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張老掌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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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錦等人吃飽喝足下樓離開和豐樓,進來的時候是兩個人,出門的時候變成五個人,蘇錦頗為自豪。

  「人格的魅力,一定如此。」蘇錦不無得意的想,至於其他的諸如重金的誘惑、拐彎抹角的花言巧語、蘇家公子這個金字招牌之類的決定xing因素都被蘇錦自動無視。

  五人走出和豐樓的時候,和豐樓側樓一間臨窗的窗簾後面,一張絕美面容一閃而沒。

  「呸,這個蘇公子看來也不是東西,這麼快便將那兩個歌女騙到手了,足以證明剛才他救人的動機齷齪。」高個子俏婢啐道。

  「我看不見得呢,這兩姐妹在我和豐樓賣唱多ri,多少有錢公子動了諸多腦筋也沒有讓她們屈服,我看這位蘇公子恐怕有些本事。」紫衣女子歪在錦榻上淡淡的道。

  

  「小姐,你就是心地善良,把世上的人都看的忒好,今ri若不是小姐及時趕到,這位蘇公子恐怕已經躺在地上哼哼了,看他那弱不禁風的樣子,也學人家打抱不平,也不掐掐腿肚子。」

  紫衣女子蔥管般的縴手拿起一隻團扇輕輕搖動,悠然道:「我看未必,既然他敢打抱不平,應該會有後續的手段,他不像是那種一時衝動不計後果的莽撞漢子;其實我只是不想他們在酒樓鬧得不可開交這才現身助他一臂之力,否則我倒是很願意看看他的後續手段;別的不說,光是這份敢於挺身而出的勇氣,這城裡的公子哥兒們恐怕沒有一個能和他相比,但願他不會被朱衙內報復。」

  高個子婢女有些奇怪的看了看紫衣女子張張嘴想說什麼卻沒說出口,紫衣女子不再多語,拿起榻邊小几上的帳本靜靜翻看起來。

  蘇錦等人回到蘇府之時已經是傍晚時分,小柱子的騾車裡坐著三個女孩,後面跟著雇來的一輛騾車裡塞滿了蘇錦採購的一大堆的物事,蘇錦跟楊小四坐在車轅上吹著晚風得意洋洋的進了宅子。

  一進宅子裡,蘇錦便看見小米兒站在前廳的大花園裡焦急的張望著,見到蘇錦的馬車之後,小米兒趕忙跑上前來急道:「公子爺,老夫人偏廳有請,都派了好幾撥人去街市上找你了,好像有什麼急事。」

  蘇錦道:「知道了,我去見娘,你們幾個把東西卸到書房裡,穗兒給兩位姑娘安頓好住處。」

  說罷跟著小米兒的引領下往左側的偏廳走去,蘇錦心裡琢磨,老夫人找自己會有什麼事呢?最大的可能便是今天自己炒了張德利的魷魚老夫人要問問情況,如果是這事那倒沒什麼大事,這事他堅信自己做的沒錯,只需剖析給老夫人明白便可。

