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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七八章 堅壁清野,天羅地網

  將京東這攤子瑣碎事全權託付給劉仲武善後,童貫便感覺萬事大吉後顧無憂了。故而在翌日鄭重推出繼任者後,他便帶著他的勝捷軍匆匆趕往京城去了。

  既然說到這裡,順便再多說一句。雖說咱們的童樞密老早便在心裡隱隱有些預感,但此遭還是沒逃過一句喚作「福兮禍所伏」的老話。此番在東京城裡等著他的煩心事,一件不比一件小!比如隨後不久發生在東京鬧市街頭、一時間鬧得沸沸揚揚的朝廷禁軍高級將領橫死案,便和他脫不開關係。

  不過,凡事皆有主次之分,此事且容日後再表。閒話少說,言歸正傳。

  且說西軍宿將劉仲武穩穩噹噹的從童貫手上,接過朝廷征討軍主帥職務後,便沒有閒著。對著沙門列島的海圖冥思一夜之後,劉仲武趁著眼下人來得齊,翌日當著童貫的面,直將他剿賊八字方針提前公之於眾,頓時得到了童貫的高度讚揚。甚至,童貫還當場指示與會的新任鄆州太守蔡居厚、濟州太守許幾和朝廷留守大將趙譚,命其三人精誠合作,借鑑並貫徹劉仲武提出的八字方針,爭取早日將梁山賊寇困死於水泊孤島之上。

  看得出來,童貫並不是藉機來拔高劉仲武的威望,畢竟以劉仲武的資歷,並不需要這種形式上的拔高。而是劉仲武那舉重若輕的八個字,真正打動了童貫,並得到他的高度認可。

  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劉仲武的第一把火,就得到了上司的鼎力支持,況且依照他的布置,同僚和底層士兵們都大有油水可撈。這種幾乎叫人人歡喜的事兒,執行還成問題?所以在劉仲武還未抵達青州之前,這把火便在登州全境以及青、萊、濰部分臨海的縣域中,以訊雷不及掩耳之勢,熊熊燃燒起來。

  「奉劉承宣軍令,即日起,登州各縣百姓遷往內地州縣安置!如有違令者,以通賊論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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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耀武揚威的降兵們一遍遍的在百姓們面前歡快的宣讀起朝廷的軍令,類似這種奉命擾民的任務幾乎是他們發至內心最為擁護的,又能撈油水,又不用承擔責任,簡直不要太對他們的脾胃了!

  只是,他們是高興了,可百姓卻苦了。無緣無故被趕出家門,試問誰能願意?面對此種亂政,遑論登州諸縣的貧戶了,各鄉各村的鄉紳大戶們就差沒有造反了。高壓之下,紛紛聯名,前去登州最高文官王慶王相公跟前哭告:

  「就連王倫占了登州都不曾恁般擾民,還給百姓放糧,怎地等朝廷收復了登州,卻還要逼迫百姓背井離鄉?知州相公一定要為治下百姓作主,不能由著太尉們胡來啊!」

  王慶這個臨時太守(等劉豫到任交接)意外收得大戶們湊上來的巨額孝敬,自然是要說兩句「推心置腹」的話:

  「千萬莫以為之前王倫沒有搶劫你們,反還假模假式給你們開倉放糧,你們日後便安全了!他如今席捲了百萬之眾藏身於海島之上,就算是躺在金山銀山上,也有吃垮的一天。你們不走,早晚是他們眼中的肥肉,別到時候被點了天燈,才怨朝廷保護不力!」


  王慶的話不是沒有道理,但鑑於梁山泊一向硬挺的口碑,以及背井離鄉即將帶來的人財兩失,大戶們還是不肯輕易就範:

  「到時候,梁山真要來搶,俺們也認了,絕不怪罪朝廷!相公行行好,還請收了天兵,好歹放過俺們則個!若是孝敬不夠,俺們再湊!」

  「胡鬧!這是錢的事兒嗎!?你們甘心被搶也就罷了,本官眼下也不跟你計較。但你們傾家蕩產是小事,梁山賊寇得到補給卻是大事,直接關係到朝廷剿賊大計之成敗!別以為你們祖上出過幾個知州、翰林就可以無所顧忌了,王倫是當今官家欲殺之而後快的頭號欽犯,你說你們有幾個腦袋,敢壞官家的大事!?就是你們祖上那些相公們都還健在,你看他們敢不敢在這節骨眼上罔顧皇恩,忤逆聖意?」

  王慶是童貫的女婿,下鄉去撈油水的又含其嫡系人馬,你叫他大義炳然的站在百姓一邊,倒成怪事了。

  不過,王慶這一驚一乍,大戶們卻是司空見慣了。既然開始便敢收錢,那就是有辦事的能力。眾人又是哀求,又是加「碼」,終於從王慶嘴中漏出個折中的法子:

  「如此,本官便替你們擔一回干係!你們這個家,搬還是要搬的,但不必遠走他鄉!各人回去將家眷細軟都遷移到本州四座縣城之內,到時候梁山賊人來了,自會有官軍保護你們!」

  這其實就是劉仲武的本意,畢竟他是個純粹的軍人,只想打勝仗,並非一心要把百姓往死里逼。只是不知為何,命令到了下面就走樣了,反倒成了各級官員撈好處的不二法門。王慶這個賊寇出身的朝廷新晉父母官,初次玩起這種套路來,竟也無師自通像模像樣。

  有了這個變通,大戶們倒是能鬆一口氣了,可貧戶可就慘了。人家有錢,在縣城裡自然也能過好日子,即便是倉庫里的糧草全被官軍以防止資寇的名義拉走了,也不至於傷筋動骨。可他們這些人的處境就尷尬了,因為一旦離了這個家,他們就甚麼都沒有了。官府描述的所謂前景就好像海市蜃樓,肯信這種虛無縹緲說法的實誠人,早已跟梁山泊跑光了。

  可惜,朝廷要想動真格做點甚麼事,光憑一盤散沙的老百姓還真無力阻止。如今的登州四縣,朝廷駐軍生生超過十萬人,人手多得足以深入到每個自然村。所以此番劉仲武的堅壁清野之策,施行得極為順暢。除去剛開始時的烏煙瘴氣雞飛狗跳,登州境內早已是百里不聞人煙了。

  ……

  登州,蓬萊北,刀魚故寨。

  「老太尉當真是了得,這才短短几天工夫,便叫這登州變作絕地!依我看,等梁山賊寇坐吃山空,再想來劫掠登州之時,只怕便要絕望了!」一個紅衣黑甲的中下級軍官,此時正陪著一個年輕後生,站在崖前觀海。

  那後生見說,回頭望向身邊這壯實軍漢,自嘲道:「這幾天以來,我還是頭一回聽到有人說父帥的好話!」


  那軍官也不尷尬,反而哈哈一笑,道:「瞧衙內這話說的!既是為國除賊,挨兩句罵又算得了甚麼?老太尉本是出自公心,對這些流言蜚語也未必便放在心上!只要平定了梁山匪患,將來這京東百姓頭一個要感謝的,就是老太尉哩!」

  「夜叉啊夜叉,你這張嘴,是越來越會說了!你也不用勸我,即便將來京東的百姓都念父帥的好處,但在這登州,我劉家的惡名算是洗刷不掉了。唉,好在如今內地諸州都缺乏勞力,登州百姓內遷,想來日子也不會難過!」

  那後生說到後來,語氣像是在喃喃自語。看得出來,他在堅壁清野的大方向上也是持贊同意見的,唯獨在執行的細節上,頗有些不忍之色。

  被喚作「夜叉」的軍官正待再勸幾句,卻見這後生嘆了口氣,換了個話題道:「咱們近來,收集到多少船隻了?」

  「真是賊過如梳,老話說得一點不錯!衙內,末將尋遍登州海岸,也只得來這十幾艘漁船!」見後生皺起了眉頭,夜叉又道:「不過要完成老太尉的密令,倒是足夠了!」

  那後生「嗯」了一聲,望著茫茫大海不再說話,夜叉在旁等了半晌,忍不住道:「衙內,毒藥末將已經全部配好了!恰巧昨日帶人尋船之時,還意外尋到兩頭病死的瘟畜,末將全都帶了回來!常言道趕早不趕晚,不如就在今晚,末將便帶人摸上沙門島去,把這事給辦了!」

  說來,劉仲武到底不是甚麼只會守株待兔的庸將。說起他的密令,絕對是打蛇打七寸的要命招式。梁山泊雖然在京東席捲了無數錢糧上島,一時半會倒不至於鬧饑荒,但沙門列島有個天大的劣勢,就是淡水。

  這幾個島子可不比梁山泊,四周都是淡水。就算董平一伙人奉命回京途中故意在水泊邊上脫褲撒尿,頂多也就噁心一下島上的人而已。但沙門列島就不同了,在短時間內湧入數百萬人口,光憑島上那有限的水源,本身便難以為繼。若是再如董平那般,「污染」一下水源,那可是會要命的。

  「夜叉,那可是數百萬條人命吶!」後生回頭望了夜叉一眼,語氣道不盡的沉重。

  「可他們活下來,就是數百萬匪盜!京東、河北,甚至整個大宋,便永無寧日矣!」夜叉也不是個簡單的人物,見說一反剛才的笑意,臉色變得嚴肅起來:

  「老太尉為國除賊,不惜身背罵名,皆因他深知此事絕非兒戲!若對這伙賊人心軟半分,就是對大宋百姓心狠十分。倘若我等此時優柔寡斷,行婦人之仁,等到將來這伙賊人反攻京東,但凡有個差池,老太尉的罪責就大了!衙內,你可要想清楚!」

  後生聞言,臉上肌肉不禁抽動起來,顯是內心中正進行著激烈的思想鬥爭。熬過半晌,只見他咬了咬牙,出言道:「我軍現今布局未穩,各縣城池修繕未畢,輕易逼得梁山賊寇狗急跳牆,未見得降兵便能守住城池。如此,我西軍便難以出奇制勝,殲賊於野戰之中了!許提轄,等等……再等等!」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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