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智沒了 大勇還在
更新時間:2012-09-21
周楚醒了,望著屋中面目全非的擺設,他足足愣了數十秒,在確信自己沒有看花眼後,他猶猶豫豫的看向對面一個完全是古人打扮且很年輕的面孔,忐忑不安的輕聲問道:「我是誰?」
「大人就是大人啊,還能是誰?」年輕人莫名奇妙,大人這問得什麼話,怎麼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了?
「我是問我叫什麼名字?」周楚有些發急,他哪知道自己是誰?要知道還用問你嗎?「大人」的稱呼讓他心中驚懼更甚,暗道:莫不是爺這把玩大了?錢沒贏到反整穿越了?
穿越?[
這個字眼讓周楚一個激靈,下意識的伸手往襠下摸去,一摸,心大定,旋又大喜:哈哈,不會有太監過來對自己說「公公,咱們快到土木堡了!」又或是什麼「千歲,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信王進宮了,信王進宮了!」
身體零件的完整讓周楚欣喜若狂,但笑容很快就凝住了,因為他發現自己還沒有搞清真正的身份。
這個「大人」到底是什麼呢,公公是不可能了,但萬一要是?
一想到萬一,周楚的腦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垂了下去,眼睛緊緊盯住自己的衣服,待發現自己穿的不是什麼峨冠博帶、而是很普通的灰衫之後,他才長長的鬆了口氣。
旋又在那年輕人疑惑不解的目光中,抬腳走到不遠處的水桶邊,彎腰看去,映入眼帘的也不是什麼面如冠玉、風流倜儻的俊美公子,而是滿臉濃髯、五大三粗的壯漢,再摸腰間,也沒一塊刻著「大司馬」的金印,不由心花怒放起來:這回好了,不用菊花滿地殘了。
最擔心的兩樁杯具人物排除後,周楚心情大好,隨手搬過旁邊的椅子,一屁股便坐了上去,習慣性的翹起二郎腿,爾後斜眼朝那目瞪口呆的年輕人看了一眼,朝他招了招手,面露微笑道:「你,過來,說,我到底叫什麼名字?」
守備大人突然發笑,突然又發呆,突然再發笑的樣子讓年輕人徹底懵了,他實在是搞不清楚這守備大人到底是病糊塗了還是腦子燒了。
但長久以來形成的服從使他顧不得多想,本能的便回答道:「大人姓施,名喚大勇,北直隸昌平府人。」
「施大勇?…」
周楚聽了這個名字,嘴角一撇,眉頭一皺,咧了咧嘴,很是不屑道:「這名字怎麼這麼土的?」
聞言,年輕人露出古怪的表情,猶豫再三,還是硬著頭皮道:「大人,你是怎麼了?以前你常對小的們說,人生在世,當為大智大勇者,絕不能做那膽小如鼠之人,唯如此,方可建功立業,光宗耀祖,上報君父,下慰祖宗。而且大人和令兄施大智將軍可是咱昌平府父老的驕傲,更是小的心目中的大英雄,何以大人現在卻自薄其名呢?」
「咳咳…」
年輕人的話讓周楚訕笑連連,乾咳一聲後,表情在瞬息之間變做了一幅勉勵模樣,在那很是欣慰的對那年輕人點了點頭,老神在在道:「不錯不錯,大智大勇,嗯,做人嘛,就當是大智大勇之輩。方才我那麼說,便是想看看你還記不記得我說過的話,現在看來,你很好,很好!」
得到守備大人的誇讚,年輕人的臉紅了紅,剛要開口,耳邊卻聽守備大人在問:「對了,我那大哥施大智現在哪裡?你速與我將他請來,再備些酒菜,我要與大哥喝上幾杯。」
見見自己身體主人的大哥固然是一個名義,但重要的是,周楚覺得自己餓了,前世便是個好酒之人,與其空著肚子探究今生的一切,莫不如先吃飽喝足再說。
不想,他這話剛說完,卻見那年輕人再次瞪大了眼睛看著自己,臉上的表情誇張得難以形容。
「怎麼?」
周楚察覺自己可能說錯了什麼話,定定的望著他,等待著對方的回話,以確認自己哪裡說錯了,好及時改進。他是看出來了,眼前這個年輕人肯定是自己的手下,沒聽一口一口「大人」叫著嘛,就是不知道自己這「大人」到底有多大。
不過不管「大人」有多大,總是要比「小人」好。如此一想,周楚頓覺神輕氣爽。[
年輕人卻是沒有說話,直直的看著周楚,鼻子突然動了動,眼眶也瞬間紅了起來,爾後竟然在那哽咽起來了。
這倒把周楚搞得所適從了,不明所以的望著他,嘴巴開了又合,合了又開,終是耐不過心頭困惑,出聲問道:「我說,這好好的,你哭個什麼勁?」
他不問還好,一問,那年輕人哭得更凶了,先前是小聲抽搐,哽咽,現在卻是失聲大哭起來。
哭聲明顯是發自內心的,撕心裂肺,肝腸欲斷那種。
咦?!
