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皋狼之地
何博同西門豹告別,便來到了皋狼之地,潤回關河水中,趴在水裡曬太陽,舒服的半睡半醒。
原本,
應當和之前一樣,沒有任何人打擾,等到香火抵消殆盡,何博自己就會返回,或去銅鞮游山,或去平陽玩水。
如果心思浮動了,就潤到黃河那兒去,挨上母親河的兩巴掌,再精神抖擻的滾回漳水中,開始冷靜的學習當世的各類文章典籍。
直到,突然有一支箭矢,朝著何博射來,落在他的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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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何博就聽到有人在說,「啊,好大的烏龜!」
「……」
何博心下頓時無奈起來。
他這次仗著皋狼之地偏僻,便突發奇想,變成了一隻烏龜的模樣,趴在河岸邊的青草地上曬太陽,偶爾還會嘴賤的,啃兩口旁邊的青草蘆葦。
雖然他也無法真正吃下去這些東西,但角色扮演,主要的就是要沉浸進去。
誰知道,第一次變成這般模樣,卻是被人撞見了。
這種感覺,就像好不容易外向一次,卻被現實傷害的從此自閉。
何博有些懶洋洋的抬起了他此時不可言說的頭,想趁著人還沒來,就爬回河裡,悄無聲息的潤走,離開這個令龜尷尬的地方。
但他聽到人聲越來越近,還再說,「看,那個大烏龜跑的好快!」
「它的腿好肥啊!」
「龜甲都裝不下它的肉!」
何博因此停了下來,不再行動。
他沒有變幻回人形,只是慢慢的轉過身子,看向來人。
他倒要看看,
是誰這麼不會說話!
只見有一個少年,正率領著自己的侍從衛士,興奮的朝何博這邊跑過來。
「你這個小子!」
「說話怎麼這麼無禮呢!」
何博怒斥他。
「啊?」
「這烏龜還會說話?」
少年頓時停住了腳步,一臉震驚,有些懷疑是自己聽錯了。
何博拍了拍地,便從河中卷出一道水流,直接拍在了少年臉上。
衝擊的力道很大,在這炎熱的時節,給了少年猛澆一頭涼水。
少年「呸呸」兩聲,抓著自己被衝散的頭髮,又低頭看看自己還在滴水的衣服,最後再看向何博變幻的大烏龜。
……
他「撲通」一聲,就跪下了。
少年的侍從不如他跑得快,此時卻也趕了過來,將之前一切目睹。
他們當即反應過來,這怕是傳說中的神龜。
而且能掌控水流,那只怕殺死他們,也是輕易的。
然後,
他們也「撲通」一聲,齊齊跪下。
對於鬼神,
此時大部分的人,思想都是較為樸素的。
有沒有鬼神存在且不提,
且先信一信。
至於信了之後,身為信徒的自己要付出什麼,那之後再和鬼神談談。
若是談不攏,那就一拍兩散。
像鄴縣之前的情況,也是因著漳水長期穩定,不曾泛濫,給了當地鄉民一種,「我們和河伯談攏了」的錯覺,這才對巫婆忍讓多年。
而得益於這種務實的迷信主義,雖然此前從未遇到過這樣的事,但一旦撞上了,大家的接受速度也很快。
不至於像後世的學者們,出現一副「天塌了我瘋了」的表情。
而對於「龜」。
從上古之時,便有不少相關傳說,認為這種長壽之種,有奇異的能力。
所以,祭司們常常用龜甲來占卜,認為這樣可以更好的和鬼神交流。
如果得到了一隻大烏龜,那更是要將之供奉起來,以示對「鬼神恩賜」的重視。
春秋之時,魯國的賢人,司寇臧文仲從蔡地得到了一個大烏龜,於是特意修建了天子規格的居所,給它居住,還被孔子批評了一頓,指責他身為「司寇」,卻不遵循周禮。
這也是少年一行,遠遠瞧見正在曬太陽的何博時,那麼興奮的原因。
少年還因此對自己的侍從說,「我剛剛被分封到這裡,就遇到了這麼大的吉兆,可見是祖先庇護。」
「如果把這個吉兆獻給父親,他應該會願意稱侯的!」
然後,他就搭弓射箭了。
可惜當時何博躺的舒服,皋狼之地的進度還在刷著,並不為他所掌控,這才沒有注意到他們的靠近。
……
「還請神龜不要計較公子的冒犯!」
侍從之中,最為年長穩重的在長久伏地告罪後,小心翼翼的請求道。
何博還沒有變回人形。
因為他已經在丟臉了,但不想再丟下去。
既然偽裝了,那就要堅持到底!
