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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返城

  第111章 返城

  在距離蘇道山等人篝火不遠的一棟木屋旁的陰影中,唐驀兒和一個身材瘦高,才四十多歲兩鬢就已經有了白髮的中年男子並肩而立。觀察著人群中的蘇道山。

  從蘇道山回到營地坐下喝酒開始,兩人就已經在這裡了。

  

  在此之前,中年男子一直在跟唐驀兒說著什麼,直到此刻,唐驀兒終於在詫異中轉頭看向他:「一個沒人當回事的書呆子……他?」

  中年男子不是別人,正是自崇廣城大營趕來的獵魔人統領花崇。

  只不過如果有認識花崇的人在這裡的話,會駭然發現,這位連前軍軍帥都敢直接甩臉色的獵魔人統領,來到這裡的第一件事卻是受了唐驀兒的指派去調查一個邊遠小城十七歲的少年。

  「資料就是這般說的,」花崇道,「從我動用的渠道而言,準確性應該沒問題。我也不認為誰會在一個十七歲的小子身上對我撒謊。況且,這些東西很容易就打聽到。我讓人去跟翼山城的人聊了聊,結果大差不差。」

  說著,他沖蘇道山所在的方向揚了揚下巴,似笑非笑地道:「另外,你看看他現在的模樣,可不就很老實麼……」

  唐驀兒有些發怔,神情簡直古怪到了極點。

  「難怪這小子在我面前也是那副規行矩步的樣子……可翼山城的人都是瞎子麼?」

  要知道在這個時代,人們都生活在一座城中,彼此之間的聯繫遠比舊紀元時更密切,更錯綜複雜。一個從小在城中長大的世家子弟,居然沒人能察覺出真面目,簡直不可思議。

  那樣的心機算計……十幾年來,大家就真一直拿他當傻子?

  唐驀兒確認般地問道:「所以直到前幾天夏州北郡郡考,這小子被寒谷收為了親傳,這些人才對他刮目相看?」

  花崇點了點頭道:「據說當時測試靈根的時候,那些宗門和世家還想著要再測一次。結果被寒谷的謝尋白給叫停了。因此直到現在也沒人能夠確認這小子的靈根層次是不是真到了高深莫測。而且知道的人只有世家和宗門高層,現在城裡還有不少人覺得這小子被寒谷看上是走了狗屎運呢。」

  唐驀兒哈了一聲。只覺得翼山城這些人的眼睛才是被狗屎給糊住了呢。

  靈根測試用的照心石法陣,千年來就沒聽說出過差錯。

  蘇道山能夠掩蓋真實性格,但站在照心石法陣里,他的靈根層次卻是如何也是掩蓋不了的。這幾乎就等同於一個妖精在照妖鏡面前現了原形。

  可就因為人們先入為主的認知,就愚蠢地以為是測試錯了……

  看著唐驀兒那難以置信,想笑又有些發懵的樣子,花崇好奇地問道:「之前你只說這小子救了你,讓軍部參謀照這個往上報,到底是怎麼回事?我聽說你當時遇上了一隻幽魔追殺?」


  「機密。」唐驀兒毫不猶豫地道。

  眼見花崇沒好氣地把臉一板,唐驀兒又嘆了口氣道:「算了,誰讓你是我師叔呢。」

  說著,唐驀兒摸出了那顆魔凝珠,一下拍在花崇手裡。

  花崇先是有些愕然。在發現手裡是什麼東西之後,他的瞳孔陡然放大,拿起魔凝珠,對著光仔仔細細地看了又看。越看,臉上的神情就越是震驚。

  「怎麼樣?」唐驀兒揚起了臉。

  回營之後洗過了澡,此刻唐驀兒皮膚白皙粉嫩。當她揚起她標誌性的小尖下巴做這個動作時,愈發顯得俏皮。在自家師叔面前,這位鷹衛統領倒像一個等著大人誇讚的小女孩。

  「這是你擊殺的?」花崇驚喜交集。

  「怎麼說話呢?」唐驀兒沒好氣地道,「這魔凝珠就在你手裡,不是我殺的,難道還是我從武聖殿裡偷出來的?」

  「可是……」花崇依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再沒有比他更明白擊殺一隻幽魔的難度了。當然,也沒人比他更明白這顆魔凝珠對唐驀兒的意義了。

