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章 不知道的那些記錄

  走進院子，靠在緊閉的門後，泰妍仰頭看著陰沉天空。

  不對他回說「再見」，只要不說出來，他就欠了自己一個分別，他就不可以無聲的離開。無法眼睜睜的送他離去，只要這樣，只要背過身，他就像永遠守護在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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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這也許是最後一次看他的機會，雖然和允兒她們說了，但最終還是一個人偷偷過來。

  而告別，對她來說，實在過太殘忍。躲在遠處路口，當模糊看到他拖著行李箱上車的身影，心就像被刀一片片的剜著。

  以前都是他在守護自己，這次，就讓自己用分別來好好守護他。

  打開客廳房門，到處充斥著防塵罩的白色，如破碎的荒蕪世界。她脫下鞋子走進去，腳下冰涼觸感，無時無刻不在提醒眼前的真實。

  從今以後，這裡不會再有他的身影。

  不會再有，看到自己到來，他擦著濕漉頭髮微笑從二樓走下來的身影；不會再有，他哼著歡快曲調在廚房裡忙碌的身影；不會再有，他端著沖好的咖啡，陪自己坐在天台鞦韆椅上的身影；不會再有，他抱著自己坐在沙發里的身影……一切都不會再有，就像他終於可以不用再回想起的那些記憶。

  掀開防塵罩，泰妍坐到沙發角落裡，發覺，世界裡依然全是他的身影。

  他就趴在樓上欄杆那裡，正笑望著自己；他就在廚房裡故意叫喊自己不要去添亂，正準備著兩人的飯菜；他就在天台鞦韆椅上端著咖啡，正喊自己快點上去；他，就坐在身旁的沙發上……

  泰妍垂下腦袋，雙手緊緊按捂著臉。淚水從指縫裡流下。

  只要閉上眼睛，他就坐在身邊；只要閉上眼睛，他就站在睜開眼就能看到的地方；只要閉上眼睛。他就永遠的不會離開。

  一個身體靠過來，張開手臂。緊緊抱住了泰妍。

  泰妍停下無聲啜泣，渾身顫抖的仰起臉，發現身旁坐下的是傑西卡。

  「泰妍，都是我不好。對不起，對不起……」若不是因為自己，因為救自己，李在珉也不會出車禍。傑西卡眼睛紅腫，李在珉上車遠處的剎那。眼淚就已經流干，留下的，是她不知該如何面對的泰妍。

  像是找到了支撐，泰妍靠到傑西卡肩膀上，抹著涓涓的淚水，小聲的抽噎，求乞似的問，「西卡，這樣，他就會好起來。對不對？我還沒有來得及和他告別，所以，他還是會回來的。對不對？」傑西卡用力點頭，隨後從身上掏出一個手機，「這是申靜讓我交給你的。」

  泰妍接到手裡，淚眼模糊怔看了會，等發現這是李在珉的手機後，淚水流得更凶了。

  「上次在家裡頭痛入院，手機掉到地上摔壞了，申靜姐給在珉oppa換了新手機，聽他緊張說舊手機里有非常重要的資料。便拿過去返修，今天才取回來。」

  傑西卡給泰妍擦著眼淚。而淚水卻越擦越多。她繼續道，「申靜姐說。手機里有一些視頻文件，可能就是在珉oppa認為很重要的資料。她說，她也不知道現在還該不該把這些給你看。」

  聽到這，泰妍漸漸停了哭泣，她坐起身去看傑西卡，見傑西卡搖頭示意。隨即，她打開手機，進入視頻文件夾，看到果然有一長排自拍視頻文件。看標註日期，都是最近所拍，視頻基本都是以日期命名，只有最上面一個用了「最重要」命名。

  抹抹眼睛，望了傑西卡一眼，泰妍捧起手機，把第一個視頻點開。

  畫面晃動一陣後靜止停下，又幾秒過後，李在珉出現在鏡頭中。

  見李在珉坐到畫面正中的高凳上坐下，他先是對著鏡頭不好意思的笑了下，然後咳嗽的自言自語，「這樣自拍，真是不適應啊……沒關係，反正只是自己看，咳～」

  泰妍捂住嘴巴，看到他出現在視頻里的一刻，眼淚就忍不住再次外涌。幸好傑西卡及時伸手過來托住了手機另一邊，才不致於摔到地上。

  「……這樣對話真彆扭……咳～在看這個視頻的『我』，不知你現在是不是又忘記了那些回憶。如果你現在不記得泰妍，對，說得就是泰妍，如果你不記得她對你是有多麼重要，請一定看完後面的這些記錄。」說著，說著，李在珉表情變得極為認真，「拜託了，請你一定要仔細看，一定要全部回想起來。不要再讓她傷心，也不要再讓她哭了。」

  手機已經是傑西卡在拿著了，但泰妍生怕放手就會失去什麼似的，那隻手伸出著無力拉住傑西卡的衣袖。聽到李在珉的這些話，碎裂的心臟仿佛再次重複碎裂了千萬遍。

  傑西卡撐著快軟倒的泰妍，不住的替她擦著眼淚，繼續播放下一個視頻。

  「怎麼會這樣，昨天剛記起，這麼快就會忘記……」畫面晃動，等低微的輕念聲音停下，首先出現在鏡頭裡的，是一片人工湖，拍攝地點是湖邊的涼亭里。

  不多時，臉色略顯發白的李在珉，出現在自拍畫面里，他對著鏡頭皺眉說，「記住。這裡，是和泰妍第一次見面的地方。那天約了允兒在這裡見面……泰妍是穿著紅黑色波點外套，淡藍色牛仔褲……」

