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後

  其實在鄧季公布諸事的當天,根本不可能再議出什麼別的東西來,如同田豐、賈詡等第一次聽聞時一樣。

  對於這個時代的人來說,要完全接受和理解這些東西實在不容易,因為實在過於匪夷所思。

  鄧季治下歷來標新立異,與世間諸侯不同,四等民之策就讓很多人覺得格格不入,這一次更是翻天覆地的變化,衝擊力自然更大。

  當然,大多數人都瞬間想到了其中的好處———君主讓權於臣下、讓權於民眾,稍有些學問的都立即就想到「上古之時,天下為公」這句話。

  這是只有上古先聖人們才做得出來的事情,所以,對於這位之前覺得滿身都是缺點的主公,大家都驚訝他的決斷,欽佩他的無私。

  二月初九當天的議事大廳里,看著記錄下的文字,想著這些,司州文武腦海中只剩下震撼和興奮,大家心情激盪,完全平靜不下來,根本不能再正常議事。

  而其中的難處———司州群臣都驚訝如此,更別說底層的民眾,在現有條件下要將鄧季所說各項分權制度落實完美,無疑是一件任重而道遠的事情,絕非朝夕可成,待真建立成功,不知還要經歷多少陣痛和反覆才能得穩定。

  思想的轉變、制度的完善、物資的基礎,所有一切,都還只在紙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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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鄧季不管其它,他只是想先讓現在坐的這個位置看起來並不那麼美好,降低掉些吸引力,不想孩兒們、文武們再飛蛾撲火般圍繞著這個去勾心鬥角,內耗去力量。

  反正,自己虛歲也才二十九,還有時間。

  當天的議事廳中,滿不是滋味的鐘繇、荀諶靜觀一會後,都向鄧季請辭,第二日一早,就啟程離開了雒陽。

  同樣當天,鄧季邀請張衛、閻圃出仕,兩人本就是來投奔的,欣然應允。

  初十日,楊立歸家,懸掛麻繩自盡於家中。

  楊立自盡,衛將軍府繼續議事,深思了一夜的河內太守賈逵開口道:「主公之制,數百年未聞,當錄於青史也!臣下感佩難言,然亦有一慮,待立大元,都督、閣臣二職分為文武之首,極也,若再有功,當以何賞?」

  鄧季、田豐等也是一怔,賈逵說的極有道理,文臣還好些,今逢亂世,武將立功極容易,都督已是一品之職,戰功積累再多也賞是無可賞。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

  之前議事時,田豐、賈詡等都只在興奮中與鄧季共議出都督由鄉老院選人,受內閣轄命,其下將軍由內閣任命,校尉由兵部任命,以各級分任,當可有效防止武將專權,倒忘記了一品官再無可賞。

  賈逵之慮極是,連現任的幾位都督在內,大家都仔細探討起這個問題,想了一會,鄧季先猶豫著開口:「鄉老院中再設勛榮堂,立有殊勛者,由內閣議准,可入勛榮堂,終身為鄉老,如何?」


  鄉老非官職,只三年一換。鄧季的意思是讓功勞高的人無需參選,終身擔任鄉老,給予榮譽感,連汜水關外幾縣算上的話,光司州就有一百零五縣,相比起正式的鄉老們來說,勛榮堂的人數少,一人一票而已。

  不過功勳大的人影響力也大,他們的決定肯定會對鄉老們造成影響。

  張義沒考慮那些,只覺得還不夠,開口詢問:「此恐嫌不足,可否再以功授爵?」

  「授爵?」鄧季想一想,利弊皆有,先否決去一半:「無論異姓、同姓,大元決不封王與公!至於侯……」

  鄧季沉吟起來,有些難下決定,徐庶接道:「侯或可封!只此為殊榮,無賜封地,可分為數等。」

  田豐、賈詡、田疇頷首認可,鄧季便道:「既如此,大元只設侯爵,以我之意,侯亦當少封,皇室子弟更不許無功封侯!或可分三等,末等侯卒兵斬首累記過百者得;二等侯三品以上文官政績卓著者授之;一等侯偏將軍以上立殊功者授之,如何?」

  這是把武將位置完全擺在文官之上了,不過鄧季治下有重視武人的傳統,早已被士人們詬病得久,如今他自己都作出如此大犧牲,眾文官們也能勉強接受,倒是田豐道:「此不足!治下今匠、商亦得入功民,不可只重戰功!侯既分三等,匠、商立殊勛者亦當與卒兵同,可賜三等侯,卒兵因斬首得賜侯者,可統名虎侯,匠者賜巧侯,商賈賜市侯,其餘二等文侯,一等武侯,皆當由國君另賜堂號,身亡後賜地許立堂廟,供後人瞻之。」

