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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洛書(一)

  別過南霽雲後,李括叫來了張延基、周無罪等好友一齊商討接下來的打算。出乎李括的意料,張、周二人非但對吐蕃佛僧大量湧入長安的行為不予質疑,反而打趣他疑心太重,草木皆兵。倒是周無罪這個小胖子,在聽說李括成為隱士後,兩頰上的肥肉一顫一抖,由紅粉生生憋成了醬紫se。

  「你,你真的成了隱士?」小胖子轉了轉眼珠,試探著問道。

  「如假包換!」李括恬和一笑,擺了擺手。

  周無罪的嘴角扯了扯,終是壓下了心頭的不忿,yin陽怪氣道:「呦,不錯嘛。十六歲就成了我大唐的隱士,前途無量啊。」

  李括知道周無罪是起了酸意,聳了聳肩:「我再怎麼前途無量還不是你周大天才推舉的?再者說,天才和凡人總歸不能以一條標準衡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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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無罪見李括主動給自己鋪好了台階,也不好過於矯情,「大度」的擺了擺手:「罷了罷了,誰讓我上輩子欠你小子呢。你現在可是神策軍朱雀團的校尉,我的頂頭上司。我周大天才不為別人考慮也得為自己想想!」

  「你啊!」李括輕夾了小胖子一眼,不再做爭辯。

  根據南霽雲給他的線索,此次吐蕃佛僧大量湧入長安,基本都居於安仁、開化二坊。由於安仁坊的薦福寺(注1)高僧雲集,求籤靈驗,故而每天前來拜佛的信客絡繹不絕。甭管你是求名還是求利,盼子還是盼孫,只要你心中有佛,虔誠的拜一拜神明,保准你心想事成,事事順心。

  三人來到薦福寺時已近正午,前來求籤的香客卻沒有絲毫減少,生生從大雄寶殿排到了南門口兒。李括不信佛,卻也並不排斥。在他看來,一種事物存在就有他的理由,我們沒有必要刻意的去否定貶低它。除卻一壺好酒,幾碟小菜,李括一早兒都沒吃掉什麼東西。在和好友商量一番後,三人終是邁入一間從外表看來破舊不堪的小酒館兒。

  一進店們,張延基便用袖口捂住了口鼻:「括兒哥,這是什麼問道啊,真臭!」

  李括皺了皺眉,他也聞道一股異味,起初還以為是從屋外飄來的,現在看來確是這生於店內無疑了。

  「這家店怎麼做生意的,這客人還敢進門嗎!」張延基得理不饒人,大聲嚷嚷著。

  周無罪搖了搖頭,輕蔑的瞥了張延基一眼:「凡人吶,凡人。你沒注意到這偌大的薦福寺周遭就此一家酒館嗎?沒有了對手,他還不是想怎麼經營便怎麼經營?」

  張延基仍是心有不甘,小聲嘟囔著:「都說店大欺客,我看啊,店小亦能欺個盆滿缽滿,只要心夠狠!」

  也許是前去拜佛的信客還未歸來,此時的店內略顯冷清。三人隨意尋了一處靠窗的桌子坐定,便招呼小二上菜。這家店鋪的小二是個胡姬,生著一雙藍寶石般的眸子,不時沖你一眨一眨,直把人的筋骨鬆軟融化掉。那胡姬聽到三人招呼,忙將腰肢扭了扭,如靈神般從一雙鉗手中抽脫出來。


  「嘶,真是個妖孽!」張延基緊緊盯著胡姬的腰肢,感慨道。

  「各位客官,想要來點什麼。本店有上好的熊掌、鹿茸、佛跳牆;配上獨家秘制的菊花酒,可是人間極樂的享受呢。」那胡姬將身子沖張延基挪了挪,一口濁氣呼在了少年的脖頸上。

  張延基下意識的跳了起來,向後退了幾步。

  「咯咯。」胡姬掩唇而笑,打趣道:「這小郎君還挺羞恁。這年紀若是放在我們家鄉,怕是都成婚了。」

  李括沖那胡姬擺了擺手道:「那些酒菜就不勞煩貴店了,給我們來上兩斤醬羊肉,來兩壺菊花酒。」

  「噢。」那胡姬眼中的光彩瞬時暗淡了下去,正準備轉身下單,卻聽得一聲高呼。

  「等等!再給我們來上一盤『香巴拉』!」李括輕點了點頭,沖胡姬示意。

  那胡姬本已如同死灰般的面se漸漸有了血se,柔媚一笑:「這位小郎君真是好眼力,我們家的『香巴拉』可是全長安做的最好的,這可是我們家的招牌!」

  也許是逐漸適應了店中的氣味,張延基漸漸鬆了口鼻,大口喘著氣息。「這店還真是奇怪,用個胡姬做小二,還生的那麼妖艷,也不怕給吃了!」

  「恐怕她是樂的如此。」周無罪半眯著眼前朝斜右方撇去。

  此時小店內一共只有三桌酒客,坐在店鋪西首角落裡的是一個遊俠打扮的劍客。黑衣黑劍,黑眸黑髮。在周無罪看來,這人好生古怪,明明有靠窗暖人的位置,他卻跑到yin暗的角落去喝悶酒。那劍客似對任何的事都不關心,只一直撥弄著一耳搪瓷小火爐,用文火燒著一壺清酒。

