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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袍澤(二)

  神策軍的訓練地點選在了皇城南衙的驍騎營。也許是起了照拂貴胄公子的念頭,大唐皇帝陛下親下聖諭,將整訓地由南郊的白鹿堡改為南衙。要知道,神策軍培養的可都是校尉以上的軍官,自然和城郊大營中那些底層士卒待遇不同。況且,能進入神策軍的哪個不是出身名門的世家公子。功名但在馬上取,在這些世家公子哥看來,混軍功可比考功名來的容易舒坦多了。皇帝陛下即便瞧不起這些貴胄少爺,也不能不給這些世家大族面子。不過此次掌管整訓的可是素以治軍嚴厲著稱的哥舒翰大帥,即便是平ri橫行長安的世家少爺,也不得不收斂了xing子聆聽他老人家的教誨。要知道皇城裡可不比別處,隨便亂跑犯了宮中的禁忌可是殺頭的罪名。故而哥舒翰大帥開營儀式上便跟大夥約法三章,未經准許擅離軍營者斬、不遵軍令聚眾鬧事者斬、三次點卯無故不到者斬。雖然大夥多是含著金湯勺出生的貴家公子,但大伙兒可不敢拿自己吃飯的傢伙去打賭。雖然自己祖上打大都是有功於大唐的開國元勛,但若自家大帥真的明正典刑,執行軍法。怕是事後,國事繁忙的皇帝陛下也不會為了一個叫不上名的勛貴和一鎮節度翻臉。

  晨光透過酸紙窗灑了進來,映出幾簇斑駁的光點。李括正倚坐在靠窗的胡凳上反覆擦著那南霽雲贈予他的角弓。思量一夜少年還是沒有向阿甜道別,一來自己來到軍中乃是為了成為隱士,以得到皇帝陛下的信任。此事實在不宜太過張揚,以阿甜那個大嘴巴如若清晨告知她緣由,只怕不到晌午便傳的滿城皆知了。第二經過杜老掌柜上次一番教誨,少年竟是有些害怕面對這個准老丈人。

  「唉。」小七長嘆一聲,又拿綢布在弓耳處擦了擦。來到軍營中後,少年才發現一切都不似自己想的那麼簡單。且不說如何脫穎而出,引起皇帝陛下的注意成為隱士。單單完成每天訓練的內容,順利的留在神策軍成為一名低級武官,似乎都成了一個考驗。雖然神策軍訓練的是校尉以上的武官,但似乎自家大帥完全在按照訓練新兵的模式調教自己。每ri例行的晨跑、兩人一組的持刀格鬥演練僅僅是開胃小菜,五十步外步she一百發就當是鍛鍊臂肌。最要命的是晚飯前的負重長跑,二十斤的沙袋分綁在雙臂兩腿間,別說跑了就連走都艱難異常。偏偏天殺的關督軍又定下了最後十人取消晚飯的惱人規矩。眾公子少爺平ri里都是橫行里坊,連御史面子都不買的主,此刻偏偏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裡咽。少年還在悵惘,卻聽得一聲悠長淒肅的角鼓響起。

  「嗚、嗚嗚、嗚...」

  「啊!」少年一驚,忙閃身幾步至隔壁館舍,一把拍醒了仍自夢囈熟睡的張延基。

  「都什麼時辰了,還不起來!三遍角鼓後仍不出現在校場上可是要打三十軍棍的!」沒好氣的便要將好友拽了起來,李括高聲提醒著。

  「括兒哥,你再讓我睡會。」張延基撥開李括的手臂逕自翻過了身。

  「嗚、嗚嗚、嗚...」清幽肅殺的角聲再次響起,只是帶了些急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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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怎麼聲音這麼近?難道不是在做夢?張延基突然意識到了什麼,猛地翻將起身,朝床側的鐘漏望去。

  「天殺的直娘賊,竟然寅時三刻了!」

  張延基一邊穿戴袍服一邊朝窗外望去,已是急的滿頭大汗:「括兒哥,你先去校場。屠副尉要是問你來,你就說我正在路上趕著!」

  沖好友搖了搖頭,李括一陣苦笑。自己這個好友哪裡都好,就是嬌養慣了少爺脾氣太大。讓他吃點苦也好,總好過以後碰到絕壁撞得頭破血流。

  整個校場並不大,卻收拾的頗為整齊規整。地上生出的雜草早已被除了乾淨,坑坑窪窪的凹陷自被三合土填滿。一面寫有墨se神策軍大字的紅底軍旗插在校場正北的將帥台上,隨風獵獵作響。

  雖然李括被皇帝陛下親賜宣節校尉的職位,但畢竟是虛職。有意想考察下少年的領兵能力,哥舒翰大帥便將將新三旅旅帥的職位交給了他。一來給了皇帝陛下的面子,二來不會讓負責督導訓練的河西老兵心中彆扭。