周楚臉上掛不住了,斷腸人?
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
………
「好端端的,你哭什麼?別哭了,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周楚不知道如何安撫這個好像斷腸般的年輕人,只能走到他身邊,輕輕的把手放在了他的背上拍了兩下。
這一拍,效果很明顯,年輕人不哭了。
滿是淚痕的臉抬了起來,難過的望著周楚,痛苦的說道:「大人,你忘了?將軍他死了兩年了。」
「死了?」
周楚一驚:大智沒了?
怔怔的站在那,不知道說什麼好。身體主人的記憶他實在是沒有,因此對於那位大智哥,他真的談不上什麼兄弟情誼,對於他的死訊,他只是覺得很彆扭,說不出的彆扭。
大智大勇缺了一個,你說別不彆扭?
「我大哥怎麼死的?」
周楚決定先弄清施大智怎麼死的,要是死於謀殺或者情殺什麼的,他怎麼也得去給大哥報仇。要是和武二那般幸運,有個金蓮嫂嫂,還得好生利用起來才是。
年輕人的回答卻是驚得他半天沒合攏嘴巴。
「崇禎二年,建奴侵入京畿,施將軍隨馬總兵出戰永平,敵眾我寡,馬總兵力戰不支,便要將軍率部墊後,將軍與數倍建奴血戰,結果身中數十箭而死…死後,是大人你親自為他收的屍,當時,大人可是一塊一塊的替施將軍拔箭簇的,拔下來的箭頭大人一直留著的…嗚嗚…」說到這裡,年輕人又開始哭起來。
周楚也呆住了,或許,說他驚住了更恰當。
「崇禎二年…崇禎二年?…」[
喃喃自語兩聲後,突然,他猛的一把抓住年輕人的肩膀,拼命搖他,焦急萬分道:「快說,現在是崇禎幾年!」
周楚的力氣很大,年輕人被他搖得臉憋得通紅,他現在實在是顧不得守備大人怎麼會什麼都不記得的問題,而是想急於掙脫守備大人,急嗆便道:「大人,是崇禎四年,是崇禎四年!」
周楚聽後,又是一怔,旋即又厲聲喝問道:「那此地是什麼地方!」
年輕人急叫:「這裡是松山啊,大人!」
「松山!」
聽到這個地名,周楚身子一軟,下意識的鬆開年輕人,往後連退了幾步,兩隻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前方,也不知是盯著年輕人還是盯著他身後的牆壁。
「大人,大人?」守備大人的怪模怪樣嚇得年輕人也是一動也不敢動。
許久,方聽守備大人說了一句:「從我大哥身上拔下的箭頭放在哪裡,取來讓我看看。」
「是,大人。」
年輕人輕輕點了點頭,默不作聲的走到床邊,從床底拉出一個柳筐來,有些費力的慢慢拉到周楚面前,然後小心翼翼的打開了柳筐。
映入周楚眼帘的是一堆滿是鏽跡的箭頭,他沒有說話,而是俯身下去,隨手拿起一枚箭頭,放在眼前仔細的端祥著。
箭頭上,滿是血跡,因為時間的緣故,血跡不再是紅色,而是烏黑色。黑得讓人窒息,黑得讓人胸悶。
染血的箭頭、戰死的大哥,崇禎四年、松山……
周楚陷入沉思,突然,他的腦袋一片空白,隨即便有數影象在他的腦海中不斷閃現,他想起來了,他什麼都記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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