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擬兩部分
不管怎麼說,袁肅是真心希望鄭州計劃不會執行,哪怕他骨子裡一直期盼著能夠趁機機會奪得大權,但是在道義上仍然認為這是一次可以徹底改變人性的試探。他當著田文烈、朱泮藻、唐天喜等人面開誠布公,解釋了自己與革命黨人私下來往的事由,又決定冒險前往漢口執叛黨之首,這已經足以證明事情的嚴重性。
如若朱泮藻這些人還想著藉機搗亂,可見這些人的人心有多麼惡毒!
在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裡,近衛軍按照軍事會議討論的部署方案,陸續從鄭州向既定的城鎮開拔。看著聚集在鄭州的軍隊走一批來一批,袁肅心中忽然有了幾分壓力,那就是他漸漸質疑起來自己到底是否有能力駕馭住這麼多的兵力。
好在接下來的這段日子裡,郭文遠、李勁夫沒有探聽到那些舊派軍官有什麼動靜。這原本是一件好事,反而讓袁肅漸漸放心下來,正打算想法設法集中精力展開針對漢口的行動計劃。倒是郭文遠和李勁夫二人顯得有幾分著急,生怕是監視、跟蹤和調查的人沒有辦工作做到位,或許有所遺漏什麼。
早在軍事會議召開之前,袁肅於公館召集嫡系部將討論全盤計劃的時候,就已經在暗中調派高順的諜報組織南下鄭州,參與到漢口、鄭州兩部分計劃當中。郭文遠、李勁夫因為是目前袁肅嫡系部隊當中最先抵達鄭州的人馬,所以在相關軍事安排上自然肩負主要責任。包括收買那些舊派軍官身邊的人,派人偽裝潛伏在鄭州各個有價值的地點建立監視網,等等。
哪怕在袁肅看來,這些工作都做的很到位,尤其是那些被挑選出來建立監視網的士兵,都能在喬裝打扮和蹲點上表現的很靈活,實在是讓他感到出乎想像。但是對於郭文遠、李勁夫來說,他們總覺得這些人不是「專業的」,太缺乏「經驗」,從而有很多不可靠的地方。
轉眼間到了三月初,也是中央近衛軍開赴灤州大約半個月之後的光景。
從北方派發下來的各項物資,以及後續趕來的部隊基本上全部就位。第一師、第二師、第三師、第五師分別移駐到既定的防區,鄭州城區之內只剩下各師的後勤部隊,以及剛剛抵達鄭州不久的第十師。就連第一兵團其餘的兵力,也都是先到商丘、許昌、開封三地集合。
但是幾個師的師長,以及師部的那些高級將領們卻還留在鄭州這邊。
袁肅之前沒有特別強調這些人要跟隨本部人馬一起轉移,但是也沒有要求這些人留下來。顯然是總司令部這邊還需要有所打理,並且親自監督後勤物資的調配,擔心其他師會趁機哄搶或者搞一些小動作。除此之外,也是希望能在總司令部這邊接收到第一手的消息,看看袁肅到底如何執行漢口計劃。
這反倒為鄭州計劃製造了一個絕佳的環境!
在全盤計劃當中,袁肅並不是一點困難的地方都沒有,除了要承受無法預測的風險,尤其是在鄭州計劃和漢口計劃的交叉點上,還需要一定細心的考量。既然要執行漢口計劃,那麼事先肯定要與漢口方面取得聯繫。可在與漢口方面取得聯繫的時候,又要擔心那些舊派的軍官會不會在這個時候搞小動作。一旦兩邊撞在一塊兒去了,結果可就會非常麻煩。
只是,從一開始這兩部分計劃都充滿了博弈性質。所以袁肅還是要做出一定的決定。
他在三月三日這天秘密派遣了參謀副官李典只身前往漢口。李典自然是要與曹錕接觸,並為袁肅接下來親自前往漢口鋪路搭橋。
在臨行的時候,他特別囑咐過李典,讓李典在跟曹錕見面之後,故意提到希望藉助曹錕的幫助,來趁機將鄭州這邊雲集的袁世凱嫡系將官一網打盡。至於幫助的方法,那就是讓曹錕派人秘密跟朱泮藻等人聯絡,假裝是打算透露一些重要的情報,比如他本人與胡毅生秘密接觸的證據。屆時,他這邊便會採取突然行動,以朱泮藻等人私底下與漢口串聯為理由,將這些逮捕起來,從而控制整個大局。