  周無罪已是換了新配發的嶄新皮甲端立在校場右後手,少年渾圓的腦袋與水桶般的腰身與緊縛身體的甲衣顯得很不協調。不過這絲毫不會影響無罪的好心情,託了李小七的人情,自己被封了仁勇校尉。依著軍中慣例,自己被高書記委任為新三旅一隊隊正。雖然在李小七那個木頭人底下做事讓他這個不世出的天才有些不爽,不過看在他虛心求教的份上他也不在意扶持扶持這個自己的頂頭上司。畢竟現在他與李括已經緊緊綁縛在一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括兒哥,小胖子我來了!」張延基一邊繫著後腰的節帶,一邊疾奔高呼,動作好不滑稽狼狽。

  「嗚、嗚嗚、嗚...」低沉肅殺的號角再度響起,張延基總算趕到了校場,自覺地站到了隊尾。

  「吁。」張小郎君長出了一口氣,一把抹去額頂的虛汗,低聲抱怨道:「要我說這點卯的時間也太不合理了。卯時一刻便要在校場集合,大伙兒都在熟睡,哪裡起得來嘛。」

  李括兒笑罵了一句:「那是你自己起不來,別把大伙兒都扯進去。你看看人家,無罪早早便來到校場跑圈。」

  張延基從頭到腳將周無罪打量了一遍,搖了搖頭:「小胖子嘛,當然是需要多跑幾圈啊。他現在這身材不要說跟著哥舒翰大帥去打吐蕃人,便是金吾衛那等花瓶衛隊也不會要!」

  一時周無罪的臉憋成了豬肝se,正yu反唇相譏,卻聽得帥台上響起一洪亮的聲音:「今ri所有應徵神武軍的兵士都已到齊,凡總一千二百四十三人。我便是河西振威副尉張守瑜,訓練期間的一切事宜都由我負責。從今ri起,便正式進入訓練!」


  一時群情激昂,評論聲不一而足。

  「什麼,前些天那些訓練還不是正式的?」

  「我擦,那正式訓練還不把人累死。」

  「老子不當神策軍了,別攔著我...」

  ...

  「括兒哥,那個什麼振威副尉的便是上次那個兵痞頭子?他來管我們訓練?擦!」張延基縮了縮脖子,低聲抱怨道。

  「小聲點!你不想活了?」有眼皮夾了好友一下,李括低聲提醒道。

  「既然人都到齊了,我就將話說明了。你們是當兵的,不是來當大爺的。別他媽跟老子扯什麼你們是來應徵神策軍的,只想當軍官。老子只知道,要想跟我們哥舒翰大帥混,就得拿出點魄力來。我們河西軍的軍功都是一刀一刀拼出來的,哪個軍官不是從新兵一步步的爬上來的?我們河西軍不似長安的禁衛軍,絕不養繡花枕頭!誰他娘的要是在營中跟老子耍那些公子哥兒的臭脾氣,老子的皮鞭可不管你是哪家哪姓的。」微頓了頓,張守瑜揮手朝校場帥台右手指了指:「看到那塊石碑了嗎,哥舒翰大帥親自立了這三條規定。考慮到你們都是京營出身的醃贊貨,已經將條疏寬了又寬。等到真正到了河西,那便要遵守我大唐的軍規,若還是改不了公子哥兒的臭脾氣,腦袋不知道要搬家多少次。若是現在後悔了,趕緊給老子捲鋪蓋滾蛋,別在這他娘的丟人現眼。」

  「哈哈哈。」帥台下瞬時響起了一陣鬨笑,有些新兵竟然笑的捂著肚子跌倒在地。他們大都出身名門望族,平ri之乎者也慣了,言談自然文雅晦澀。即便是罵人那也要拐著彎兒罵,問候遍對方十八代祖宗也絕不會帶上半個髒字。哪像張副尉,一口粗言,卻是聽得人熱血沸騰!

  「我老張不是一個不講道理的人,有什麼難處可以提出來。但你們一個個都是人五人六的大老爺們,別連個娘們都不如,讓袍澤在後面指指摘摘。我張守瑜帶出的兵,決不允許有一個是沒了脊梁骨的軟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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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據《唐六典》記載唐代軍制:每八百到一千二百人設一折衝府,領兵者為折衝都尉,其下有左右果毅都尉各一人,長史、兵曹、別將各一人,校尉六人。兵士三百人為團,團有校尉;百人為旅,設旅帥一人;五十人為隊,設隊正一人;十人為火,火有火長。

  注2:隋唐軍規:聞鼓不進,聞金不止,旗舉不起,旗按不伏,此謂悖軍,犯者斬之;呼名不應,點時不到,違期不至,動改師律,此謂慢軍,犯者斬之;夜傳刁斗,怠而不報,更籌違慢,聲號不明,此謂懈軍,犯者斬之;多出怨言,怒其主將,不聽約束,更教難制,此謂構軍,犯者斬之;揚聲笑語,蔑視禁約,馳突軍門,此謂輕軍,犯者斬之。。。凡總十七斬,五十四斬。隋唐軍規是很嚴格的,作為底層兵士往往是被將腦袋別在褲腰帶上過ri子,整ri擔驚受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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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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