  詳細的描述了第一次見面經過後，視頻便結束，緊接第三視頻開始播放。

  「這是購物中心五樓的全州拌飯店。和泰妍第一次來這裡吃東西……」畫面轉對飯店掃了一圈，然後又對準戴著墨鏡的李在珉，見他隨後起身離開，出門後一邊拍攝，一邊避開行人的小聲說，「吃完飯，我去樓下和申靜商量公司事情，上來就發現她人不見了，然後是順著這裡跑下去……」

  畫面最後來到一樓購物中心門外，鏡頭突然滑落。伴著劇烈的搖晃翻滾，接著鏡頭被什麼擋住，也許是鏡頭貼到了地面上。黑糊糊映像里，只隱約聽到有人發出難以壓抑的疼哼。

  「先生。你沒事吧？」

  「快點，快叫救護車……」

  而後不斷有聲音插入，視頻到這裡嘎然而止。

  第四個視頻的畫面，是一條步行街的夜晚街景。

  「去年聖誕節的晚上，來這裡，沒想到真能見到她。天空下起雪的時候，轉身，就看到她站在對面……」畫面對到街道某處點動了下。李在珉話音突然停住。鏡頭搖晃，看到他神情痛苦的依在街邊燈柱上，接著，這個畫面一晃而過，過了好一會，鏡頭畫面沿著來路返回，聲音繼續響起，「她那天竟然穿著高跟鞋就出來了，真是小迷糊，天氣這麼不好。又是晚上……」

  走到珉妍廣場，鏡頭迴轉，對準了李在珉自己。他嘴角掛出甜意的笑道，「是在這裡，我把玫瑰送給了泰妍，卻說了過分的話，等她跑開，才明白過來……」

  忽然，李在珉蹲下，手機掉到旁邊地上，鏡頭剛好拍下他倒到地上翻滾。雙手緊按頭的慘哼。這時，遠處幾個人影跑來。擋住了鏡頭畫面，嘈雜聲中。隱隱聽他說著崔海鍾名字，又過了下，拍攝不知被誰給關上。

  第五個視頻、第六個視頻、第七個視頻……

  二十多個簡短的小視頻，串連起李在珉所忘記的過往，每次回想後記錄，視頻里的他，經常臉色蒼白，經常會痛苦的避開鏡頭痛哼忍受。

  傑西卡緊緊咬住嘴唇，壓住了哭聲。

  這才知道，李在珉回想起那些記憶，常常說的輕鬆，大家期盼的也理所當然，但他做這些卻是多麼的艱難和痛苦。因為記起的回憶又會經常再次忘記，後面就要靠著這些記錄視頻，來一一串聯回想，再重新經受一遍那痛心的折磨。

  泰妍早停止了哭聲，每看完一個視頻，看他每次用心的詳細記錄，看他每次經受的痛苦，她就覺得心在被巨石用力的來回碾軋。淚水不斷迷糊眼睛，她又飛快擦掉，因為不想錯過每一秒的視頻。

  最後記錄，停在上次頭痛住院的前一天，也是手機摔壞的前一天。

  全部看完，發覺傑西卡把手機放到自己手裡，泰妍忽生出力氣的強撐坐起。她轉身拉住傑西卡，哭聲的求乞，「西卡……我好想見他……讓我再見見他好不好，只要一面就可以了……在離開前，再我看他一眼，看著他離開……」

  傑西卡拍著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泰妍的後背，給泰妍舒解情緒。她用袖子抹下迷濛眼睛，低頭看手機上的時間，然後立刻拉起泰妍，「現在坐車過去還趕得上，他們是十二點的班機，申靜姐的車就在外面。」

  扶著泰妍匆匆到院外上車，傑西卡說出情況後，朴申靜二話不說的開車向機場飛馳。

  途中，泰妍停了眼淚和哭泣，雙手一直緊緊握著按在胸口的手機，呆呆望向車前方。

  然而行至離機場還有數里遠的時候，前方車行道堵起來，幾分鐘後，車子乾脆停了下來。

  看著手機上跳動的漸近時間，在朴申靜和傑西卡驚叫聲中，泰妍一把拉開車門，然後跳下去，順著道路邊人行道向機場奔跑，越跑越快……

  意識仿佛脫離了身體，泰妍不知道自己跑的有多塊，只想跑的再快一點。要在飛機起飛前跑到那裡，去見他最後一面，即便不能讓他看到、聽到，也要好好和他告別，也要再一次告訴他，自己是多喜歡他……

  朴申靜和傑西卡氣喘吁吁緊追在後。

  兩人急衝進了機場大廳，看到李在珉和李智緣乘坐的那趟班機已經起飛。在前方圍著的人群中，看到泰妍柔弱的蹲坐地上，她臉埋在環起的手臂中，旁若無人的悲痛慟哭。

  .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