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道人
道士?
哪來的道士?
吳道極十分驚訝,他不知道這道士是何時立在這裡的。
他的靈覺什麼都沒感知到,然而眼睛卻明明白白的看到那道士靜靜佇立。
對他這等修為的高手來說,感知大多數時候已經代替了視力;感知沒覺察,眼睛卻看到,給了他極為彆扭的感覺。
最重要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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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道士瞞過了在場所有頂尖高手的感知,就這樣子簡簡單單的靠近了戰場,仿佛只是遊山玩水路過的旅人。
這份能力,簡直和謝淵的天隱術有的一拼。
吳道極還有倖存的其他人看著那個把藏藍色道袍洗的發白的簡樸道士,無論是人是鬼還是妖魔,心中都下意識的極為警惕,甚至緊張起來。
面對著他們根本感覺不到氣息的神秘人,不知是敵是友,這些頂尖高手們竟然有些無所適從,內心深處更是隱隱不安。
一見面便讓他們這等修為不安的,幾乎只有可能是大宗師。可是現在天下哪裡還有大宗師?而那道人分毫沒有氣息顯露,看不出絲毫實力。
謝淵看著那個道士,面色深沉,眼中先是驚訝,隨後若有所悟:
「原來是你。」
中年道士面貌普通,氣質自是風輕雲淡。但他和大多數道士的恬淡不同,他的風輕雲淡,似乎是不將世間所有事情都放在心上。仿佛就算這天塌了,他也不會眨一下眼皮。
他微微點頭:
「一別經年,當初的山村少年,總算是開花結果了。」
這道士,赫然便是當年謝淵在山林路遇,傳他養身功的那位道長。
謝淵已然有許久沒有想起這位道長,連養身功都越發模糊,更從來不記得這道長的面貌。
等到了現在一看,他才一下想起許多相關之事,不由面色有些凝重。
這並不是他忘性大,而是人為。
但是能屏蔽他的記憶,這樣隱瞞天機的秘術,便是慕朝雲似乎都做不到。
既然想起了這位道長,他又出現在這裡,許多事情一下就說得通了。
不論是之前行蹤老是泄露,還是過去讓他生疑的一些巧合,多半都和這位道長有關。
而那三頁黑天書,毫無疑問,此時就在道士的手上。
謝淵神情閃過一絲複雜,而後搖了搖頭:
「看來道長當年路過小石村,並不是巧合。」
道士點了點頭:
「我本來預先選的是你兄長,他的身份比你更好用一些。結果造化弄人,陰差陽錯,倒是你最後功德圓滿,集齊了這所有黑天書。」
謝淵輕輕頷首:
「所以道長選我是為了黑天書?不過晚輩不太明白,怎麼道長就知道我能集齊這麼多呢?以道長之能,又何必需要我?」
道士微微搖頭:
「貧道只是一個不能露面之人罷了,不如你來去自如。我最開始本只想你取得雲山上那一頁就好,後來卻發現你總能出乎我意料,看來是身上還有貧道也看不透的東西。不過無妨,貧道將計就計,順水推舟,沒想到後面都順利得不可思議。看來天……呵,當是自助者,終得善果。」
「雲山……」
原來自己一路走來,都有這道士暗中引導的原故?
謝淵陡然想起,當初和慕朝雲上劍宗,是被盧老三追殺到山下,慕朝雲算得唯一生路便是上山。
可是如今想來,以盧老三的能耐和膽子,哪敢追到雲山劍宗腳下?
「命運從來不是註定的,但是命運之河卻有方向。」
「天機術便是搬動石塊,改變河堤,一點點一點點,最終影響命運的走向。」
謝淵不由想起了慕朝雲的話。
現在看來,自己的命運長河,不知不覺間被這道人改變了許多。
他吸了口氣:
「原來如此。晚輩斗膽一問,不知道長求黑天書,所謂何般?」
「自然是伐天。他們這樣,毫無勝算。只有貧道才是這次大劫的應劫之人,才有機會終結這一切。」
道士平靜的說道:
「時間差不多了,你還有什麼問題麼?」
「的確還有。」
謝淵沉默片刻,問道:
「所以,慕家也是你滅的?」
道士點了點頭。
「為何?」
謝淵聲音變得低沉。
道士眉頭輕蹙,似乎有些不滿道:
「這自然是這一切的一部分。你心裡明白,卻非要問,現在也已心緒波動了?我早就覺你感情用事、不堪大用,現在也不甚明白你是如何走到這一步的。」
他語帶責備,仿佛是一個教導後輩的師長一般。
謝淵捏了捏拳頭,輕輕吸氣:
「還不知道道長的尊號?」
「貧道玉靜。」
玉靜?
