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五章 文華殿 兒孫不孝
闖王高迎祥命張獻忠帶人去打鳳陽皇陵的守備官軍,李自成沒想他竟帶人到鳳陽城來了,不由詫異道:「八大王,那守陵的官軍可是滅了?」
張獻忠在馬上哈哈大笑,得意洋洋道:「那朱國相不頂事,咱一把火將狗皇帝的祖墳燒了。」隨後揚鞭朝城上喝道:「狗官,開城投降,咱留你條活命,不然城破之時,雞犬不留!」
城上聞賊兵燒了皇陵,再見西南方向沖天大火,哪個還敢懷疑,混亂中,真有膽小的官兵開了城門,頓時賊兵蜂湧而入。
見大勢已去,吳振纓逃回家中後領著全家老小上吊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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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備鳳陽皇陵的總兵朱國相是個酒鬼,張獻忠領賊軍殺到時,他還抱著個酒罈子呢,聞賊兵殺到,丟下酒罈慌裡慌張組織士兵抵抗,賊軍來得奇快,守陵官軍倉猝迎戰,哪裡是流賊的對手。一部分士兵跟在朱國相身後向營外突圍,流賊在張獻忠的指揮下將他們合圍,朱國相見無法突圍,仗著酒勁也是豁出去了,指揮官軍和賊兵廝殺在一起。朱國相勇武過人,接連揮劍砍殺十幾個賊兵,但終因寡不敵眾被賊軍所殺,死前高呼「殺賊,殺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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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國相一死,除數百官軍趁亂逃出,其餘守陵官軍失去鬥志,放下武器向賊兵跪地求饒。
張獻忠將這幾千守陵官軍納入麾下,爾後帶著賊兵殺往皇陵,到處放火,不一會皇陵便是一片大火。
大火中,張獻忠又率部殺往鳳陽。
……
鳳陽府衙內,知府顏容喧春風得意正在品茶休閒,身旁有侍女陪伴。府上自有各式燈籠,滿府上下圍坐一起賞燈,倒也是太平時節。抱著剛出生的小兒子玩樂,外面卻有差役驚慌來報,說是有賊軍正在攻城。
顏容喧大驚失色,忙要那報信差役速往皇陵請總兵朱國相速速派兵剿賊。不想那差役遲疑一下後,頭也不回掉頭就跑,顏容喧一怔,還沒反應過來,先前圍在他周圍的那幫拍馬的小吏們也全跟著跑了。
府中女眷個個慌了神,顏容喧也是沒了章程,急中生智脫去官袍,也顧不得妻兒老小,自個便逃出了府衙。街上很亂,到處都是驚慌的人群,顏容喧跟著人群亂跑了一會忽然站住,想道我可不能跟這些亂民一起跑,得找個地方藏起來,嗯,對,躲大牢里去,賊軍進來之後肯定打開監牢放人,我正好混在犯人之中趁亂逃出去。
急中生智的知府顏容暄當即急沖沖闖入監牢,從門房拿到鑰匙,進入一牢室打開牢門躲藏在犯人中間,牢室中的犯人都用疑惑的眼神看著顏容喧,不知這大老爺怎的躲牢里來了。
顏容喧猜得不錯,張獻忠和李自成打破鳳陽後,即刻命人往牢中釋放犯人,顏容喧跟隨囚犯身後欲混出,在牢門口卻被幾個囚犯給指了出來。
一囚犯抓住顏容喧,沖賊兵們叫道:「這傢伙就是鳳陽知府顏容喧,他不是囚犯!」
另幾個囚犯也紛紛附和:「對對、他是顏容喧,是鳳陽知府不是囚犯!」
一個賊軍小頭目上下打量顏容喧後,不禁笑道:「看你細皮嫩肉的那象個囚犯,走、給我押走,見首領去!」說完,兩個賊兵便一左一右將顏容喧給架了起來。
看到往日神氣的知府老爺不斷求饒,囚犯們大笑起來,隨後歡呼著參加了賊軍。
聞知活捉了鳳陽知府,張獻忠也不廢話,直接叫人拖出去亂棍打死。
高迎祥等賊首入鳳陽後,除再派人刨皇陵外,又叫人將太祖皇帝少年時出家當和尚的龍興寺也給一把火燒了,並且還打出了「古元真龍皇帝」的旗幟,一時賊勢滔天,天下震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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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之外的京師,年輕的天子正在文華殿召見才子劉宗周,首輔溫體亦在殿上待詢。
劉宗周上殿行禮後,崇禎看了眼溫體仁後,便直接問劉宗周道:「劉愛卿、朕聽閣僚們說你很有學問,朕來問你如今內憂外患兵戈不斷,朕很想聽劉愛卿談談用兵之道。」說完,很是期盼的看著劉宗周。