「他的話很是無禮,讓我聽了不高興。」何博對他們說道。
少年梗著脖子,有些不服,「難道我說錯了嗎?」
他重新站起來的勇氣沒有,但回嘴的膽子還在。
少年指著何博突出龜甲的腿肉,「甲殼已經包不住了!」
「龜甲上的紋路,也撐得比一般的烏龜大!」
何博仰起頭,「這是我神異的體現!」
「你見過一般的龜,有這樣的大嗎?」
少年一愣,然後就搓手,「這、這還真沒見過!」
何博於是譴責他,「看到不了解的事物,就胡亂指責,這還不是無禮嗎?」
「我看你富貴的樣子,應該是一位公子,為什麼不懂這樣的道理?」
少年被烏龜罵了一頓,臉色淒淒的,又趴到地上,借著叩拜的姿勢,自閉去了。
他的侍從替他道歉,「這的確是我們的過錯。」
「等到涅城修築好後,我們願在城中修建宮室,供奉神龜。」
「嗯?」
聽到這話,何博對他們詢問起來,「築城?」
於是,對方解釋起自己的來歷。
「我們是受封於皋狼之地的公族。」
「這位是公子朝。」
侍從指著少年說道。
少年這時候又抬起頭,驕傲的說道,「我父親已經成為趙國國君了,我以後會繼承趙國的君位!」
侍從下意識的反駁,「公子,還請不要說這樣僭越的話!」
今年暮春的時候,建立趙國的趙侯籍生了病,並且迅速惡化起來,眼看藥石無醫了。
但他的太子章,還十分年幼,無法承擔起國君的重任——
或者說,若趙國此時建立多年,根基穩固,幼主繼位,也並無不可。
但趙國此時正式建國才三年,強敵環繞,晉室的宗廟也還存在,如果讓一個七八歲的孩子成為國君,對趙國來說,十分危險。
於是無奈的趙籍在群臣的要求下,臨死前將國政託付給了自己的弟弟公子懷。
公子懷是一位賢明的人,他在兄長去世後,聲明自己雖然在兄長和群臣的信任下,成為了趙氏的長者,但不會竊居國君之位。
只要太子章長大,他就要歸政於他。
如果自己去世,諡不會稱「侯」,只會效仿立國之前的趙氏家主一樣,稱「某子」而已。
其他人因此而讚嘆公子懷的賢明友愛,認為他是第二個「襄子」。
趙襄子趙毋恤,是趙氏最有能力的家主之一,奠定了趙氏建國的基礎。
其因為自己的繼承權,是父親廢了嫡長兄趙伯魯而得,因此愧疚,於是將伯魯之子浣立為繼任者。
而趙浣,是為趙獻侯,也就是趙侯籍的父親。
於是,在第一任趙君去世後,趙國並沒有因此動亂,權力在一片祥和中,得到了交接。
只有趙懷的兒子,年少的公子朝因此不滿。
因為在他看來,
既然自己父親掌握了國政,那稱君做侯,又有什麼關係呢?
父親不願意進步,
他這個兒子,又怎麼更進一步呢!
公子朝因此和父親趙懷起了矛盾。
最後,他便被分封到了皋狼。
此地原本的小城,或者說軍事要塞涅,就成了他的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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