  偏廳里傳來說話聲,一個蒼老的聲音正跟王夫人在攀談著什麼,蘇錦三步並作兩步跨進廳中,只見王夫人正帶著笑容跟一位滿臉皺紋的老者敘話。


  看見蘇錦進來,王夫人忙招手道:「錦兒來了,家中來客,速來拜見。」

  蘇錦忙上前先拜見王夫人,王夫人起身笑道:「這是張世伯,我蘇家的老掌柜。」

  蘇錦心裡咯噔一下立刻明白了,這人的面和張德利有幾分相似,而且也姓張,還是自家的老掌柜,十有仈jiu跟張德利有些瓜葛;看這架勢張德利是搬來救兵興師問罪來了。

  「晚輩蘇錦見過張世伯,剛剛從城裡歸來,未曾淨面,失禮了。」蘇錦躬身道。

  張老掌柜早已起身抱拳回禮道:「少東家說哪裡話來,冒然來訪,打攪少東家了。」

  王夫人笑道:「錦兒恐怕還不知道,張老掌柜在我蘇家做了近二十年的布莊掌柜,只是我兒醉心於詩書,恐怕沒見過幾次面。」

  張老掌柜道:「唔……上次見到少東家還是三年前,沒想到三年時間,少東家益發出落的一表人才,真是蘇家大幸啊。」

  蘇錦見老掌柜神情懇切,一切發乎自然,並未有任何不滿之處,心裡更加的摸不著底。

  「世伯謬讚,晚輩長年不出外宅,對老掌柜禮數不周,還望老掌柜海涵;我看老掌柜面容有些面熟,倒和我今ri解僱的蘇記布莊的張德利張掌柜頗有些相似,不知那張掌柜和世伯可有什麼關聯麼?」蘇錦不願拐彎抹角,該來的總要來,所以便直接出言提及此事。

  老掌柜面現尷尬之se,臉上笑容也消退了許多:「德利乃老夫犬子,哎,犬子無能,教少東家煩心了。」

  蘇錦正待說話,王夫人正se道:「錦兒,今ri你怎可便辭了張掌柜,張家祖孫三代均忠心耿耿為我蘇家辦事,蘇家的產業沒有他們如何能到今天這個地步;你辦這事也不跟為娘商量,此事做的太過了,明ri張德利回布莊繼續當掌柜,此事你不要管了。」

  蘇錦微笑道:「原來張家與我家如此有淵源,倒是我魯莽了。」

  老掌柜高挑大指贊道:「少東家知進知退,蘇家門楣今後必然在少東家手裡發揚光大;明ri老夫叫德利給少東家賠罪,他定是有過失,少東家才會責罰與他。」

  王夫人也微笑點頭,原以為此事就此了局,不料蘇錦忽道:「賠罪不必了,掌柜之位我已經換了別人,張德利若想回布莊當掌柜卻是不大可能了。」

  「什麼?」王夫人和張老掌柜都呆住了,兩人不可置信的看著蘇錦,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據我了解,張德利執掌布莊一年時間,布莊生意急劇下滑,到目前為止已經虧損三千七百貫,布莊原本是我蘇家產業中利潤最為豐厚的一家,經營得當的話年入萬貫不在話下,將一顆搖錢樹經營成臭椿樹,身為掌柜哪怕不能更進一步,也要守住產業才算合格,這樣下去這布莊唯有倒閉一途。」


  「什麼?果真如此麼?」老掌柜更加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個混帳在我面前隻字未提布莊經營情況,好好一個布莊竟然被他折騰成這樣,簡直羞煞老夫了。」老掌柜老臉通紅,以袖掩面便要向王夫人告辭。

  王夫人心下不忍,忙道:「錦兒,做生意有虧有賺,你涉及其中不深,不懂這個道理,便是你父當年也曾因誤判形勢大虧數萬貫,況且老掌柜三代人為我蘇家賺了何止數十萬,因為些許虧損便將之辭退,別人會說我蘇家涼薄,見利忘義的。」

  蘇錦躬身朝老掌柜和王夫人施禮道:「這個道理我懂,我辭退他的真正原因還不是因為這個,而是另有原因。」

  當下便將陳貴之事款款道來,末了方道:「對待店中夥計刻薄如此,毫無惻隱之心,我跟他談論此事時他反以維護我蘇家產業為藉口搪塞敷衍於我,此事即便他無法做主也該稟報娘親;他見死不救,還自作主張隱瞞此事,我認為這才是真正陷我蘇家於不仁不義,這才是真正斷送我蘇家產業的舉動,我這麼做難道錯了麼?」

  堂上兩人無聲無息了,宋時整個社會瀰漫的都是儒學風氣,無論是官紳大夫還是商賈小民絕大多數都遵循著樸素的儒家榮辱觀,若是真如蘇錦所言,張德利此舉確實觸碰到了道德底線,那他也就絕對不適合當蘇家的掌柜。

