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有驚無險
月松一鑽進暗室,回來了的弟兄們就馬上起身,一起高興地喊道:「隊長!」
月松「嗯」了一聲,顧不上問自己兄弟的情況,就馬上走到大鋪邊,細心地看了看被鬼子折騰得沒有了人模樣的王秘書。
王秘書本來就被鬼子折磨得夠嗆,營救過程中又這麼一折騰,的確是有些吃不消。不過畢竟是從兇殘的鬼子手中逃出來了,身邊都是自己的兄弟了,不必再像在鬼子監獄中那麼樣睡覺都得睜著一隻眼睛了。這會兒王秘書已經睡得很香了,可以想見得到啊,身上藏著這麼重要的文件,又失去了人身自由,不時時小心,處處提防,怎麼能保得住重要文件呢?長期不敢懈怠,對人的精神那是一種莫大的折磨,不僅身上皮開肉綻,更重要的是心累啊。
月松對一邊照料的草根兒說:「給他吃東西了麼?」
「喝了點苞谷籿,簡單給他包紮了下,他就睡著了。」草根兒答道。
看著王秘書沒事了,月松走到李大壯跟前,伸手把大壯的胳膊抬起來,檢查了一下已經包紮好的傷口,說:「怎麼樣?子彈取出來了嗎?」
李大壯用右手在自己的胸脯上連拍了兩下,說:「能有啥事,咱這身板,硬朗著呢?小鬼子的子彈頭尖,鑽進來了,也不歇會兒,就又鑽出去了,正好,省事,呵呵。」
月松看著李大壯的精神頭兒,心裡頭覺得高興,拉著大壯的手說:「兄弟,再硬朗的身子骨,也得小心著點兒,記著哦,別沾水!」
「是,隊長!」李大壯笑著對月松敬了個軍禮,月松也笑著抬手還了禮。
「隊長,你偏心眼。」蹲在角落的唐四突然冒了一句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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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松朝唐四看了一眼,說:「擦破點皮,不就像掉了幾根猴毛嗎,還用得著慰問?」
「什麼擦破點皮掉幾根毛的啊,你看你看,胳膊都抬不起來啦,八成是斷了,哎喲……」唐四裝模作樣的張大著嘴又是眯眼又是扭頭的叫喊著。
月松看著覺得心裡好笑,一跨步走到唐四跟前,左手攬著唐思的胳膊,右手手掌在唐四的後背上輕輕拍著說:「哦,別哭別哭,媽媽給你吃奶奶哦。」
一時間大夥都哈哈哈的大笑起來。
唐思還不罷休,手挽著月松的脖子扭扭咧咧地說:「不嘛不嘛,我要吃嫂子的奶奶!」
「哈哈哈」,滿屋子的兄弟哄堂大笑,一向冷若冰霜的常超也抿著嘴偷偷地笑了,草根兒更是誇張,笑得停不下來了,還月笑越起勁,竟然彎著腰,捂著肚子,就差滿地打滾兒了。
鄧鳴鶴走上前,拍了拍草根兒的後背,說:「好了好了,小心外面的人聽見,任務還沒完成呢。」
這時老丁打開暗門進來了。
老丁看見滿屋子的人這麼高興,也被這氛圍感染了,拉著月松的手說:「羅隊長,你的兄弟們可真行啊,到底是見過大場面的,那麼多鬼子,那麼多機槍,就被你們玩弄於鼓掌之中,到現在鬼子們還在大街上像沒頭的蒼蠅亂轉呢。」
「老丁同志,沒有你們的情報和幫助,那我們特戰隊就成了沒頭的蒼蠅,兄弟們,你們說是?」月松握著老丁的手說。
「是!」兄弟們齊聲答道。
唐四的一張嘴老是閒不住,藉機對月松說:「隊長,李大壯和我的傷都是老丁包紮的,大壯連聲謝謝都沒有,你不罰他跑步嗎?」
李大壯一聽,趕緊上前一步,對老丁敬了個禮,說:「謝謝老丁同志!」
「呵呵,哪裡話?我們是一家人嘛,一家人不說兩家話,要不,就生分了不是。」老丁笑著說。
「老丁,都是為了打鬼子,咱們也不說啥謝了,心裡頭跟明鏡兒似的,就行了,你說是不?」月松攬著老丁的肩膀說。
「是是是。」老丁答道。
「來來,弟兄們,都湊過來,我們得商量商量下一步怎麼辦,怎麼樣才能安全地把王秘書送出城?」月松招呼大伙兒過來一起商量。
大伙兒圍著一張小桌子坐著,老丁給大伙兒倒上了熱水,然後說:「你們先商量著,我讓老蔡先整點吃的喝的進來,咱們再一起吃著喝著聊著。」說完,老丁開門出去了。
