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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暗流

  第26章 暗流

  護衛將中年人抬進了一座小院的偏房,打開地下密道的石門,將其抬了進去。親自看著做完這一切,馮庭才轉身和其他幾位趕來的武者碰了個頭,然後一齊進了小院正房。

  「大小姐。」馮庭等人抱拳道。

  這是一間花廳改的帳房,分東西兩間,中間以多寶格隔開。

  東邊大房間的北側和東側靠牆的位置是兩排裝滿了帳冊的木櫃。木櫃厚重結實,雕刻精美。但因為年月已久,漆面已經有些斑駁。銅製的把手和一些經常接觸的地方都有了包漿。

  房間的中央是一張大桌。桌上橫七豎八地擺著帳冊,筆墨和算盤。平日裡是帳房先生們圍坐算帳的地方,現在四周的椅子上卻是空無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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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西側的房間裡,則擺著一個亮格櫃書架,兩個圓角櫃,一張羅漢床和一張不大的書桌。

  牆角鐵架上的火盆和壁上的油燈正靜靜地燃燒著。跳動的火光下,蘇婉坐在書桌後,蒼白的臉在交錯的光影下忽明忽暗,泛著一絲不太正常的潮紅。

  「怎麼樣?」見眾人進來,蘇婉起身問道。雖然已是竭力保持鎮靜,但她的呼吸和語氣還是顯得有些緊張。

  「人抓到了,就在他們秋塘村的作坊,」馮庭興奮地回稟道,「這次咱們突襲進去,不光抓到了米祥,還把他們的作坊一把火燒了個乾淨。」

  「真的?!」蘇婉眼眸一亮,見眾人齊齊點頭,驚喜地道,「太好了!」

  蘇婉快步從書桌後走了出來,關切地問道,「我們自己的損失如何?」

  「陣亡三人,傷了十一個。」馮庭道,「不過這次突襲,我們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幹掉了他們四十多個,其中還包括兩個主事級的七品武者。」

  蘇婉俏臉神情一松,問道:「米祥審了麼?」

  「還沒有,」馮庭道,「他被九叔一掌打成重傷,還在昏迷中。已經關進地堡了,等他醒來就審。」

  蘇婉玉牙緊咬,恨聲道:「這人是米家家主米燁的心腹,在米家的管家中排第二位,很多私密事情都是交給他主持的。咱們錦瑟鎮的那把火,還有八公的死,都跟此人脫不開干係。」

  「儘快把他的嘴撬開,」她環顧眾人,「再過幾天就是大聚議了。這是我們釘死米家的最後機會!」

  「是!」眾人同聲應道。

  「城外都安排好了嗎?」蘇婉問道。

  「安排好了。」馮庭道,「所有據點和工坊都已經轉到地下了。我跟他們說了,最近一段時間,不跟米家硬碰硬。」


  「對!」蘇婉點頭道,「另外,通知下去,這兩天堡里的所有人一概不得出城。免得被米家給盯上。至於城裡,派人盯死米家就行了,他們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在城裡動手。」

  她說著,來回踱了兩步道:」況且各大宗門齊聚翼山城,米家就算想動手,也不敢選這個時候。不過,咱們既然抓到了米祥,就要防著他們狗急跳牆。」

  眾人紛紛應了,又商量了一下堡里和各方面的護衛工作細節,這才轉身離開。

  房間裡安靜下來,就只剩下火盆的火焰偶爾發出嗶剝的聲響。

  蘇婉就近找了張椅子,軟軟地坐了下來,俏臉上,因為剛剛的一場成功突襲而顯出的喜悅漸漸消失,只剩下了一絲落寞和疲憊。

  「小姐。」貼身丫鬟黃鸝端著一碗粳米粥走進房間,低聲道,「您一晚上都沒吃東西,喝點粥吧。」

  蘇婉拿著勺子心不在焉地攪動兩下,喝了兩口就搖頭不喝了,起身往外走去。黃鸝趕緊從衣架上取了大氅追上去替她披上。主僕二人出了小院,一路沉默地走到了不遠處的土坡上。

  這是蘇家堡的最高處。早年間翼山城的城防還沒有完善的時候,曾經建了一座哨塔,後來拆掉了。只剩下一點殘磚。

  站在小坡上看下去,整個蘇家堡都籠罩在夜色中,只在清冷的月光下顯出大致的輪廓。

  但對於蘇婉來說,這一切都是如此地熟悉。

  自從五歲來到這裡,她就在這裡長大,對這裡的一草一木都無比熟悉。哪怕閉著眼睛都知道自己看見的是哪裡,住著哪家人,家中有幾口,又有誰在自己手下,幹著什麼樣的活計。

  「小姐,你別太擔心了,」黃鸝勸慰道,「老太爺不是說過,蘇家命數如此,不必強求。大不了離了翼山城,也能活得下去。況且咱們現在抓到了米祥,只要撬開他的嘴拿到米家的罪證,我就不信,其他幾家和各大宗門還能公然包庇他們!」

  蘇婉沉默著,良久,才幽幽地嘆了口氣道:「米家費盡心機,用盡手段,跟咱們鬥了這麼多年,才終於等到了機會,不是這麼容易就放棄的。抓米祥,不過是沒有辦法的辦法罷了。」

  她怔怔地看著夜色中的蘇家堡,如水的眸子滿是茫然,喃喃道:「祖父把蘇家交給我,可最終我還是沒能保住這份基業。等到大聚議之後,這裡的每一個人或許就要分崩離析,四散流離……」