  單單是憑藉這顆魔凝珠,唐驀兒就可以……

  腦海中忽然靈光一閃,花崇驟然將目光投向蘇道山:「難道這跟他有關係?」

  「這回就真是機密了,師叔。」唐驀兒幽幽地道,「我連師父都還沒想好要不要告訴她呢。我得先找爺爺商量了再說。」

  「你師父要聽到你這話,你就看她打不打死你吧。」花崇隨口說著,將驚愕地目光投向蘇道山。

  表面看唐驀兒什麼都沒說,但花崇知道,她對自己這個師叔已經算透露了不少信息了。以至於他看向蘇道山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他口中喃喃道:「如果真是這小子協助你擊殺的幽魔,憑這個功勞,就值得一個甲二級功勳了!」

  「不是甲一級麼?」唐驀兒一臉奇怪地道。

  「他若是甲一級,那你身為斬殺者,該是什麼級?」花崇沒好氣地掃了唐驀兒一眼。

  「我當然是特三級,給他一個甲一級很合理啊,」唐驀兒理直氣壯地道,「而且,如果我告訴你這小子是讀書人呢。」

  花崇霍然扭頭,失聲道:「超凡?」

  唐驀兒點了點頭。

  「為了拉攏他,軍部給到甲一級也在情理之中,」花崇感慨道,「難怪寒谷二話不說就招為親傳呢。這是撿到寶了啊。靈根達到高深莫測,未來武道進境幾無障礙。再加之還是超凡職業……」

  「怎麼,師叔只是羨慕嗎?」唐驀兒眼珠一轉,問道,「難道獵魔人就沒想法?」


  「獵魔人的規矩你又不是不知道,人是隨便能收的麼?」花崇苦笑道,「況且,如今獵魔人內部,各方面也斗得厲害。像這樣的寶貝,寒谷魏岐空若是不捂個十年八年再拿出來一鳴驚人,他這個寒谷掌門就白當了。」

  「事在人為嘛,就算現在不能收他進獵魔人,先結個善緣總是好的,」唐驀兒慫恿道,「現在知道這小子的人可不多。若非這次郡考之後立刻就遇上了幽族入侵,師叔你也未必有這樣的機會……」

  花崇神情古怪地看著唐驀兒。

  唐驀兒則目光炯炯理直氣壯地與他對視。

  「你連我這裡的好處都幫著賣,看來,這小子著實不簡單,」花崇似笑非笑地道,「他現在還沒被寒谷正式開山門收徒,你要不要跟你師父說說……」

  「我倒是認真想過,可是不敢。」唐驀兒連連擺手道,「魏岐空那個人,你又不是不知道。當年不過跟我師父吵了一架,就……」

  說著,她的聲音戛然而止,話頭一轉道:「不過我爺爺這邊,倒是肯定會下些本錢的。」

  在唐驀兒目光炯炯地注視下,花崇終於點了點頭,拿出一塊石頭製成的小牌丟了過去,沒好氣地道:「你倒是會慷他人之慨。好了,拿去吧。」

  唐驀兒接住牌子,笑顏如花。

  要拉攏一個邊遠小城的世家子弟,唐驀兒能給的好處有很多。但對一個超凡武者有意義的籌碼,她手裡卻並不多。而在這些有限的籌碼中,熙國的獵魔人組織,絕對是很重要的一個!

  因為獵魔人,本就是超凡武者的組織!

