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七四章 綠林風光的時候，已經過去了！

  話分兩頭，勢難兼顧。欲知宋江後事如何，後文自有分解。

  且說朝廷在京東路這場一面倒的大勝仗打到如今這個地步，不光老謀深算的蔡京已經開始藉機清洗投靠自己的軍方勢力，童貫也開始謀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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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甚麼！？老子的耳朵沒聾罷？想咱們兄弟六個人，帶著孩兒們不避生死解了這青州之圍，到頭來卻落得這麼個結局！？只能帶一個指揮前去任上，這是開他娘的甚麼玩笑？」

  江湖上人稱烈絕大郎的赫連進明炸了毛，原本他對朝廷的安置便心存不滿，如今上任連嫡系都只能限帶五百人，這不是明擺著朝廷在吃干抹淨之後想不認帳麼！？

  之所以說是「安置」，那肯定就談不上甚麼好位置了，甚至連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雞肋都比不上。故而眼下他覺得自己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一個小小的河北清州巡檢使，哪裡能按住他那顆慾壑難填的虛榮心？是以宣布消息的青州太守曾孝蘊前腳剛走，這位野慣了的烈絕大郎後腳便牢騷百出。

  聽到老六的抱怨，六兄弟中排行老四的黑弒神王伯超望了一眼沉吟不語的老大和二哥，亦出言附和道：「兩位哥哥，老六說得不是沒有道理。想咱們為童樞密都拼了老命了，怎地到頭來還成不了他的人呢？這明擺著就是要撇開咱們，直接控制咱們從河東帶出來的數萬弟兄啊！」

  「就是！還真別欺負我們沒讀過書，這個分明叫做卸磨殺驢！老子在道上混了這麼些年，有什麼事沒見過？哪曾想這仕途比綠林還要險惡萬分，咱們這些人跟朝廷的那些相公們比起來，簡直就是他娘的吃齋念佛的老太婆！」老五鬼見愁來永兒也憤怒起來。也是，任誰遇上這種被人強占基業的齷蹉事，都不可能心平氣和，遑論是這些脾氣暴躁的積年悍匪了。

  「干！趁著弟兄們都在身邊，咱們反他娘罷？」

  飛廉皇甫雄不愧其響亮名號，一開口就叫身旁五個兄弟大驚失色，哪怕是剛剛牢騷最盛的赫連進明，此時也不由用看神……經病一般的眼神，望向這個魯莽的三哥。

  還是鐵城牆周興為人最為謹慎，第一反應便是跑到堂外探視一番，確認無人竊聽後，這才轉來，望了一眼臉色鐵青的大哥，趁勢便教訓起和自己關係微妙的皇甫雄來：「你要是覺得你比梁山王倫還能，你便反！」

  皇甫雄是個暴脾氣，聞言反嗆起來：「王倫有甚麼能的？一路潰敗不說，連場像樣的決戰都不敢來，壓根連田虎這廝都不如！罷了，遠的暫且不說，就說近的！老子不剛剛還跺了他兩個頭領！你見他放了半個屁沒？」

  歷來小團體中，老三都是老二天然的制衡者，兩人宿怨由來已久，周興見他此時半分不給面子，氣得渾身發抖，正待與他分說，忽聽身旁那個最不可能開罵的人已經罵開了：

  「你是豬腦子啊你！死在咱們手上的宮儀、王江是梁山的人麼？你我自己哄哄上頭也就算了，現在關起門來只剩自己人了，你怎麼還就當真了？反，反你娘個頭！」

  老三之所以是老二的天然制衡者，就是因為老大最喜歡扶持老三制衡老二。可這一回，老大卻旗幟鮮明的站在了老二的一邊，一開口便把老三罵懵了。

  話說錦鱗蟒馬園的反常，一下子把眾兄弟都鎮住了，還是周興反應最快，明白了馬園的真正用意，得意的賣弄道：

  「宮儀、王江和燕順都是一路貨色，吃人肉吃上癮的渣滓，想王倫那廝是個有潔癖的人，又如何看得上他倆？也怪這廝們沒腦子，想渾水摸魚打著梁山旗號撈點便宜，哪知卻成了梁山的替死鬼！你們道大哥當初為何命大軍緩行，就是為了徹底查清楚這兩個到底還是不是沒根基的遊魂野鬼！不然叫我們去跟王倫硬碰硬，你當老大跟宋江那般，賣友成癮啊！」

  周興這個馬屁拍的馬園很是舒服，只見他當下語氣緩和了些，安撫道：「皇甫，別犯糊塗了！咱們當初瞎了眼去投田虎，如今沒有隨他葬身魚腹，這命就算是賺回來的。如今朝廷對咱們的安排……也是怪我，當初猶豫了一下，軍中只怕早有朝廷的眼線，將咱們當時的反應都密報上去了！唉，早知道如今隊伍都要拱手讓人，還不如當初堅定一些便好了，起碼能給你們謀個好差事！」