劉宗周剛晉左都御史,頗有才名,為人也素高傲,聽到皇帝問計,當下就要一施心中抱負,揚揚說道:「回皇上、臣以為國事安定在於修政,內政既修遠人自服,遠古舜時曾有苗人叛亂而舜自修文禮舞蹈祭天,苗人自來歸化就是個實例。」
崇禎聽了,笑了笑,不置可否,只問溫體仁:「閣老,你說那?」
溫體仁卻沒有回答崇禎,反而說道:「皇上,臣以為對付流寇需用火器,西洋人湯若望善知火器不如讓他來見皇上。」
溫體仁不支持自己,反而說什麼火器,更要那西洋人湯若望上殿,這無異是當場說他劉宗周說得是廢話,劉宗周大怒,憤而說道:「皇上,首輔所說臣以為不可,用兵之道唯上湯武之仁義,其次桓文之節制,其下皆非所論矣。不恃人而恃器國威所以日頓也,湯若望倡邪說認亂大道,已不容於堯舜之世,今又作為奇巧以惑君心,其罪益無可逭,臣乞皇上放湯若望還本國永絕異教!」
崇禎的態度卻和溫體仁一樣,他道:「劉愛卿的大道理是對的,但火器還是要用的。」
劉宗周見皇帝聽不進自己的意見,急道:「臣以為火器終無益於成敗之數,皇上應推原禍始改弦更轍,而不是拿火器這類苟且之法來補救。臣以為朝政在於用好人,文官不愛錢武將不怕死。」
崇禎聽後,心中暗嘆口氣,臉上卻是一笑:「劉愛卿你的主張朕都聽到了,你且先下去!」
「皇上....」劉宗周還要再言,卻見崇禎根本不看自己,不由大失所望,強忍失望之情退了出去。到得殿外被冷風一吹,暗自思道天子年輕不懂治國之政,不過還能知道向我討教,此還是好的。
等劉宗周退下後,崇禎方道:「閣老,劉宗周之言你怎麼看?」
溫體仁搖了搖頭:「回皇上,臣以為劉宗周理學有餘而才氣不足,喜歡借古諷今謗皇上之短揚已之長,不是一個做臣子應該做的事。」
「大道理要聽,但更要的是如何解決實際問題。朕觀察劉宗周多年金玉其外而敗宿其內,因為他有些人脈,朕原打算重用他看來不妥。」
「皇上聖明。」
「溫愛卿、劉宗周的說法你都聽到了,國家正在用人之際,朕本以為劉宗周博學多才實則愚腐,用兵的時候跳跳舞就能解決豈不是笑談,這種人只能做個御史言官也就是了。」
溫體仁一笑:「劉宗周有其名無其實,皇上聖明!」
「朕一直在為國選才,朝堂之上百官之多,但有治國平邦的人才卻很少。」
君臣二人又就選才之事商議起來,司禮監那邊卻是接到了六百里加緊文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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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禮監掌印太監王德化得到六百里緊急文書,鳳陽被陷,祖陵遭焚,一時懵了,他跌跌撞撞地一路小跑,心驚肉跳,沒有理會乾清宮管事牌子馬元程和掌事宮女魏清慧等人請安,一心想著皇上知道了會如何地惱怒。向皇上報喜和向皇上報憂所受的待遇可是兩碼事,王德化本不想親自向皇帝稟報,可事關重大,只能硬著頭皮進殿稟報。
進殿之後見皇帝正和首輔商議國事,想是說到什麼高興處,君臣臉上都有笑容。見狀,王德化這心更是忐忑,他不敢直接稟報,而是一聲不吭的將六百里加急文書遞給了溫體仁,溫體仁一怔,拿過一看頓時臉色大變,也是不敢直說,小心翼翼的上前將文書遞給了崇禎。
崇禎心中疑惑,接過文書看了,不啻頭頂炸開一聲晴天霹靂,騰的一下站起身來,旋即似是支持不住,頹然倒在御榻上,木然無語,雙手抖個不停。如此寂靜,大出王德化所料,他嚇得伏身在地,不敢仰視。良久,終於實在忍不住了,心頭怦怦亂跳著偷睃一眼,見崇禎面色慘白,兩眼緊閉,不住淌淚,顫聲勸道:「皇、皇爺息怒,還需珍攝龍體呀!」
「息怒?出了這麼大的事兒,朕怎麼息怒!你、你們全都出去,滾得遠遠的,朕不願見你們!」崇禎緩緩睜開雙眼,語調有些氣急敗壞,可依然甚是嚴厲。
王德化如蒙大赦,急忙朝左右侍奉的太監、宮女們一揮手,小心地退了出去。溫體仁出殿之後便急匆匆的回內閣召集閣議,商量如何應對鳳陽失陷一事。
王德化出殿後,又不放心地轉回來,才到廊檐下,就聽殿裡傳來皇帝的一聲嚎啕:「祖宗呀....」他嚇得一激凌,三步並作兩步,貼著門縫往裡偷窺。
只見御案四周散落著一迭迭文書,幾片碎紙自空中飄落下來,崇禎連連跺腳哭叫:「祖宗、祖宗啊....兒孫不孝呀...兒孫不孝啊...奇恥大辱啊,奇恥大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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