  在三少年斜對面的位置,圍坐著四五個吐蕃佛僧。這些人清一se的紅袍黑袈,赤膊坦胸。一雙厚耳垂蓋至兩側頜骨,寬額廣面卻讓人感覺不到半分慈善。他們不停用吐蕃語嘰里咕嚕探討些什麼,至於內容便真無人可知了。為首一佛僧見周無罪朝自己方向看來,瞪了瞪眼止住了少年繼續探究的心思。

  「好生奇怪!」周無罪撥弄著光禿禿下巴,疑惑寫滿一臉。「照理說吐蕃佛僧此時該在薦佛寺中辯論佛法,為何卻有空閒喝起了閒酒?」

  「來啦,來啦!又香又辣的『香扒辣』來啦!」那胡姬扭著腰肢,小跑著將美食送至眾少年身側。

  「這,這是『香巴拉』?」李括瞪圓了眼睛,難以置信的問道。

  「是啊,又香又脆,又辣又焦!小郎君啊,奴家給你直說了。在長安城中你要是想吃到正宗的『香扒辣',跑步離要來我們會閒居!」

  原來這道神秘的鎮店之菜便是名菜大閘蟹,片刻前還張牙舞爪,橫行霸道的巨蟹如今已被縛了手腳,化作眾少年的盤中餐。


  張延基聳了聳肩:「不錯,不錯。我前些ri子正想吃這大閘蟹呢,還是跟著括兒哥有肉吃!」少年輕掰下一支蟹腿,咬開一個小口兒,有滋有味的享用著鮮美的蟹腿肉。

  「凡人吶、凡人!」周無罪整了整衣襟,用清水淨了手,這才慢條斯理的撬開蟹殼,取出蟹黃兒,小口細味的品了起來。

  李括卻並未急於用食,小聲默念著:「洛書現世、中原劫。佛尊開齋,兩京陷。五斗米入香巴拉...」似是突然參透其中奧義,李括猛拍了下方桌道:「我明白了,這洛書必定是有心之人聯繫的媒介。而這佛尊必是吐蕃佛僧無疑了,試問天下之大有何處僧侶大開葷戒?至於這五斗米,該是他們滲透的一個秘密組織?」

  少年反常的反應引起了斜對桌吐蕃佛僧的注意,他們似是聽得懂唐言,紛紛起身便yu沖眾少年衝來。就在這時,一直坐在角落裡默不作聲的黑衣遊俠卻是出手。只輕巧一扣,一柄寒鋒便應聲出鞘,那耀眼的寒光灑向眾佛僧,直晃的眾吐蕃一陣頭暈目眩。

  「人是長安人,狗是吐蕃狗。我言承旭雖不才,卻也知道長安城中,吐蕃人與狗不得入內的規矩。諸位莫非不識漢字,誤闖了進來?」言承旭雖然並未出劍,卻散發出一股強大的殺氣,讓人不寒而慄。

  那些吐蕃僧侶何曾受到如此侮辱,兜頭便要朝言承旭劈來。「慢著!」那為首黑袈佛僧緩緩睜開緊眯著的眼睛,用字正腔圓的唐言阻止了手下的莽撞。

  黑袈首領自打進入酒館兒就沒說過半句話,似一座佛像般端坐在坐席上。最讓人印象深刻的便是他面頰上那道長長的紅粉疤痕,竟似活物般時時蠕動。此番他細細打量著眼前的劍客,良久,石雕般的嘴下抖了抖,詭異一笑:「邏些城無戒,與言少俠交個朋友。」說完也不待言承旭反應,便揮了揮手,帶頭離開了酒館兒。那些佛僧雖然心有不甘,但似乎對黑袈首領的命令很是服從,終是咬牙邁步離去。

  「謝謝言大哥!」李括沖言承旭拱了拱手。雖然他並不懼怕麻煩,但也不想平白去惹麻煩。他們是在暗中探查洛書一事,不宜太過張揚。

  「你不用謝我。我幫你只因為你是根正苗紅的唐人,在這大唐的朗朗乾坤之下,還容不得一個異族蠻人如此放肆。」皺了皺眉,言承旭還是提醒道:「至於他們突然離開倒不是因為有懼於我,必是有隱秘任務,不想聲張。狼是養不熟的,這畜生一旦盯上你便要拼個魚死網破。若想不被它狠狠咬上一口,便要將狼牙打斷、狼腿打折!」

  說完竟是提起寶劍,跨上包裹,揚長而去。

  「言大哥,你是哪兒人?在哪裡能找到你?」張延基高聲詢問。

  「人是大唐人,劍是大唐劍。有不平的地方便有我,有紛爭的地方便有劍。你們好自為之,記住,你們是唐人,流淌著這個世界上最高貴的血液,決不能向一頭畜生低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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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薦福寺:據唐兩京城坊考記載,薦福寺興建於安仁坊,香火甚盛。

  ps:發燒40度、渾身起了疹子。我最近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倒霉透頂。熬了許久碼出一章,大夥先看著。<dd>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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