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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八四章 都不是省油的燈

  霎時間,降將們你一言我一語,恨不得涵蓋各種專業角度,將梁山泊反攻京東的行動釘死為自掘墳墓之舉,頓時引得還指望在反攻中建功立業的義軍領袖們集體不滿,紛紛心生不忿直要教訓這幫滿口胡柴的膽小鬼,只聽這時何字威怒道:

  「胡言亂語!胡說八道!誰說沒跟著俺們走的鄉親,就是鐵了心的要跟俺梁山作對了?各家有各家的難處,背井離鄉你當容易?你咋不說大伙兒就指著俺們打回去,解救他們呢!」

  「就是!居然還把鄉親們看成是包袱!我看你們這些朝廷出來的腌臢濁物,向來都是魚肉百姓慣了,一個不小心便說了心裡話!鄉親們怎麼就是包袱了?鄉親們是俺們梁山立足天下的根本!沒有全京東路鄉親們的擁護,你們他娘的這票狗官會在此間扯淡!?只怕正坐在官府里想著怎麼榨俺們身上的油罷!」徐靖也是氣惱不過,言語中不再留有情面,直接戳起對方的脊梁骨來。

  

  「剛才那姓黃的不是說了,俺們京東有上千萬百姓?只要王倫哥哥趕走這些豆腐兵,到時候振臂一呼,少說也能編成百萬大軍!屆時北上河北,南下淮南,搶他娘的!何愁糧草不夠養民養兵?」武胡也加入「戰團」,說話時,挑釁的眼神一直不離李飛豹左右。

  有這三位好漢起頭,梁山泊正牌頭領李懹又沒有明顯要制止的意思,剩下的義軍領袖們哪能放過機會,頓時祭出車輪戰法,輪流大展嗓門。

  這一頓好罵,直叫場面陷入尷尬之中。降將們雖然立場和意見均與義軍領袖相左,但他們並不想得罪這群即將得勢之人,哪怕眼下對方都開罵了,眾人卻好「涵養」的裝起了鵪鶉。

  李飛豹心知事情是自己挑起來的,如今害得身邊之人挨罵,不說話是不行的,當即開言道:

  「幾位大哥,幾位大哥,請聽小弟一言!小弟深知諸位乃是義軍領袖,出身民間,所見所聞自然不虛。但小弟也並非『何不肉糜』的亂講,李某出身村坊教師,也實實在在的看到了有些事情遠沒有表面上那麼樂觀!就說我那個莊上,但凡有點血氣的,都跟著梁山走了。現如今留下的,不說都是膽小之輩,起碼也是不願意惹事的。在朝廷和梁山泊之間,他們已經做出了選擇。就像這位哥哥剛剛所言,他們不一定敵視梁山,但你不能否認,他們絕對懼怕朝廷!」

  義軍領袖們見李飛豹舊話重提,好不氣惱,正待駁他,忽聽此人連珠箭一般,不容眾人質疑,又開言道:「也罷,咱們都是鄉間出來的,你眼見為實,我亦眼見為實,實在爭不出個長短來。且放下『人和』不表,咱們來說天時地利。小弟雖出身鄉野,早年間倒也曾讀過幾本兵書,對京東之勢也有點個人的淺見。吾觀童貫此番用兵,意在放縱。不然命兩支偏師屯兵河北、淮南,配合中路南下齊州,北上徐州,京東攔腰而斬也!」

  「前番話已說白,即便我們梁山下死力再拿下京東,所得的必然也只是一片廢墟而已。屆時朝廷肯定把能帶走的都帶走了,不能帶走的也不會留給我們。待他堅壁清野後,咱們在整個京東就不可能得到有效的補給。我們如果再打,就是純消耗,拼底子了!恕小弟孤陋寡聞,還從未聽過,以一隅之地,跟整個國家打絕戶仗,還能打贏的!」


  眾人聽到這裡,方才明白,這個李飛豹!原來是在這裡等著呢!

  可惜,官場上的成功者,都善於把握機會。降將們怎麼會接不住李飛豹的助攻?只聞青州降將方克昌附和道:

  「賢弟所言甚是有理!為要沒頭沒腦的耗下去,只會一廂情願的拖垮梁山啊!」

  方克昌剛感慨完,青州同僚袁超默契接過話頭:「攻不易攻,守不易守,這京東還要它作甚!?梁山王首領好不容易在海外打下一片基業來,咱們就別把精銳士卒和殷實家底都往這這無底洞裡填了!不然,我這新近降人都禁不住要替王首領心疼!」

  「你!」

  「你們!!」

  臉紅脖子粗的義軍領袖們,死死等著對面的那幫降將,儘管他們很想從言語上駁倒對方,可他們哪裡有對方那般能言善辯?怒火雖能轉化為拳腳上的動力,但通常在言辭上只能幫倒忙。

  眼見義軍領袖們這時竟然被降將擠兌得說不出話來,李懹不由暗暗嘆了口氣,這伙降將,沒一個省油的燈!

