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喜
雖然何博自稱,他搭建漳水河伯府的行為,是「顱內高/潮」。
但那是因為「河伯府」,是無相無形,無法被凡人看到的。
就算是潛入漳河水底,也只能看到那遊動的魚群,和被水流攪亂的泥沙。
但鬼魂,卻是和人在夢境中的狀態差不多。
夢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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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凡人眾多思緒中,分流出的一支。
而鬼魂,則相當於是全部的思緒凝聚而成。
既然都是「人之所思」,那何博能在夢中搭建莊園招待客人,自然也能吸引鬼魂進入他的河伯府邸。
當然了,
這些也只是何博自己目前的推斷。
魂魄本質如何,
他還不太清楚。
不過鬼魂能真的進入水下那看不見、摸不著的奢華宮殿這一點,倒是真的。
老人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來到這水下世界的。
他只知道,
河伯對他發出了邀請,隨後自己便隨之走去了漳水,水流席捲過他殘餘的一切感知,快要消散的魂魄順著河流,一路下沉,直到眼前突然迎來一道璀璨的光。
睜開眼,
便是他想都不敢想的金碧輝煌。
老人因此目瞪口呆,
連站都有些站不穩了。
不過他現在沒有腳,站不穩也是應該的。
於是老人直接一屁股坐下,蜷縮起魂體,露出了凡人乍然見到鬼神後,應有的惶恐態度。
「這……這房子是金子做的吧?」
「我進去了,只怕弄壞了地方!」
老人看都不敢看了。
這時代的房子,即便是國君住的,也很古樸,何曾有過如此絢爛熱烈的色彩。
金做殿、玉做宮、水晶做燈……
老人生怕多看一眼,自己本來就快消磨掉的眼睛也要沒了。
「那好,等你緩緩再進來吧。」
何博從善如流,看老人一副應激的模樣,也不強迫。
反正何博已經把人帶到自己的地盤中了,現在只需要再觀察下老人魂體的情況就好。
他在心裡算著時間,
看著老人顫顫巍巍的從地上爬起來,雙目呆滯的環視著周圍,然後又小心翼翼的挪過去,靠著仿佛水晶的牆壁——
其實是何博用自己做人時的記憶,堆砌出來的瓷磚牆。
畢竟真水晶宮他也沒住過。
然後就見老人一副被燙到的表情,嗖的一下又挪開了。
一條大頭魚這時候路過。
正因河伯的府邸無形無相,所以偶爾會有魚兒穿梭進來。
如果何博想要驅趕,讓它們繞開自己劃定的府邸區域,那自然是輕而易舉。
不過這虛實交接,更會顯得這水下鬼神居所有玄妙的趣味,所以何博也從不阻攔。
他甚至還有些習慣看著魚群在自己眼前游來游去了。
但老人沒有見過。
大頭魚慢悠悠的游過來,呆滯的眼神和老人莫名相似,然後就對著老人的頭髮位置,實際上是現實中水草的地方,張口嗦了起來。
老人有些生氣。
「我活著的時候不見你們這麼饞嘴,現在死了倒是知道來嘬了!」
於是老人抬起手,要驅散這條大頭魚。
而動物們的感知,可比人要靈敏多了。
當老人的手掌撫過之時,大頭魚也著實打了個激靈,隨後放棄了嘬水草,尾巴一轉就去其他地方繼續嘬了。
「哼哼哼!」
空軍一生的釣魚佬在死後發出了得意且高傲的笑聲。
不過這笑聲沒有持續多久,
老人低下頭,張開手,又驚訝了,「我的手?!」
他低頭,「我的腳?」
他再摸摸臉,「我的模樣!」
回來了?
都回來了!
何博卻是道,「還不夠,你還有點虛呢!」
他剛剛掐著時間觀察過了,
進入自己的領域後,老人的魂體的確沒有再消散的趨勢,甚至原本消失的地方,也慢慢補全。
但這補全的程度,也僅限於浮現出基本輪廓。
如果說老人的魂體是一幅畫的話,現在頂多是重新勾勒了下手腳的輪廓,還沒有上色。
老人喜極而泣。
雖然他早就接受了自己的死亡,但如果能夠活著,誰會不高興呢?
「不知道河伯想要我做什麼?」
老人對著何博叩拜起來,對鬼神的「再造之恩」滿懷感激。
何博道,「我不需要你做什麼,你在這裡待一段時間就好。」
實際上,何博還真沒想明白,老人的用處。
他留下這麼個鬼魂,只是將之當成小白鼠來觀察。
只是老人的確豁達,讓何博想做點狠心的事,也不願去做了。
而既然都讓人進來了自己的府邸,再將之驅趕……也是不像話。
所以,要留就留著唄,反正養個鬼也不用給他餵飯喝水,就當給自己養個樂呵了。
至於實驗自己能對鬼魂做多少事……
天底下要死的人這麼多,
他還缺小白鼠不成?
「對了,還沒問你的名字?」何博既然批准了老人的暫居,又想起自己還不知道他的名字。
「我叫做喜。」
老人叩首答道。
這個時代,平民是只有一個簡單名的。
因為沒有尊貴的血統,所以沒有姓。
因為沒有崇敬的地位,所以沒有氏。
而平民能擁有的「名」,也普遍非常簡單。
「喜啊?」
何博想起來自己曾經聽說過的,一個在後世也叫做「喜」的人物。
不過二人都不是一個年代的人,只能是同名了。
「這是個好名字呢!」
「想來你的父母是希望你沒有憂慮的。」
何博對老人說道。
老人呵呵笑道,「是的,是的!」
這天底下,有多少人比得上自己的幸運?
活著沒有太多煩惱,
死了也能有鬼神路過,把他撈到這樣神奇的地方。
「且先等你恢復了,再試著出去一趟。」
何博對他說道。
他還挺想知道,若是走出自己的府邸,喜的魂體會不會再受到消磨。
「是。」
喜伏地,應下鬼神的要求。
他不知道鬼神的目的,但他知道,自己只要跟著去做就行了。
而在外界,
陽光已經開始撒上河面,
波光粼粼之中,倒映出人影。
平陽城裡的人開始出來,取水的取水,洗衣的洗衣。
城中,
喜的兒子收斂好父親的身體,然後就要取臘肉,擺放那簡陋的棺材之前供奉。
結果他卻在窗台,看到了一隻吃的肚兒圓圓,正趴在原地打哈欠的狐狸!
要不是繩子纏的緊,還留了一小半吊著,只怕這狐狸是一點都不會給他們留下的!
「畜牲!」
「找打!」
兒子抓起一根棍子就要去打那狐狸。
狐狸也是一驚,骨碌一下,就從窗台上翻了下去,臉著地,屁股朝天。
不過到底是沒摔傻,屁股一扭就四爪重新著地,甩甩尾巴就跑了。
等兒子推開門繞路來到狐狸落下的地方,早就沒了蹤影!
「該死的畜牲!」
於是兒子又氣憤的罵道。
一夜沒睡,他眼睛紅腫,一生氣,看上去十分可怕。
他回去,對著媳婦繼續討伐那可恨的狐狸。
媳婦默默聽著,心裡在想,「原來昨晚真有狐狸。」
「這跟爹死前說的鬼神……有沒有關係?」
「唉!」
「這人死之前胡亂說的話,我去信它幹什麼!」
「平陽城裡狐狸這麼多,也沒聽說過有什麼奇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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