  「對了,關於這小子,另外還有一件事,」花崇似乎剛剛才想起了什麼一般,似笑非笑地掃了一眼唐驀兒道,「你知道翼山城的蘇家,究竟是哪個蘇家嗎?」

  「哪個蘇家?」唐驀兒一愣,看向花崇,「我認識?」

  「他曾祖父名叫蘇啟鴻。祖父名叫蘇景彥。」花崇悠悠地道。

  唐驀兒皺著眉頭思索著,漸漸地,似乎想到了什麼,緩緩張大了嘴。

  「前些日子,這蘇家差點被人給奪了世家之位,趕出翼山城。」花崇嘴角勾起一絲冷笑,「你猜是誰做的?」

  「還能是誰,」唐驀兒哼了一聲道,「緝事局唄!」

  花崇點了點頭道:「顧銘修在聆濤樓一次接待夏州官員的宴會上,隨口提了蘇家幾句,這邊自然就有人趁火打劫。不過沒想到這蘇家運氣倒好,正好對頭跟城外有些瓜葛,讓寒谷拿到了證據。如今蘇家非但沒倒,反倒是傍上了寒谷,風頭一時無兩。」

  說著,花崇冷笑一聲:「緝事局這些年追查太子的執旗人,可謂上窮碧落下黃泉,手裡也不知道染了多少人血,覆滅了多少家族。本來這小小蘇家也算是今上潛邸舊人,當年又鬧那般笑話,並不在追查之列。可沒想到,緝事局殺了一圈,還是連他們也沒放過。」


  花崇回頭看著唐驀兒,神情古怪地一笑,「現在,你確定你爺爺還會在他身上投注麼?」

  唐驀兒皺著眉頭,久久沒有說話。

  「東西我可給你了,給不給他,小驀兒你看著辦。」花崇說完,身影驟然消失。

  這老狐狸!

  唐驀兒咬著嘴唇,只覺得手心裡的小牌有些發燙。

  ******

  次日,當丁字營起床集合的時候,發現周圍空著的營房都已經住滿了。

  從崇廣城調來的兩個乙字營在後半夜的時候抵達了這裡。據說,後面還會源源不斷地部隊從夏州各地調集過來。光甲字營總數就要達到四個,乙字營總數要超十個。至於丙字營,丁字營和民夫後勤更是不計其數。

  畢竟幽族的進攻方向要麼就是幽霧,要麼就是蟲洞出口。如今這兩個方向都已經明朗了。自然兵力都會調派向這兩個戰場。

  也因此,距離最近的翼山城就成為了這個方向的大本營。除了部隊之外,更有數不清的物資向這邊匯集。

  而對翼山城的世家來說,這意味著什麼,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一大早,蘇道山就聽說世家家主們已經連夜調動了族裡的所有資源。畢竟,很多東西,軍中都是無法擠占有限的運力從外地調集而來的。這就需要在本地的大量採購了。

  而除了衣食住行等物質上的消耗之外,軍中對於人力的需求也如同一個黑洞一般。這也就意味著翼山城普通民眾也能靠勞力在這個冬天掙一筆錢。

  清晨的軍營顯得格外地熱鬧。一副生機勃勃的景象。

  營中各處,都已經有絡繹不絕的物資車隊進進出出了。蘇道山還見到了押車趕來的蘇婉,眼看著她和一位軍需官站在中央大營邊的空地上,沐浴著陽光,一邊說著話,一邊忙碌地在迭起來的箱子上記錄著什麼。

  同行而來的,還有蘇家堡的護衛和管事、夥計。連帶著邱大爺等幾個老頭也跑來了。他們進了軍營,別的地方沒去,先跑到營地來看蘇道山。

  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捏捏胳膊捏捏腿,發現沒缺沒少,就開心地一巴掌拍在肩膀上。

  「傻是傻了點,倒是個講義氣的!」

  「沒給蘇家人丟臉!」

  而這邊喜氣洋洋,另一邊,卻是愁雲慘霧。

  正如唐驀兒預料的那樣,塵暴在半夜就散去了。據說,當晚周家人和汪家人,就跟隨營中派出的部隊前往了廢棄土城的外圍查探情況。今早天剛蒙蒙亮,他們又在徵得大營同意之後,自己組織族中武者去了一次。

  結果是顯而易見的。

  據說,最終只在曠野上找到了幾片疑似周青禾跟汪明輝等人的衣服碎片。而地上的肢體碎塊,內臟,連著頭髮的頭皮,骨頭等等倒有一些,但混在塵沙中,骯髒不堪,沒人能分清誰是誰的。