  首先,他們說的話,不完全是歪理,單純的從攻守之策上去理解,很多都是老成之言。別的不說,單就目前梁山泊的糧草儲備,保障此次投山的百姓到明年秋收前不餓肚子,咬咬牙倒還能撐得住,但若再來一次此等規模,哪怕減半規模的超負荷支出,估摸著杜遷和蔣敬就要借繩子上吊了。

  但有理歸有理,冠以這些人一個畏戰的帽子,卻是不會冤枉他們的!一個個此時說得口若懸河,慷慨激昂為什麼?還不是對梁山沒有信心,不願跟朝廷死戰?他們也不想想,萬事都有把握,天下也沒人會落草了。

  是以說到態度上,義軍領袖們倒是比這些暮氣沉沉之輩要顯得朝氣蓬勃得多,只可惜他們的短板十分明顯,那就是除了往日在家鄉頗具號召力,其他方面的能力均令人感覺堪憂。

  還有那四位出身綠林的頭領,特別是黃蜂嶺的胡六,阮八和花刀孟福通,都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逍遙派,甚麼江湖義氣,甚麼綠林前程,對他們來說,都抵不過自個兒逍遙快活。此時眼看義軍派和降將派都快吵翻了,他們卻一點參與討論的欲望都沒有,好像面前正上演著別家山寨的命運抉擇。

  真替叔父……不,應該正式的稱呼為王首領。一想起怎麼安排這些新頭領,李懹現在就是滿頭大包,哪裡去找那許多合適的位置,安排這些大爺們?

  「就是王首領來了,小弟也會恁般講!想我李飛豹原本是鄉親們選出來的教頭,原本該帶領鄉勇護衛鄉里,抵抗梁山大軍!說來可笑可嘆,反而李某手下莊兵都拖家帶口的自發跟著梁山走了!小可當時便知,民心如此,梁山當興!故而和眾位大哥一樣,慕名來投大寨!正因為對王首領抱著極大的希望,我才不忍見梁山泊在下了一連串的好棋之後,忽出臭子,自毀前程!」


  李飛豹說著說著,不禁有些動情了,他此番投奔梁山還真是自發的,並非始於黃魁舉薦。但黃魁隨後的舉薦對他又起了莫大的促進作用。不然,他是沒有資格參加這個只有頭領才能參加的會議的。

  「就知道你這廝們靠不住,但凡有點退路,都不肯拼命向前,偏還裝得有情有義的模樣,呸!噁心!」武僧劉文舜並不為李飛豹的言辭所動,他只知道,言退之人,豈有臉表忠?

  這時,何字威盯著劉和尚意味深長的望了一眼,竟朝這個不對付的傢伙大叫了一聲好,旋即瞪著降將們叫道:「沒種就沒種!扯你娘那許多作甚?把隊伍交出來,老子帶他們上陣去殺敵!」

  「甚麼!?你說甚麼!」

  這回輪到降將們炸鍋了,交兵權啊!對武人來說無疑是斷他們的手足,降將們此時都有點搞不准了,到底這話是是話趕話趕出來的,還是此人在代表「官方」發聲,又或試探。

  「你說交隊伍,老子就交?你算個甚麼東西!」

  滿臉血痂的張金彪和王登榜跳了出來,反應比其他降將都要激烈。說來滑稽,以他兩個的官職,原本在各州相公們面前也就拍拍馬屁的份兒。哪知託了梁橫的福氣,帶著沒有經受多少損失的興仁府守軍一發投入梁山泊的「懷抱」,結果堂堂襲慶府的兵馬總管寇見喜,拉來的隊伍都沒他倆多,更別提黃安一路上淨受這兩個活寶的鳥氣了!

  義軍領袖們沒有職業軍官賴以生存的傍身武藝,但他們壓根不缺膽氣,只見何字威上前一步,道:「小子,你在問我?」

  「問的便是你這廝!怎地?你又算老幾!」王登榜亦上前一步,逼問道。

  何字威忽然一聲大笑,繼而語帶嘲諷道:「你大爺我,站在這裡,正是因為不怕死!可你這廝,來到此間的原因,恰好與你大爺我相反!」

  何字威這句話,正好扎到張金彪和王登榜兩人的心窩裡,話說他們壓根就不想落草當土匪,可憐梁橫已經用他的性命給他倆指明了道路,要不是為了活命,誰肯在這荒島上受罪?

  人在暴怒之後,行為不易受控制,何況張、王二人剛剛才幹過一架,此時哪裡還顧忌甚麼?只想先在何字威身上出口惡氣。

  面對氣勢洶洶緊逼而來的兩個職業軍官,何字威心裡說沒有一絲慌亂是假的,他哪會甚麼像樣的拳腳?可江湖上有句話,叫做「丟人不丟份,輸人不輸陣」!拼著此時給人打一頓,也不能落荒而逃,不然,他在梁山上便永無立足之地了!

  就在何字威拿定主意,不退反進之時,忽覺一股巨力從背後將他往後扯去,等他還沒來得及搞清楚情況,一個猛和尚已經擋在他的身前,直朝張金彪、王登榜撲去。

  霎時間,三人便扭打在一起,直將好好一個會場,攪得是天翻地覆。一言不發的李懹氣得是臉都快綠了,有人是想藉機給自己示威,奪兵權前先要掂量掂量後果嗎?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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