還倖存的幾位宗師露出茫然之色,似乎對這個名字極為陌生。
只有其中一個上了年紀的回憶片刻,露出驚訝:
「是那玄真宗玉靜?」
謝淵一聽,便想起這人是誰。
玉靜真人,玄真宗掌教玉虛真人的小師弟,三十年前天下最耀眼的修行天才。
他曾是那時當之無愧的最強宗師,蟬聯東海論劍桂冠,穩坐飛龍榜首多年,無人能夠撼動。
有人說他早就可以突破到大宗師,但不知為何遲遲不動。
直到平西王薛明河橫空出世,在東海論劍上擊敗玉靜,而後就甚少聽到他的消息,最後竟然消蹤匿跡。
不少人以為玉靜真人卡在大宗師之前,又被平西王擊敗,道心受損,泯然眾人,知道他當年天賦的無不扼腕。
但謝淵聽張均一講過,他這位小師叔並沒有死,只是雲遊天下,不知所蹤。
張均一說:
「師傅老頭兒說,小師叔的天賦還在他之上——我有些不敢相信,老頭多強一人?他嘴裡又向來沒幾句真話,老是誆我。不過他當時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很奇怪,還說什麼若是此時還是修行大世,小師叔就是真仙之資,可以登仙,只是如今生不逢時,路又有些走歪了……我當時就似懂非懂,半信半疑,覺得老頭兒失心瘋了。大家都是練武的,怎麼又扯修仙?」
當時張均一隻會一手砍人劍術,玄門精要、上古秘聞一竅不通,聽得慧覺直摳腦袋,又好生把粗鄙道士嘲笑了一番。
「不能露面之人……道長當年落敗,莫非都是故意為之?」
謝淵眉頭蹙起。
玉靜道人微微頷首:
「你還是機靈的。當年貧道已經有些引起天道的注意,自然要把這氣運轉移出去,正好薛明河橫空出世,貧道就略施手段,成功轉命,讓薛明河受了貧道的氣運,而貧道便安心藏在人間,準備應對這場大劫。」
「原來平西王,也是你害死的?」
謝淵腔調有些古怪。
玉靜搖了搖頭:
「倒也算不上。他的命數本來就如鮮花著錦,烈火烹油,貧道只是再給他加了一點罷了。」
謝淵拳頭緊緊捏住,沉默了許久。
玉靜倒也不著急,就這樣安靜站著,等謝淵說話。
「最後一個問題。」
謝淵終於開口,盯著玉靜問道:
「慕姑娘報仇,是找到你了麼?」
玉靜抬了抬眼皮,點頭道:
「不錯。那小姑娘對你情意深重,貧道只是告訴她,若要對付我,貧道將黑天書一隱,你便在大劫中必死無疑;若要救下你,就得安穩收集黑天書,以應劫變。報仇和保你,二者只能選一個。她回去當是推算良久,最終知道貧道所言非虛,最終還是選了你。只不過……
「貧道打小就看出她天賦異稟,天生便該是修天機術的,此道天賦還勝過我。當年我常去慕家談玄論道,還曾教過她幾手。只不過,她算來算去,真就以為已然勝過我了,以為算得分明,便勸你來收集黑天書,以為這樣能保你的命。這自然是不行的。」
謝淵聽著玉靜沒有絲毫情緒波動、安安靜靜的講述,好像操弄他人的這一切,對他來說都跟在路邊下了一局棋一般不值一提。
他深深吸了口氣,道:
「看來道長哪怕是拿到黑天書,也不打算放過我了。」
玉靜搖了搖頭:
「不是貧道不放過你,是你自己不放過你自己。現在將黑天書放下,你自己走,你卻肯麼?」
「自然絕無可能。」
謝淵感應著玉靜身上的三頁黑天書,手一抖,將身上的黑天書全部祭出,而後一手握上黑天神劍的劍柄,一手拿著姬氏神斧:
「玉靜,你害死慕姑娘全家,還坑害平西王,還有不知多少人……肆意操控如此多人的性命,就為了你自己虛無縹緲的道,哪裡是玄真宗高人?分明就是邪魔外道。今日不管是為了慕姑娘、為了琴小姐,還是為了那麼多無辜的人,我謝淵今日,必不會放過你!」
「真是愚蠢。大劫就在眼前,哪裡還是什麼虛無縹緲的道?不伐此天道,最終所有人都是一死。貧道只是讓他們的命運提前而已,對他們來說有何不同?」
玉靜搖了搖頭。
他尚在搖頭,謝淵卻已然閃過長空,突兀的浮現在他面前,幾乎與他臉貼著臉。
劍斧同時交擊,卻落了個空。
仿佛玉靜也使了天幻術,面前的身影淡化,而後出現在謝淵身後:
「冥頑不靈,自尋死路。」
他輕輕一抬手,謝淵忽然感覺腹中一痛,而後是全身經脈。
他一身磅礴內息突然全部開始暴動,橫衝直撞,攪亂內腑,瞬間就讓他受了不輕的傷。
謝淵悶哼一聲,瞳孔一縮。
是養身功!
