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八七章 快刀斬亂麻
「安靜!安靜!!」
在焦挺數聲爆喝過後,偌大的中軍帳內終於安靜下來。無論是有理的,還是沒理的,此時皆抬頭望向王倫。此時各人臉上殘留的,仍是一副想要迫切陳詞的神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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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倫並沒有前往點將台就坐,而是站在一片狼藉的現場,環顧四周人眾。事情鬧到這個地步,王倫不說話,眾人愈加不敢說話,沒過多久,現場變得落針可聞。也不知過了多久,王倫終於開腔了:「王某真是沒有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跟京東諸位豪傑相見!」
到底是實控一國的當世梟雄,此時王倫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便直叫眼前兩路人馬齊齊低下了頭,剛才還躍躍欲試的的眾人,就算再沒有羞恥心,聽到豪傑二字時,也不禁會面紅耳赤。
「諸位投奔大寨,都有些時日了。可惜王某向前一直身在外藩小國,對諸位頗有怠慢,今日相見,諸位對我王倫倘有意見,可以儘管提出!王某洗耳恭聽!」王倫說完,朝焦挺做了個手勢,焦挺會意,當即帶著李四等人,上前將諸人身上的繩索都解開了。
若是沒有之前的鬥毆事件,義軍領袖們肯定有話要說,畢竟見到心目中的榜樣了嘛。可眼下鬧出這場亂子來,誰還敢胡亂開口?降將們就更直接了,在他們的人生信條里,壓根就沒有給能夠決定自己命運之人提意見這麼一說。
於是,這群糾結的人們繼續沉默著。
「既然各位豪傑對我暫時沒有甚麼意見,那麼我想在此給諸位豪傑提點看法。」
來了!王倫的話讓剛才鬧事的眾人心裡「咯噔」一聲,誰都沒料到教訓來得如此之快,就在眾人忐忑不安之際,王倫語調一沉:「諸位在我這中樞重地里大打出手,也不知盡興沒有?」
「盡、盡興了……」
「不不不,不敢不敢!」
慌亂中,城府淺一點的已經給出了答案。而更多的人,則是腦門上不停的冒著虛汗,人家話雖說的是反話,怒意可不是假的。眼前這位可是敢手刃高俅的狠角色,誰敢擔保他盛怒之下不會殺人?
「常言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諸位之中,有不少出身朝廷高官。王某在此想問一問,禁軍中對這種戰時在中軍帳內聚眾私鬥,是個甚麼樣的懲罰?」
真是怕甚麼來甚麼!王倫此言一出,眾人心中就不只是「咯噔」一下的事情了,陡然間飛升到心跳如雷的狀態,「將座有私仇,至臨陣以相報復者……」斬吶!
當然了,禁軍雖是這麼規定的,執行時當然是水分多多,可萬事就怕認真。對面這位狠角色若是真拿定主意要下黑手,眾人頓時悲哀的意識到,自己除了等死之外,還真沒有甚麼反制手段!
當人們面臨無法逃脫的絕境之時,通常會格外痛恨那個將他們引入絕境的人。張金彪、王登榜這兩個害死人的豬隊友自然就成了場上的焦點,如果目光如刀,這兩人已經被千刀萬剮了。
「哥啊,王、王首領不會真要了他們的腦袋罷?」
無比慶幸逃脫一劫的黃永用好似敬神一樣目光看著兄長,卻見黃安搖了搖頭,道:「歷來殺降不詳,雖然這廝們自作孽,但王首領是個有大抱負的人,若背負上這種名聲,於梁山發展不利!」
果然,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黃安這幾十年宦海生涯也不是白熬的,王倫端的沒有斬盡殺絕的意思,只聽他語調緩和下來,道:「也罷,既然沒人願意給我解這個惑,我便不問了!本來嘛,諸位已經跟大宋朝廷一刀兩斷了,再拿朝廷的軍法要求各位,實在是於理不合。不過,朱軍師,我山寨里,如果出現這種情況,該如何處置?」
「平時當罰,戰時當斬!」救火隊長朱武很快便作了答覆。頓時將好不容易從絕境爬回的眾人等嚇得又掉入冰窟,王倫哥哥、不,王倫爺爺這回是到底想幹嘛!再不來個乾脆的,大家實在都扛不住了!