鄧鳴鶴見老丁出去了,豎起大拇指對月松說:「隊長,跟著你干真爽!」
「嚯嚯,爽,這些吃的我還從來沒吃過呢。」鐵蛋傻笑著說。
「好吃不?」草根兒問鐵蛋。
「嗯,好吃得很!」鐵蛋點頭答道。
「就知道吃,」草根把鐵蛋的頭往下一按,說,「我們說的爽,不是吃得爽,是說跟著隊長打鬼子爽。」
「就是,誰說吃得爽啊?」鄧鳴鶴蹬著鐵蛋說,又轉臉對月松說,「不過話又說回來啦,吃得也的確是爽!呵呵。」
月松看了大伙兒一眼說:「爽就好,不過千萬記住,不能蠻幹,每次行動要事先偵察好,謀劃好,多想想行動細節,沒有機會要能忍,有了機會出手要果斷,要狠,要麼不打,要打就把那些矮倭瓜羅圈腿打疼!」月松一甩手,給大伙兒傳授經驗,鼓勁。
「對,打疼,打得狗日的鬼子們屁滾尿流,滾回他們東京狗窩去!」大壯握著拳頭說。
「好,下面我們來總結一下這次行動中的幾個意外和我們處理意外是否恰當,然後再合計合計出城的時間和出城的方法。」月松話剛說完,老丁和老蔡端著兩大盆吃的喝的進來了,熱氣騰騰的羊肉湯的香味頓時溢滿了整個暗室。
老蔡把盆子往桌子上一放,說:「來,弟兄們,吃著喝著,給我老蔡好好講講今兒個咋地痛痛快快地狂宰那些小鬼子的。」
老丁把盆子放在桌上,對老蔡說:「商量正事呢,你要聽打鬼子的事,待會商量完了聽唐四跟你咕叨,他那嘴皮子利索,你肯定喜歡。」
大壯忙接著話說:「唐四那嘴啊,馬上就忙囉,等著,老蔡。」
「那是,羊肉湯,白面饃饃,我得可命地忙活咧。」唐四話還沒說完,就抓起來三個白面饃饃,又舀了一大碗羊肉湯,開始「唧唧」地吃著,「呼呼啦啦」的喝著。
月松說:「弟兄們也累了餓了,吃,過了這村,可就沒那店了,再往山里一鑽,又得餓肚子了。」
大伙兒也就不客氣了,都開始吃喝起來。
吃著喝著聊著,飯剛吃完,計劃也就在月松的主導下,在大伙兒七嘴八舌地添油加醋下完成了。
可眼下鬼子鬧騰得正歡,這兩天怕是得在這暗室里窩著了。
晚上大家東扯西拉的聊了好一會兒後,幾個人就擠在一張大通鋪上,暖暖和和地睡著了,那個鼾聲哦,真是此起彼伏,一lang高過一lang。
從羅溪走出來的月松,飽讀詩書,經過了宗族祖訓的薰陶教化,當然要比這幾個隊員習慣好得多。可月松並不討厭這些咋說都有些粗俗的弟兄,跟他們一起呆久了,反倒很習慣甚至喜歡上了他們的粗俗自然,正所謂有話就說,有屁就放,毫不遮遮掩掩,沒有絲毫的矯揉造作,淳樸厚道,全在他們身上體現出來了。
所有人都熟睡了,可月松卻睡不著,剛才又把出城的計劃仔仔細細在腦子裡過了一遍。今天連續出現的意外,讓月松更不敢大意。許是想得太細了,太久了,竟然睡意全無,一個人睜大了眼睛躺在通鋪上,不由得想起了羅溪。
明兒就是大年除夕夜了,從長大到而今,月松恐怕要第一次不能與家人一起過除夕了。年飯的桌上,爺爺一定會念叨自己,父親許是會責罵自己,母親肯定會護著我的,呵呵,大嫂的確很美,有點指削蔥根的味道,放鞭的時候小侄估計就會想起我了……
月松想著想著,不禁眼眶裡有些熱乎乎的,鼻孔里有些濕潤潤的,酸酸麻麻的感覺,那就是想哭的暢快,那就是家的溫馨和幸福。
哎呀,月松忽然想起了什麼。原來,月松驀然想起了自己帶領三營在大別山東麓與日軍作戰的事,戰場距離羅溪只有幾十里地,怕是爺爺他們早已聽聞了。自己好幾個月沒有回去了,而且與國軍部隊也失去了聯繫,再說三營的兄弟們都陣亡了,估計爺爺都以為自己已經為國壯烈殉國了,爺爺一定很惋惜自己摯愛的孫兒,但又會為自己有這麼一個英勇的孫兒而倍感欣慰。母親一定流了很多淚,父親怕是還會在一邊罵自己是不孝子孫,丟下父母,是個不盡孝的東西……
街道上尖銳的警報聲把月松從回憶中拉回到了現實。
有人敲門,「咚咚咚」的,響聲很大。
不好,都用腳踹了,是鬼子。
月松輕輕地叫醒了熟睡著的兄弟們。兄弟們一個個把頭從被窩裡豎起來,認真的聽著外面的動靜。
門開了,估計是老丁或者是老蔡。
鬼子進來了,「桌球桌球」的似乎是在砸東西,想必是在翻箱倒櫃的找人。
「都起來,把衣服穿好,做好戰鬥準備!」月松果斷地命令道。
弟兄們輕手輕腳地麻利快速的穿上了衣服,拿起了武器,子彈已經上膛。王秘書也起來了,摸著黑正在穿外衣呢。
