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出

  冬月的時候,彭蠡澤水賊彭虎、劉表部將張虎、陳生等往投鄧季,選卒兵之外,孫觀又從各部精壯中挑出些艄公補入橫江軍,算是有異陸軍之處,鄧季令薪資按卒兵減半,其餘精壯都打散分南陽各縣為民。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宛城船塢中第一批六艘八丈艨艟下水,均獲得成功,已交付給橫江將軍孫觀使用。

  現在只有船料不足限制戰船的產量,這一批艨艟之後,老船匠黃漁開始教導匠民們製造樓船。

  遷祖墓、祭拜亡父之後,伍窕、焦沁領孩兒們隨鄧仲夫婦已先回雒陽,只留伍艾隨侍在宛。如今南陽四等民之策阻力不大,太守韓嵩的政令可以通達南陽北部各縣,水軍、船塢粗成型,各方面走上正軌,鄧季才決定回雒陽,去陪妻兒過建安五年的歲首,再坐觀一觸即發的袁曹大戰。

  冬月底,簡雍所領軍民也全部撤出順陽,橫野軍入城駐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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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鄧季麾下各軍,除磐石、武衛、平涼三軍各自守土有責外,徐盛屯兵順陽,張遼、孫觀駐宛城,威烈軍劉辟、雷薄兩校駐新野,趙雲領驍騎軍大部駐魯陽,謝允、楊秋兩校駐梁縣,太史慈駐汜水關內,徐晃駐河內。各將軍校尉都已得令,歲首後隨時待命,一旦袁曹開戰,北邊的蕩寇、虎牙、驍騎三軍,袁勝則襲袁、曹勝則擾曹。

  臘月初,張遼遣一曲卒兵、典韋領兩百黑鐵衛,齊護送鄧季出宛城北歸,隨行的還有要到平陰上任的曲水校尉陳生和南下相親結束後的幾族女子。

  這些女子,就算在船工子弟里擇到意中人,也要先回去稟告過父母,得父母同意,開春後再南下成婚。

  鄧季治下,匠民身份如今也不受歧視,這些女子南下前伍窕就告知過目的,家庭阻力應該都不會有。

  河南女子也只有少數女醫匠能騎馬,隊伍中多出這些女子乘坐的牛車,北歸的行程同樣快不起來。

  鄧季出宛城,張遼、孫觀、韓嵩自然免不得各領人相送。

  不過剛才出宛城城門,忽有十餘名遊俠兒攔路跪拜於地。

  雖然牛金之後,前後已有上百俠者前來投軍,挑選入卒兵的都就近安排到威烈軍中,但有安眾遇刺之事在前,典韋也不敢就鬆懈,大手一揮,黑鐵衛先將眾遊俠兒團團圍住,他自己攔在鄧季身前,喝問:「汝等何事攔使君?」

  張遼、孫觀亦手按劍柄,張目打量。典韋喝問後,眾遊俠兒中有一人起身,遠遠沖鄧季施禮道:「小人姓鮑,名出,草字文才,本京兆人,李傕等亂時與兄弟奉母客居南陽,此輩皆為南陽結識好友。小人自負與諸友俱為健兒,前共觀使君榜文,同激公義之心,恨不得便捨身相隨,然老母年邁,小人尚不敢稍離左右,諸友重義,亦不肯便棄離,此為罪也!聞使君今歸雒陽,厚顏攔於駕前,只為求告二事!」


  鄧季見此人約莫四十歲左右,神情誠懇不似作偽,便問:「何事言來?」

  鮑出指著身畔同伴道:「一求使君收諸友為用,其等多習技擊,可效命於軍中!」

  一句話之後,拜伏在地的遊俠兒中有人跳起:「兄長何出此言,某等原只求鄧使君攜伯母北歸!」

  鮑出擺擺手阻止他,再道:「某家鄉中原有田四十餘畝,荒棄數年,聞使君治下行四等民法,田地盡收官有,故田想亦收官授他人矣!此涉政事,本不該庶民置言,然老母聞關中亂平,近日思鄉,只欲歸故居,為子者不當不盡力。故冒死罪求於駕前,萬望使君憫老母年長,念小人兄弟些微孝心,使郡縣撥還故田。小人兄弟得奉母歸故里,得盡人子之責送養歸土,必至使君帳前效死力,縱身化粉糜亦無怨也!」