「主公,他們雖然很早便跟大宋作了了斷,但戰事冗忙,山寨也沒跟大家擺上接風宴……是以,照慣例,這些好漢還不算正式入伙,也不大適合咱們山寨的軍法!」朱武緊接著又十分默契道,類似這種突發的小情況,恰到好處的配合王倫對他來說一點難度都沒有。
王倫聞言笑了,望著心頭撞鹿的眾人道:「」朝廷的國法用不上,山寨的家法又不適用,諸位這場架看來還真是選得好時機!怎麼樣?諸位要是還不曾盡興,儘管玩到盡興為止!」
鬼門關上走兩遭,眾人哪裡還敢造次?張金彪、王登榜兩個慫貨差點哭了,他們差點就以為上了王倫的惡當,梁山趁機要殺人越「貨」了。
王倫等了半晌,終究沒有一個人吱聲,王倫見狀,道:「那好,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待會入伙酒一喝,大家就是我梁山一員了。既然都是自己人了,咱們也不再見外了,以後再犯家法軍規,該怎麼罰,軍政司皆有明例!軍師,戰時私縱同僚廝鬥,是個甚麼罪!」
「罪當同坐!」朱武回答的同時,望了一眼李懹,心道這後生這回算是豁出去了,明知坐視這夥人鬥毆而不制止,擺明是違反軍法要被追究的,但他就是紋絲不動。單憑這種狠氣,就不愧為王倫的侄子。
「只不過,他們尚未正式入伙,李懹並不算私縱同僚,只算是待客失禮,當罰軍棍二十!」
王倫望向李懹,「你有甚麼話說?」
「心服口服,末將領罪!」李懹說完,便當眾趴在地上,一副準備受刑的架勢,那爽利勁頭,直把跟隨王倫進帳的眾野戰軍頭領看得心頭微震。這後生雖然打仗不行,但做人,卻硬是要得。
李懹當眾趴下,而不是去帳外伏法,他的想法不言而喻,見王倫竟然少有的猶豫了那麼一刻,李懹心中一暖,當即道:「李懹請求執行軍法!」
就在此刻,尷尬的一幕出現了。受刑人要求執行軍法,可是眼前卻沒有合適的行刑人。梁山軍法司的文職頭領不是在本島蓼兒窪,便是在高麗漢城府,武職的廣惠頭陀又帶著警備軍駐紮在梁山島,一時之間,竟找不到合適的人選了卻這樁公案。
「焦哥,要不你來?多少給小弟一個痛快!」李懹在地上叫道,「主公,還請借焦挺兄長一用!」
「不必了!」王倫長吸一口氣,和趴在地上的李懹對視一眼,目光在剎那間相觸,兩人都是倍感欣慰。最終王倫終下了決心,把頭一轉,叫道:「開元寺劉文舜出列!」
劉文舜突然被王倫點到名字,陡然間還沒回過神來,還是一旁的同鄉孫列提醒,他才懵懵懂懂的應了聲,只聽這時王倫問道:「開元寺的劉和尚,是你的授業恩師?」
眾義軍頭領見說不由愣了,平日裡他們喊劉文舜時,便是劉和尚劉和尚的叫,不曾想,這開元寺里還有一個劉和尚?竟然還是劉文舜的師父!
「王首領怎知小僧恩師之名?」劉文舜也大感意外。
「屏風嶺廣惠大師向山寨舉薦了你。他和尊師曾有數面之緣,對尊師的武藝和人品十分推崇,如今聽說你投奔山寨入伙,不久前連寫三封信與我要人!」
王倫沒有打啞謎,只是上下打量著劉文舜。此人的武藝,他多有耳聞,倒不擔心。只是此人的秉性,足夠勝任警備軍頭領一職嗎?那可是全軍表率!可這位呢,剛剛還在「大鬧天宮」。
「廣惠大師?」劉文舜聞言一怔,繼而大喜,道:「小僧曾聽恩師說過,他多年前有位舊識,就在大寨入伙,小僧曾問他法號,便是頭陀廣惠,莫非就是這位大師?」
「兩頭都恁般講,這便對上了!」王倫點點頭,道:「你知道廣惠大師的警備軍是幹甚麼的麼?」
劉文舜搖頭,表示不知,王倫十分嚴肅道:「維護梁山軍紀、法紀!你認為自己做得到嗎?」
「小僧原在開元寺時,便是寺中戒律僧!」劉文舜明白了,老實回道。
「如此,你先代廣惠行一回刑罷!」王倫說道。
劉文舜見說,臉上頓時赤紅一片,想他一個鬧事的,居然要去行刑,說來真是諷刺,於是再次上王倫的目光時,不自覺便低了頭。就在眾人認為這和尚不敢接招之際,忽見劉文舜上前從一個士卒手上討了一桿制式長槍,調轉槍身,以尾作棍,先朝趴在地上的李懹拜了一拜,李懹道:「和尚,痛快點!等你打完我,說不定就能去警備軍了!」
劉文舜聞言一愕,繼而長嘆一聲,長棍出手,棍棍入肉,眾人看得心驚膽戰,王倫連侄兒都打,在場哪個還敢自討苦吃?
劉文舜說他是戒律僧出身,端的手法嫻熟,二十棍後李懹雖然爬不起來了,但也沒見其有受內傷之類的反應。劉文舜打完,卻沒有交棍,而是手拿槍頭,長槍過頭,猛的往自己背後抽去,頓聽「咔擦」一聲,長槍斷成兩截,眾人大驚,不解其意,劉文舜自己道:「慚愧!若此時不算入伙,當有寺規管我!」
「好了,將李頭領扶起上藥,開會!」王倫頭也不回的走向點將台,這時任諒和蔣園對視一眼,都不禁搖了搖頭,眼神卻顯得意味深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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