「咚咚咚」,是腳步聲,已經上了木板樓梯了。
「鄧鳴鶴、草根兒和常超,你們把王秘書帶到下面的暗門邊,做好撤退準備。其他人,跟我守在這裡,一旦交火,你們三個立即護送王秘書從下水道撤離,我們隨後跟上。」
「是!」三個人小聲答道。
「噗通」,「啪啦」,鬼子已經在暗室外面翻找了。
月松輕輕地把小桌子放倒,把桌面對著暗室的門,李大壯把歪把子機槍對準了暗室的門,其他人也都做好了準備。
「皇軍爺爺,這是客人吃飯喝酒的地兒,您慢著點兒,這麼倒騰,我還怎麼做生意啊。」是老丁的聲音,「來來,坐下坐下,皇軍爺爺啊,大半夜的,不冷不餓嗎,我去給你們弄好吃的。」
「老闆,你這幅字是哪裡來的?喲西,中國王羲之的書法,喲西。」估計是個鬼子軍官,而且是有些文化的鬼子軍官。可這狗日的喜歡什麼不好,偏偏看上了這幅字,要知道,暗室的機關就在這幅字的後面啊。月松和眾兄弟屏住呼吸,大氣都不敢出,氣氛更加緊張了。
「哦,皇軍您眼界不錯啊,看得出,您是行家。」是老丁的聲音。
「嗯,中國書法的,我大大的喜歡,這幅字,我的,帶走了。」鬼子軍官說,還裝出一副很文明的樣子。
「別介啊,皇軍爺爺,這幅哪是什麼好字啊,樓下我房間裡有更好的,走,我們拿去?」老丁想引開鬼子軍官。
「八嘎,就這幅!」鬼子就是鬼子,一點人味的沒有,人臉一拿,狗臉一掛,說翻臉就翻臉。
那鬼子軍官說完就動手摘下了那幅字,老丁想上去攔,可哪裡攔得住啊。
那幅字被拿下來了,字後面的暗格也就暴露無遺了。肯定是那鬼子軍官看見了暗格,只聽見「次啦」一聲,鬼子軍官抽出了戰刀,一定已經架到老丁脖子上了。
李大壯有些耐不住性子了,提起機槍就準備往外沖。月松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大壯,對著大專搖了搖頭。大壯瞪著眼,咬著牙,恨得牙彎彎的。
「哎呀,皇軍爺爺息怒,息怒啦,這是神龕,拜神的,聽說你們大日本帝國也有拜神的,如來佛、觀音菩薩,咱們一樣的,呵呵,一樣的。」老丁嬉皮賴臉地和著稀泥,胡亂地糊弄著鬼子軍官。
鬼子軍官將信將疑地說:「神龕?如來佛?觀音?為什麼躲躲藏藏的,神神秘秘的?」
「哎喲,這個您皇軍爺爺就不知道了,咱們做生意的啊,是有講究的,不藏著,就這麼敞亮地供神,那就不靈了,就是靈了,也都靈在客人身上了不是,要不,您也來上一柱?」老丁還真能糊弄人,到底是在鬼子眼皮底下幹革命的,一口一個皇軍爺爺的,喊得到還挺順口。不過這大概就是能屈能伸,月松心裡不禁對老丁增加了幾分佩服。
鬼子軍官被老丁糊弄得迷天迷地的,想發怒又找不到理由,轉而又有些氣急敗壞,竟然舉起戰刀,大喊一聲「八嘎」,一刀把老丁的香爐給削去了一大塊。
還好,機關是要左半圈,右半圈才能開門的,那一刀下去,香爐是被砍去了一大塊,可暗門卻一動不動。
鬼子軍官見也沒找到什麼,就拿著那幅字,喊了聲「開路」,帶著一群小鬼子撤了。
等鬼子們走遠後,老丁才進了暗室,小聲地對月松說:「羅隊長,不必擔心,這只是例行搜查,沒事,沒事,放心地睡大覺,外面有我們,天塌不下來。」
「老丁,你們的工作真是不容易啊,換了我,肯定干不來。」月松心懷敬佩地說。
「嗨,沒事,習慣了,都是打鬼子,只是方式不同,你們那身功夫,那精準的槍法,換了我們,更玩不來,呵呵,睡,我不打擾你們了。」老丁總是笑呵呵的,這樣在敵人的心臟里工作,壓力之大,可想而知,可他卻依舊樂觀得很啊。
老丁走後,月松讓大伙兒都睡下了,自己也不再七想八想的了,等鬼子打跑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是啊,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這麼想著,月松也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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