  受田豐這番話提醒,鄧季突然再得靈感:「賁侯、巧侯、市侯亦可令其籍所在之縣官立石像,使民得觀;另二等文侯、一等武侯,可立石像於三崤山;如郝萌、焦觸、馬超之輩叛逆,制跪像於三崤山腳!使立者得仰敬,跪者受唾棄!如何?」

  見眾人都點頭同意,龐德、楊秋又各出一身冷汗來———他們險些也是要被製成跪像的。

  就諸多細節又討論了半天,武都太守石韜開口問:「君、內閣、都督、監察院長皆由鄉老院選,其權恐過大?若有異心者得控鄉老院,恐有失國之憂!」

  鄧季道:「此為監察院、太平眾之責,鄉老入京,當令分居數地,皇子、文武有暗通鄉老者,經查實,雙方皆為違法,交刑部按律處之!」

  說到這裡,賈詡也道:「入勛榮堂者,亦不可暗通鄉老。」

  這樣大的國事,一條條、一點點的議論下去,群策群力雖好,分歧卻也多,直花了十多日才將這場共議、辯論之事結束,亢奮中的人們倒不覺得累,又共議起初期的人事選擇,此時的鄉老院還沒有影子呢,都督都已經有人,閣臣以下文官卻還盡缺。

  ————

  派遣荀諶往雒陽之後,袁本初已暗令麾下各地集結兵力,準備南下去攻曹操。


  冬季里本初派遣信使不斷,借九品法穩定住人心,本初自家又因幼子之病不顧軍國大事,不少兗州文武都已將收信事暗告於曹操。

  不論何者來告,曹操都令回信給河北,以此迷惑本初。司州暫時不可再圖,無水軍也不能動孫策根基,現在的曹操,眼睛亦盯死著河北,想著以弱吞強,正待本初大軍來。

  去歲三路討鄧季皆未勝,沮授已深明自家如今勢力難勝司州,又讓掉并州給龐真,要外圖唯只有南下一途,本初如今已是騎虎難下。但不趁曹操新敗時往取,反而給他準備了這麼長時間,恐怕再用兵勝機已經不大,便勸袁紹道:「聞孟德已收北海之軍為用,又出九品法籠絡世家,勢復重振,恐已不可輕取!公不如再遣使往,與孟德再申盟好。孫策取淮南,勢至江北,曹操定難安,早晚必與戰。主公內修德政,亦行良法招攬英傑,休兵養民觀局變,待勢再動!」

  袁紹卻搖頭:「我與曹操雖尚未毀盟,然其出九品之法,獨漏河北世家,袁氏亦然!天下如我袁氏族者有幾何?曹孟德如此辱之,其心實已以吾為大敵也!今若不討,待其行九品法日久,更難取之!」

  東漢四大世家,扶風竇氏、南陽鄧氏兩家已衰敗不用說,汝南袁氏與弘農楊氏卻是並列當世的龐然大物,曹操只以楊彪任朝中三公,假借天子名賜楊氏為一品世家,其餘曹氏、夏侯氏、旬氏等得並列,卻將汝南袁氏遺漏,本初自然惱怒。

  審配開口:「或可遣使聯孫氏,共取兗豫徐?」

  郭圖在側插言:「孫氏遠,聯之甚耗時日,且其兵寡,新取淮南恐已意足,無力再助也。主公威德廣布,信使南下,孟德謀臣武將無有敢不應者,可見人心已失,九品法豈有建功?北海郡兵因孔融而投兗州,初附之眾,本不足持,其餘新募之軍更難堪用,故孫策輕取淮南,曹操尚不敢與爭!如此之敵,主公何慮?正當趁時而取,若聞大軍南下,四方義師往附,曹軍當不戰自亂也!」

  審配怒叱郭圖讒言媚上,袁紹勸解幾句,才得止住。

  荀諶歸鄴城,稟告在雒陽的所見所聞,袁紹震驚良久,左右只是難信。

  待荀諶以性命擔保句句是真,他方出聲怒罵:「****!****!惡之極也!不除何以告社稷?」

  到此時,袁紹更深恨鄧慕安,這人莫不是得了失心瘋?讓權讓得如同聖賢,其餘諸侯不能學他這般大方,私心表露得淋漓盡致,豈不要盡為世人譏嘲?

  審配、沮授、郭圖聞之也是震驚良久,審配道:「主公,此事止於帳中也,司州之制切勿泄之,只將鄧季叛漢自稱帝之事廣宣即可!」

  非司州之地的民眾只會聽聽鄧季稱帝的消息,至於行什麼制度,有知識的或許會有人關心一二。

  聞審配之言,袁紹頓時明白,果然嚴禁帳下文武走漏此消息。

  郭圖再道:「主公,鄧慕安雖不允結親,然其欲立國,當先求內穩,未可再用兵事也,今正可伐曹!」

  袁紹以為然。

  (關於制度,應該說人人看法不同,不過世界上本沒有完美的制度,老虎又筆力有限,想像力不足,有漏洞處多擔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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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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