  說完,鮑出再次跪伏於地,拜求。

  聞他言辭悲切,鄧季點點頭,開口:「且起!」

  鄧季被這幾個遊俠兒攔住,整支隊伍早已經停下,待鮑出起身,鄧季才笑道:「足下所求且不論,然自誇武勇,尚不知真假,可敢一試!」

  鮑出頓時眉頭一跳:「請使君示下!」

  鄧季回頭左右看看,黑鐵衛中同族鄧展躍出:「某來!試戈戟?刀劍?射藝?」

  「聞使君麾下善用戟,」鮑出笑道:「便長戟如何?」

  便有黑鐵衛藉手中長戟與他,眾人又退後讓出場地,讓鮑出與鄧展就在城門前交手。

  只是兩個回合,鄧展長戟就被鮑出鉤走,赤手空拳自然不用再比試下去。

  此人武技果然精熟,典韋、孫觀見獵心喜,皆有些躍躍欲試,鄧季伸手阻住,問鮑出:「足下高堂何在?」

  鮑出手指城門半里外老椿樹:「與兄弟同於樹下待小人歸!」

  鄧季在馬背上眺望,那樹下或站或坐,共有八九個人,有婦女孩童在內,其中確實有位老媼模樣的,回頭對張遼、孫觀、韓嵩等道:「我等且往拜之!」

  一行便由鮑出領著,行到老椿樹下。

  到樹下,鮑出搶前扶起老母,對她道:「阿母,鄧使君親至此也!」

  鄧季已下馬走近,周邊幾個應該都是鮑出的哥哥弟弟和他們的家人,只是看到大隊著甲提利器的圍過來,盡畏畏縮縮,遠沒有鮑出的膽量。倒是先坐在樹下的老婦人雖滿臉褶皺,頭髮花白,精神卻好,雙眼亦清明,看見鄧季等過來,並不害怕,反有些驚喜模樣,只是腿腳似乎有些不便,起身後站得不甚穩。

  鄧季問她:「阿母,高壽幾何?得子孫幾人?」

  老婦人回答道:「敢勞使君動問,七十有三矣!得子五人,只是盡不成才,其餘二三孫輩!」


  她耳朵好,年歲大在眾人面前亦不怯場,言談無差,鄧季便能多說幾句:「聞令郎言,阿母欲歸鄉?」

  鮑母呵呵一笑:「久離故居,未知至親墳塋是否尚存,老屋可毀於亂中?此常思掛於心,故欲歸鄉!」

  對這樣的鄉中老人,兩世為人的鄧季甚有辦法,也陪她笑笑,再指著鮑出問:「此子行幾?」

  老婦人答:「此為叔子,自幼淘氣,長成又喜遊俠,盡使老身慪氣!」

  聽她雖是責怪語,嘴角卻帶笑意,鄧季便知端倪,五子中只怕老婦人最鍾意的就是這個好遊俠的三兒子,便問:「我觀此兄,今恐尚未成婚?」

  「前逢關中亂,後客居異鄉,」被戳中心頭之痛,老婦人輕嘆口氣,也不隱瞞:「他好遊俠,難得良婦許,差者老身又自看不上,蹉跎至今!」

  鄧季便回手指隊伍中的眾多牛車,此時正有許多嬌娃探頭好奇地打量這邊,對鮑母道:「此等牛車中所乘,皆司州鄧、伍各族之女,正妙齡當婚,我請之南下,乃欲與船工子弟配婚,惜終得成者只十餘人。」

  聽鄧季這麼說,鮑母已是眼前一亮,只顧盯著那邊牛車遠看,鄧季再笑道:「今三輔民居塢堡,貴家故田恐已給授他人,所求實難允之!我觀令郎武勇,可為左右,阿母有五子,或許此子從我軍中?」

  最鍾愛的兒子若能隨大人物身邊,或可得建功立業,然而陣中廝殺,免不得死傷,若折損了他……

  見鮑母猶豫,鄧季再道:「今有兩途,阿母若一心只欲歸鄉,可於故地民屯中自擇新居,縣中當重按戶籍授與新田,諸子分戶,所得亦不比故田少;若願隨我歸雒陽入戶籍,使叔子入選卒兵,阿母於此行牛車中擇合意之女,若彼亦許,我必保媒!待婚成,以媳奉阿母,令郎隨軍中,如何?」

  父母在,諸子合居才是這時代家庭和睦、兒孫孝順的表現,分戶對老婦人來說有些為難,不過司州策如此,不分戶就要少得許多土地。

  為田產分不分戶可以以後再考慮,現在更要緊的事是允不允許兒子從軍,要不要回故鄉。

  後世文藝青年曾有一句話叫吾心安處是家鄉,鮑母並不知道這句話,但權衡一陣,回故鄉和替最鍾愛的兒子擇佳婦比較起來,還是後者更有吸引力,而且有媳後才能再有孫,便眯著眼笑道:「便依使君吩咐!」

  其實比起投奔心慕的鄧慕安,鮑出現在更重視為老母養老送終,他雖還有兄弟四人在,卻有些不放心。

  只是母命已下,鮑出的性子亦不能違拗。

  宛城門外這一出,倒讓鄧季又想起一事,回首招韓嵩過來:「我歸雒陽,便當傳令司涼二州,禁民毀他人墳塋!關中大難時,民多逃荊州,德高於南陽可傳令鄉野,關中已靖平,客居荊州之民,返鄉隨意,只無染疫病便可歸故地民屯;欲遷墓出之戶,亦可隨意,只需告於當地縣衙便可。」

  韓嵩領命,鄧季又對鮑出道:「待汝家入籍,墳塋亦可遷至新居處。」

  安排完,方令到南陽相親的女子們擠一擠,讓出兩輛牛車,給鮑母和鮑出兄弟家人乘坐,一同北返。

  道途中,鮑母果然就相中一名焦氏女子賢淑,那女子觀鮑出至孝心善,被問及時也含羞點頭,歸雒陽後,就由鄧季做媒,為兩家結親。

  至雒陽,鮑出往試選卒兵,得過三關勇卒,鄧季親選入黑鐵衛,此後兄弟五人皆落戶雒陽。(未 完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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