他一身內息幾乎都是借養身功的神異快速修煉而來,和養身功同宗同源。
可此時他瞬間便明白,一切捷徑,都有代價。這是玉靜早就埋下的餌,如今才要將他釣起。
「不必反抗,徒增痛苦。」
玉靜輕嘆一聲,手一抬,掌上泛起清光,卻是不同於任何內息和血氣的力量。
他一掌印出,按向謝淵心口。
遠處。
一道綺麗的身影正帶著流光,迅速接近那起了驚天動地大戰的大河之畔。
司徒琴絕色面容上滿是焦急,她已經隱隱能看到遠處半空中的人影。
一個正是謝淵!可另一個她卻認不出。
但就算認不出,那個人影莫名的讓她十分不安。
司徒琴一咬牙,已經到極限的速度再度提升,已然不計後果。
忽然,一道人影斜刺里衝出來,突兀的攔住了她。
司徒琴大驚,閃身一躲,正要反擊,可是手出了一半便停了。
她看著來人,無比驚訝:
「是你?慕姐姐!你攔著我幹什麼?謝淵被埋伏了,還不趕緊去!」
一襲白色長裙、清冷如同月仙的慕朝雲站在司徒琴對面,微微搖頭:
「你不能去。」
「什麼?」
司徒琴十分意外,可是眼看謝淵似乎越來越危險,她焦急萬分,已經做出動手的架勢:
「你失心瘋了?快讓開!」
「你去了也是送死。我不能讓你去死,不然他會傷心。」
慕朝雲仍然擋著,搖了搖頭。
「可是,他……」
「這是他,必經的一劫……」
慕朝雲語氣十分緩慢,眼睛都閉了起來。片刻後,她才重新睜開眼睛,道:
「我相信他能挺過去,那是我算到的未來。」
司徒琴不解其意,只是咬牙道:
「我不知道你算的什麼鬼東西!我只知道,他現在危險了!」
她正要繞過慕朝雲衝過去,卻又被攔下:
「你不能去。你去了改變不了任何事。」
「就算是死,至少也死在一起!你走開,正好離我們倆遠遠的。」
「你死了不要緊,不要害死了他。」
慕朝雲這句話頓時讓司徒琴腳步一頓。
她轉頭看去,卻見慕朝雲頭也不回,拉著她的手,淡淡道:
「你還需要照顧我,只有我才能救回他。」
「照顧你?」
司徒琴有些疑惑的看著慕朝雲,看著她蒼白透明的臉色和緊緊抿著的嘴唇,看著她始終背對著戰場。
她有些不解,但她內心深處也相信,慕朝雲是絕不會害謝淵的。
她打量了幾眼,忽然眼睛圓睜,看出了什麼:
「你、你!你你……」
「此後,恐怕還要多多麻煩你了。」
慕朝雲微微點了點頭。
司徒琴咬著牙,臉色極為複雜。
她正要說什麼,忽然聽到驚天動地的巨響,下意識回頭,而後花容失色。
一道明亮堪比太陽的光芒亮起,貫穿天地,風雲變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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