  吃過了早飯,丁字營就集合列隊,準備返回翼山城訓練營地。

  離開大營的時候,蘇道山和岳世峰等人,正好撞見了從外面回來的周高遠和汪祖成。

  汪祖成雖然臉色難看,見到眾人還擠出笑容點了點頭。而周高遠則是直接走了過去。在交錯而過的時候,蘇道山分明看見,周高遠向自己掃了一眼。

  那眼中滿是怨毒。

  「這老登幾個意思?大家都知道,我昨天還冒險回去救人呢。你不感謝也就罷了,還用這種眼神看我。況且,你兒子是瘋傀殺的,跟我有毛關係!」蘇道山有些生氣。

  他停下馬來,皺著眉頭,扭頭一直注視著周高遠。

  「道山,怎麼了?」身旁的岳世峰,林烜,朱學康等人都察覺不對勁,紛紛勒馬詢問。

  「周世伯剛才瞪我,」蘇道山一臉錯愕不解地道,「他那眼神滿是怨毒憎恨,便仿佛想殺了我一般……我可沒招惹他啊!」

  他一副直腸直肚,心直口快的樣子,聲音又大,以至於營門口來來往往的眾人都聽得清清楚楚。岳世峰等人臉色都是一變,難以置信地扭頭看向周高遠。

  就連和周高遠並肩而行的汪祖成,也詫異地扭頭看去。

  眾所周知,之前周青禾等人失陷的時候,蘇道山是在已經突圍而出的情況下又折返回去救人的。就算最終沒能把其他人救出來,那也是仁至義盡,不欠你周家什麼啊。

  可誰也沒想到,周高遠竟然將蘇道山給記恨上了——就因為蘇道山活著回來了,周青禾死了嗎?

  這簡直毫無道理!

  一時間,所有人看周高遠的眼神都滿是鄙夷和敵視。尤其是一眾世家子弟,更是義憤填膺。

  在大家看來,周高遠簡直是好壞不分,忘恩負義。這種小人行徑,比蠻橫霸道,心狠手辣更可惡。

  眾人的目光下,周高遠只氣得七竅生煙,一張臉黑得跟鍋底一般。他沒想到,不過是錯身冷冷地掃了他一眼,這小子竟就這麼嚷嚷出來了。

  周高遠可不像其他人那麼天真,認為蘇道山重回塵暴真是進去救人的。要知道,米家家破人亡,周家一落千丈,跟蘇家已經是不死不休的死敵。這小子就算是個聖人,也斷沒有以德報怨的道理。

  況且,就拋開蘇道山和周青禾的死有沒有關係不說,自己兒子死了,仇家這小子卻立了功活著回來,就足夠讓周高遠心頭髮堵的了。這讓他看見蘇道山,怎麼可能有什麼好臉色?


  不過,眾目睽睽之下,自己可不能任他這般指控。

  而就在周高遠深吸一口氣,轉頭試圖開口說話的時候,忽然,一陣急促地馬蹄聲響起。軍營門口,一行人策馬而來。領頭的赫然是唐驀兒。

  「小師弟。」唐驀兒一出營就看見了蘇道山,臉上露出一絲喜色,「正說去追你呢……我有話跟你說。」

  小師弟?

  四周眾人看向蘇道山的目光都充滿了驚訝和艷羨,而周高遠的臉色陡然一變。

  策馬過來的時候,唐驀兒以及身邊陪同的幾個軍中將領似乎也察覺到氣氛不對,有些詫異地掃了周高遠一眼。周高遠慌忙讓開到路邊,一言不發地轉身進了軍營。

  「誒,誒……」蘇道山驚訝地看著周高遠的背影,奇怪地道,「周世伯怎麼走了?」

  他一臉不解地環顧眾人:「他這就是默認吧……」

  「怎麼了?」唐驀兒到了蘇道山面前,勒住馬,奇怪地問道。

  「君子不議人非,沒什麼……」蘇道山擺出一副又生氣,又不得不大度的樣子,一拱手道,「師姐你找我何事?」

  「過來,有東西給你。」唐驀兒將蘇道山領到一邊。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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