  老掌柜長聲嘆息,朝王夫人和蘇錦各施一禮道:「老夫汗顏無地,如此不肖之子,虧得老夫還聽他一面之辭來找老夫人理論,真是可笑。」

  轉頭看看蘇錦,臉上露出笑意道:「少東家明理知義,蘇家興旺指ri可待,夫人,老夫真替你高興,老東家的產業後繼有人啊。」言罷眼中濕潤,顯然是發自內心的高興。

  王夫人白了蘇錦一眼,忙道:「老掌柜度量堪比江河,錦兒年少,言語中多有得罪,老掌柜莫要在意;令郎……令郎之事容奴家給他安排個其他的位置,定不會教老掌柜失望。」

  老掌柜笑道:「夫人小瞧我了,老夫明白,虧空如此嚴重,老夫人也沒將此事告知老夫,這已經是給了這不肖子迴旋的餘地了,豎子無能豈能怪他人,蘇家已經仁至義盡,老夫絕不會有半分怨言。」

  蘇錦見老掌柜胸懷寬廣,神情言語不似作偽,心裡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心裡忽然有了個想法,於是對王夫人道:「娘,但不知張老掌柜目前在我蘇家何處任職呢?」

  王夫人道:「蘇老掌柜去年將布莊掌柜卸任給德利之後便歸家頤養天年了,勞碌大半輩子也該享福了。」

  蘇錦心道:原來是早退讓兒子接班,倒是一番拳拳父母心,可惜張德利不是那塊料。

  「老掌柜,蘇錦有個不情之請。」

  「少東家請講,跟老夫不必如此客氣。」

  「晚輩想請老掌柜出山執掌布莊生意。」

  「少東家不是說有人選了麼?」

  「那人只是暫代而已,資質尚可,老掌柜出山之後可任命他為二掌柜,由老掌柜教教他怎麼做個合格的掌柜,蘇家的產業有老掌柜的血汗在內,老掌柜總不希望後繼無人?」

  老掌柜沉思半晌道:「承少東家厚意,只是老夫垂垂老矣,恐幫不上什麼忙了。」

  蘇錦見他拒絕,想來心中還有疙瘩,當下使出激將法來,稍有些無禮的道:「老掌柜是不是怕無力扭轉布莊虧損之局,所以才畏難不上呢?」

  王夫人變se道:「錦兒無禮。」

  蘇錦笑嘻嘻的看著老掌柜沒有任何表示,老掌柜臉se漲紅,鬍子翹起,顯然是被人質疑了能力而怒火勃發。

  「老掌柜,不妨跟您直說了,對於布莊的下一步經營我已經有了計劃,現在最需要的便是老掌柜前去坐鎮布莊,哪怕您不做事,只要您往布莊櫃檯內一坐,我這個計劃便一定會成功,所以晚輩懇請老掌柜幫晚輩這一次,也算是彌補令郎犯下的錯誤,此事一了我打算請令郎做我蘇家催收佃農米糧的帳房先生,他比較適合幹這個;但前提是,您老出山。」

  老掌柜盯著蘇錦的臉看了一會,忽然呵呵大笑道:「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少東家絕對不比老東家差,老夫有些服了你了,這種感覺自從老東家去世後還是第一次有呢。」

  蘇錦大喜道:「老掌柜是答應了麼?」

  老掌柜笑道:「還能有別的選擇麼?」

  王夫人不可置信的看著兩人,她不止一次的想請老掌柜出山,無一例外地被婉拒,沒想到蘇錦三言兩語便搞定了,老夫人的嘴巴張的快要塞下去一顆鴨蛋了。

  老掌柜在蘇家用了晚餐,直到回到家裡他也沒想明白,明明自己是來幫兒子求情的,搞到後來自己會跟著別人一起鄙視兒子的所作所為,而且自己也搭進去了,從此幸福的晚年生活即將不保,這蘇家小子是要榨乾自己骨頭裡的最後一滴油啊。<dd>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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