還對這美食意猶未足,打算以後帶姜丫頭來吃呢,聽了這話就趕緊做出冷峻表情,一本正經道:「記聶延年帳上。」
「聶大爺說了,這頓飯公子請客。」美婦笑道。
孟淵見逃帳的把戲被拆穿,卻也不窘迫,只強忍肉疼笑道:「我自然知道,適才相戲耳。姐姐是本地人麼?不知為何,我一見姐姐就覺得眼熟,親切的像是親姐……」
「十兩。」美婦根本不給孟淵套近乎的機會。
孟淵沒法子,也沒翻臉的必要,就摸出一錠銀子丟過去,美婦接在手裡掂了掂,並不稱量,就直接笑道:「足斤足兩,公子慢走。」
孟淵深吸一口氣,壓住悲痛,握著拳頭往外走了兩步,驀然覺出不對勁兒,好似自己遇到了酒托。
「姐姐與聶師怎麼稱呼?」孟淵回頭問。
「家嚴。」美婦手攏袖中,笑的花枝招展。
誒?你們父女做局,就為騙我一個老實人?
「……」孟淵吃了啞巴虧,剛從聶延年手裡借了十兩銀子,合著一轉眼就又送給他了,帳卻還沒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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