  馬園表面上也是對朝廷的安排不滿，但其實，他心中已經很滿意了。去河北擔任團練使，雖及不上從前所謂的安撫使風光，但起碼這個金飯碗要比在偽晉穩當得多。看得出來，享受與自己同等待遇的老二周興對這個安排也很滿意。

  按說，老三和老四的團練副使也不錯了，只比自己低了半格，好歹也算是一州之中的頭面人物了，怎麼就稀里糊塗的跟隨老五、老六瞎鬧騰呢？那兩個發發牢騷倒是可以理解，畢竟捕盜巡檢的差事，比起團練使來的確有點不太體面。馬園就是顧慮到他們的感受，才裝作不太情願的樣子，但他絕不會因此便容忍手下人意欲砸鍋的舉動。

  「大哥，常言道『早知三天事，富貴一千年！』都過去了的事情，還說他作甚？那不還是因為大哥對弟兄們負責任嗎？」

  童貫贖買的手段起了作用，老大和老二開始一唱一和了，只聽周興繼續道：「咱們又不想造反，無端帶那許多人在身邊作甚？說實話，咱們從河東帶出來的這些人裡面，龍蛇混雜，端的是甚麼樣的人都有。將來若是惹出事端來，還不是得咱們兜著？我看一個指揮就一個指揮，五百個人伺候你吃喝拉撒睡，難道還不夠？我是覺得，童樞密還是很為咱們著想的！」

  「甚麼叫為咱們著想？你沒看先前投靠宋江的段仁、陳宣、苗成他們，芝麻大小的官，最少也是帶著兩千人上任，還有孔明、孔亮這兩個窩囊廢，竟然帶五千人開赴京畿成了京軍，憑什麼！？孫立這廝最離譜，居然火線抽調了一萬人隨他前去上任！童樞密恁地對待我們，老子心裡不服，還不如投了蔡京！」吃飽了的魚兒難咬鉤，飢腸轆轆的魚兒卻想另尋覓食之地，只聽烈絕大郎赫連進明忿忿不平道。

  「你去投蔡京啊，去啊！你要敢當出頭鳥，童樞密第一個弄死你！沒見宋江這廝便被發配出去了麼？蔡京不就是因為保不住宋江，才只好拿他那兩個廢物徒弟做樣子麼！」周興冷笑一聲，反激道。

  「那他憑什麼不好好對咱們！？」赫連進明只覺得受了天大的委屈，你不好生待人也就罷了，還不許人另投他人，做人不能恁般霸道罷？

  「在禁軍裡面，童樞密手上是真不缺人，壓根不像蔡相那般飢不擇食，連宋江這等貨色都當成寶貝。你看看西軍那些老爺們，各個眼睛長在頭頂上，一有甚麼好位置，童貫對他們可不吝惜。所以回頭想想，咱們能有今天的位置，也算不錯了。再晚點，換成虎翼山，多子山這些小山頭，只怕更不堪。所以我勸兄弟們一句，想混呢，就好好混，童樞密還是識人重人的。不想混呢，就在這個位置上好好待著，也別總想著那些不切實際的事兒。咱們從前攢下的金銀，富貴兩輩子也夠了。如今又有了官身，大夥就消停點，娶上幾房妻妾，咱們也過過好日子！要知道現在已經不是從前了，四大寇已亡其三，綠林風光的時候，已經過去了！」馬園到底是做大哥的，看問題還是比其他幾個人要透徹些。

  幾個人聞言，琢磨著馬園說的也是正理，均是唉聲嘆氣，一時間不由心都懶了，只聽來永兒酸溜溜道：「我們拼命，別人好命！人家王慶靠著女人就能上位，咱們吶，也只能恁地廝混著罷！」

  王慶這個名字好似有種特殊魔力，瞬間讓分贓不均心生齟齬的六兄弟槍口一致對外，只聽王伯超皺眉道：

  「在江湖上稍微混過兩天的人都知道，王倫這個人照說不是泥捏的啊！想當初梁山打遍天下黑白兩道從無敵手，田虎、王慶、方臘誰沒在他手上吃過苦頭？高俅硬是連命都送了！堂堂朝廷陪都大名府也是說破便破，先前更是席捲京東一十六州，搞得京師震動，人心惶惶！似這樣的人，豈是說慫便慫了的？」話到此處，王伯超的臉色變得神秘起來：

  「莫不是，就在這最後孤城登州，還有一場驚天動地的大仗要打？」

  眾人聞言都面露深思神色，卻見周興點頭附和道：「說的是，我也總覺得有些不大對勁。這一路上，除了襲擾襲擾再襲擾，梁山泊壓根就沒有甚麼像樣的攻勢。你說那王倫明明是個硬氣的人，從來也不肯服軟的，會就這樣認栽？反正我是不信的，虧得是咱們就要去河北上任了，不然哪……！」

  來永兒見說，興奮得手舞足蹈，不禁打斷了周興的感慨：「咱們一起四十萬大軍，也就王慶這小白臉沖得最前面。想這傢伙軟飯吃多了，就不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了！我看他這回，必得讓石頭蹦碎了牙去！搞不好，嬌滴滴的童小娘子，要做寡婦哩！」(未 完待續 ~^~)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