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憑證
屋內一眾漢子罵罵咧咧的吵嚷,為首的胡全默不作聲,把個程邦俊氣得臉色鐵青,同時也是暗自叫苦:早知這差事如此難辦,自己何苦毛遂自薦再來跑一趟,受這幫土匪的窩囊氣,也把朝廷的臉面丟個一乾二淨,更把自個的前程給誤了!
去年,程邦俊就來過廣東一次,當時他攜帶永曆天子的詔敕命令兩廣總督連城壁招募義師配合李定國大軍作戰,等李定國大軍自高州東進後,因為廣東清軍不敢與李部正面作戰,將軍隊全部集中到廣州周圍堅守,粵西各府縣遂相繼被明軍收復。在此情形下,各地抗清義師紛紛向廣州進軍,各地土匪們也是全部自覺「大義」,接受南明大學士郭之奇、兩廣總督連城壁和高、雷、廉、瓊四府巡撫張孝起等人的收編,歡呼雀躍打著明軍的旗號向廣州進發。
形勢大好之下,本應回安龍府復命的程邦俊也趁機向兩廣總督連城壁請纓,以欽差名義收編了一些土匪和義師,憑此功勞回去後立即從主事升為員外郎,離兵部職方司郎中還有一步之遙。
兩月前,留在廣東主持抗清局面的南明大學士郭之奇和兩廣總督連城壁聯名向永曆朝廷上奏,言李定國大軍退回廣西後,廣東清軍便又占領了原先光復的府縣,使得廣東尚存的明軍只能在沿海山區活動,根本無力應對廣東清軍的進攻。
故而為了緩解清軍進攻的壓力,同時也為解決明軍自身兵力不足,郭、連二人便提議再同去年一樣,再次以朝廷的名義收編各地抗清義師、義勇,不吝高官厚祿之賞,從而能在短時間內壯大廣東明軍力量,以便能夠配合高州的李定國部對廣東清軍形成威脅,必要時候可以再次配合李定國大軍作戰,不致粵省全為清軍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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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貴州安龍府的永曆天子在接到郭之奇和連城壁的上奏後,立即批覆同意,同時要兵部派人到廣東協助辦理此事。
兵部接到上諭後,本是要派別人去廣東,可是程邦俊卻向上官毛遂自薦,說自己去年出使過廣東,對廣東情形十分了解,和當地的官員也有些交情,派別人去不若派自己去。兵部一想也是,就這麼著,程邦俊便帶了大量永曆朝廷鑄造的印章和兵部發給的告身到了廣東。
誰知,此行不比去年,從高州出發後,程邦俊便接連碰壁,不論是那些擁眾數千或是數百的抗清義師,還是那些只有幾十個人便自稱什麼大王的土匪,無一人對永曆朝廷委以的高官感興趣。態度好點的好言將他這「欽差」送走,態度不好的直接是哄走,將個永曆朝廷的兵部員外郎顏面掃得乾乾淨淨。
究其原因,卻是南明廣東官員自個種下的苦果。去年廣東各地抗清義師響應南明朝廷號召配合李定國大軍作戰,為此死傷無數,等到李定國大軍從新會解圍退回廣西,這些抗清義師卻一下就從原先南明官員眼中的香餑餑變成了臭****。當真是要錢沒有,要糧沒有,要兵器也沒有,甚至連戰死者的憮血也沒有,當真是要時招手來之,不要時揮手攆之,連句好話都沒有。如此做派,便使得各地的抗清義師對南明朝廷寒了心,那些土匪們更是對南明朝廷沒有好話。
去年做的不地道,今年還能指望人家響應你,為你賣命?況且去年各地義師和土匪紛紛響應南明的原因是李定國大軍打入廣東後,清軍不敢與之為敵,形勢大好之下自然是人人都出來要痛打清軍落水狗。現在李定國大軍退入廣西,只在高州留了為數不多的兵馬,而其餘各地的明軍戰鬥力又出奇的差,連義師都比不上,看到清軍幾乎是望風而逃,這種情況下,廣東的南明官員想靠封官許願來讓人為之賣命,和清軍死磕,誰肯干?
誰干誰傻!
........
叫苦不已的程邦俊幾次去看胡老大,指著這個張孝起曾大為誇讚的義士能夠回心轉意,說服手下這幫人接受朝廷的委任去和清軍作戰,可瞄了幾次,胡老大都不為所動。
這些個土匪丘八,不識抬舉!
程邦俊暗罵了聲後,腸子算是悔青了,去年的功勞已經讓他撈著一個兵部職方司員外郎,這要安心在安龍府呆上幾年,一個職方司郎中難道就能跑了?他還年輕,怎就這般沉不住性子,現在可好,處處碰壁,來粵月余,一事無成,卻不知如何向朝廷交待,又如何去見來前誇下海口的四府巡撫張孝起。
又等了片刻,除了一幫土匪的嘲笑和謾罵聲外再無動靜,程邦俊臉皮再厚,也知道這大樵山眾人是不可能為朝廷所用了,再留下去除了自尋其辱外毫無用處。恨恨的便欲開口告辭,卻聽有人問他:「敢問大人,朝廷的封賞可是真的,那參將的告身和大印不會有假吧?」
「放肆!」聞言,本就有氣的程邦俊立時就火上心頭,「爾等怎能懷疑朝廷名器!」抬眼去看,卻是那剔了發的義士周士相。
宋襄公不知道周士相問這個幹什麼,但既然對方問了,他也不便攔著,負手在那冷眼旁觀。
周士相突然開口,胡老大和趙四海他們也都奇怪,不知道他想幹什麼。
在眾人目光中,周士相緩步來到程邦俊面前,微微欠身拱手道:「程大人別誤會,在下不是懷疑大明朝廷,只想確認一下,畢竟這告身和大印,在下和這屋中的諸位好漢誰也沒見過,驗一驗穩妥些,也礙不了事。」
「你這什麼話,莫不成你是懷疑本官?哼,需不需要連本官的身份也一併驗了?」
程邦俊眉頭皺起,新會秀才周士相手刃清軍參將為父母妻兒報仇的事,早有探子從清軍的布告上探得,故聽到這樁義舉時,他對當事人還是很敬佩的。不過當看到周士相竟然和大樵山的一眾土匪為伍,不禁有些質疑周士相的人品。加上這幾日一直在山裡奔波,可卻一事無成,燥火之下對周士相的態度便很冷淡,現在見他竟敢出來要驗朝廷發給的官印和告身,語氣頓時不那麼友好起來,口氣帶著幾分譏諷。
不想,周士相卻一臉鄭重道:「若是有可能,程大人最好也能出示下能夠證明身份的憑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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