  她眼中閃過一絲痛楚,蒼白纖細的手指猛地攥緊了大氅領子。

  ……

  「哐當!」

  隨著一聲不知道什麼東西砸破窗戶落在地上發出的聲響,位於翼山城第三坊的米家莊,瞬間在寂靜的深夜中變得喧囂起來。


  有聽到動靜的人出門查看,只見高高的主宅燈火通明。有拉著傷員的馬車進進出出,有大隊的護衛往來奔走。平日裡難得一見的幾位族老和族中的幾位大管家也都匆匆而來。

  米家正堂的清白傳家牌匾下,米燁站在大門台階上,臉色鐵青,如同猛虎一般噬人的目光緊緊盯著面前跪著的三人。

  「秋塘村的織染作坊被人給燒了,米祥也被抓了!」

  族老和大管家們一到,立刻就有米燁身旁的心腹上前低聲告知情況。眾人一聽,如遭雷擊,又驚又怒。

  再看前面跪著的三人,雖然他們渾身都是血跡和泥濘,但還是能分辨出正是米家派駐在那邊的護衛和管事。

  一位族老聲音顫抖地問道:「誰,誰幹的?!」

  「除了蘇家,還能有誰?!」旁邊另一位族老咬牙道,「沒想到,蘇婉那個小賤人,臨到頭了竟然敢……」

  「我說什麼來著!咬人的狗不叫。蘇家怎麼可能就這麼輕易認輸。越到關鍵時刻,我們就越該小心……」

  「怎麼沒小心?這些日子,外面都是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的,就是防著蘇家來這麼一手。可沒想到,這兩天恰好狗頭堡那邊的聚居地就出了事……」

  「閉嘴!狗頭堡聚居地出事跟我們米家有什麼關係!」

  「蘇婉這小賤貨看起來柔柔弱弱,沒想到竟然如此陰險狠辣!」

  「好了,說這些有什麼用。現在的問題是米祥被抓去了哪裡!絕不能任由他落在蘇家手裡。一旦他的嘴被撬開……」

  「對。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最好是蘇家還來不及把他帶進城。只要是在城外,咱們就還有辦法。」

  眾人正七嘴八舌間,忽然有一名管事飛奔而來,稟報導:「家主,剛剛問了城衛那邊,半個時辰前,蘇家有三輛馬車從北門進了城。」

  進城了?!

  院子裡鴉雀無聲。

  「嘿,看來,還想著在大聚議來翻盤……」米燁目光陰冷地看著那管事,良久,點點頭,自言自語般道:「好,原本還想著給他們留點體面。既然他們要垂死掙扎,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他扭頭看向眾人:「命令下去,從今天開始,按照我們摸清的名單,蘇家城外的產業挨個兒都給我掃乾淨!」

  「是!」眾人齊齊遵命。

  米燁森冷地道,「去,請周大先生,汪海年和岳終南來。今年梅花開得早,我請他們來賞梅煮茶。」

  他轉身往堂屋走去,留下一句話:「把米琅給我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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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暗流涌動。

  隨著無形的衝擊波在翼山城擴展開來,一座又一座深宅大院被敲開了門,一個又一個靜謐的房間重新點上了燈。得到消息的人們在跳動的燭火下,神情或錯愣,或震怒,或驚駭,或沉思……

  凌晨時分,當三輛馬車分別自岳家堡,周家堡和汪家堡出發,駛向米家莊所在的第三坊的時候。更多的武者隊伍早已經離開了駐地,如同水銀瀉地一般,撒向了四面八方。

  城主府。

  朱子明看著手中的情報,沉默了很長時間。

  「到這個時候了,」長子朱學安將桌上的油燈挑得更亮了一些,放下鐵簽,難以置信地道,「蘇家忽然來這麼一出,就不怕把整個蘇家堡都賠進去?!」

  「兩家都已經較量了這麼久了,本就是誰也退不了的局面,」剛剛趕來的的城衛統領王陸良搖頭道,「蘇家顯然是蓄謀已久。」

  「沒想到,」朱子明一聲長嘆,開口道,「我小看了蘇婉啊。」

  朱子明將密信放在桌上,搖頭嘆道:「此女年方雙十,花容月貌楚楚動人。平日裡說話也是輕言細語,溫婉嫻雅。自執掌米家以來,雖顯露了些經營手段,但處世過於柔弱。早前私下議論,大家的的評價也覺得蘇家實在人才不繼。竟推了這麼個小女子當家……」

  說著,朱子明嘿地笑了一聲:「半年前,蘇家八叔公蘇景齊遇襲身亡。三月前,蘇家藏在錦瑟鎮的織染工坊被人摸清底細,一夜突襲,連主事帶工匠和護衛死了八十六個,使得蘇家的支柱產業一夜清零。

  「那時候,大家就覺得蘇婉已經撐不住了。果然,後面米家再怎麼咄咄逼人,她都選擇了退避。只顧著裱糊蘇家這棟四處漏風的屋子。可誰知道,在這個節骨眼上,她竟然忽然出手,襲擊了米家的秋塘村作坊,還抓了米祥……」

  燈光下,朱子明的臉色似笑非笑:「今年的大聚議,可有意思了!」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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