如此的布置,是袁肅突發奇想。顯然就是在利用詭計,徹底擾亂彼此雙方的思考,從而達成「虛虛實實、虛實相交」的詭計。
如此一來,即便那些舊派軍官企圖暗中耍花招,在曹錕來看也無非是故意玩陰謀。而對於曹錕來說,將袁肅跟胡毅生私底下交談的情報泄露出來,正好還能逼袁肅「上梁山」。哪怕曹錕本人還會認為這其中有詭計,但只要能讓袁肅在這邊跟袁世凱的嫡系將領們內訌起來,最起碼也能緩解湖北這邊的軍事壓力。
前後用了四天的時間,李典轉道江西乘坐火輪船才順利到達漢口。
隨著兩軍隔省對峙,湖北省江北一帶的地區全部進入軍事戒嚴,人心惶惶不在話下。
李典到達漢口後先在租界找了大飯店入駐下來,隨後通過電話局聯絡到北洋軍事改革委員會內務部辦公室,向內務部透露了一些消息。次日又與內務部派來的專員見了面,只說自己是奉袁肅之命前來拜見曹錕,到底所為何事不管對方如何再三的詢問,都是三緘其口,要求在見到曹錕之後才會當面告知。
內務部這邊沒有辦法,只好又返回匯報到曹錕那邊。在此期間也沒有對李典採取任何行動,僅僅是調派了幾名侍衛負責監視。單單從這一點已經讓李典覺得此事必能成功,不難推測顯然鄭州那邊沒有對之前軍事會議上的內容有所泄露。
到了三月九日,經過曹錕與一眾心腹的一番會商之後,最終做出了決定。內務部在這天一大早就再次動身前往租界,邀請李典動身前往北洋軍事改革委員會辦事處,並說曹委員長決定進行接見。
委員會辦事處的大樓並不算高,不過占地面積卻很大,從了正面的辦公樓宇之外,連同緊挨著的幾個宅院、莊園和其他民用摟也都是被徵用過來,用作其他部門辦公所有。曹錕的警衛營就駐紮在大樓後方的一處廠房。而沿著大樓街道向西直到小江門,便是才不久被曹錕改編為共和軍番號的嫡系部隊駐紮地。
李典才一路上或親眼所見,或通過與陪同人員聊天,將這些情況都一一記在腦海中。漢口這邊部隊的駐紮位置,尤其是細微到軍事改革委員會的警衛部隊分布地點,都將成為實施漢口計劃的重要情報支持。
一番周折之後,李典在辦事處三樓的一處小會議室里見到了曹錕。
到場的除了曹錕之外,還有其副官兼參謀長熊秉琦、湖北督軍王占元、北洋軍事改革委員會民商總長尚文譫。這幾位算是北洋軍事改革委員會中的核心人物了,除此之外其他的部門大多都只是做做樣子,根本沒有什麼實質的權力和意義。
「在下袁總司令參謀副官李典,見過各位大人。」進門之後,李典客客氣氣的向眾人問禮,他故意表現的落落大方,顯得這只是一次很平常的見面。
「李副官,真是勞煩你大老遠的跑這一趟,來來,快請坐。」曹錕擺出一副笑面虎的樣子,樂呵呵的請李典坐了下來,隨後吩咐侍從官端茶倒水。
落座下來之後,李典本欲直接切入正題,好顯得此事已經船到橋頭,就等著曹錕這邊表態便能一舉決定下來。可是他才剛剛開口說了幾句,曹錕卻忽然打斷,一下子把話題岔開了,反而詢問起河南省內目前的天氣情況。話題竟然是離了十萬八千里。
李典隱隱約約察覺到曹錕似乎另有深意,在談正經事的時候居然談上一些無關緊要的東西,必然是故意如此。他心中又有幾分擔心,莫不是鄭州那邊當真是走漏了消息?不過事到如此,他也只能硬著頭皮繼續耗下去,就看看結果到底是什麼。於是他索性也不跟曹錕談什么正事,順著曹錕的話題隨便亂侃起來。
「早先在下曾跟隨我家大人來過河南一次,不過那會兒整天忙著鎮壓民軍,也顧得上怎麼探看河南省內的民俗風情。這次再次來到河南時,我家大人倒是委派督辦了一陣子後勤工作,於是得了一些空閒到處走動一番。還真是要好好感嘆一番。」
曹錕顯得很耐性也很有興趣,反而就跟著李典聊起了河南的風土人情。
不過一旁的王占元、熊秉琦、尚可譫三人卻沒有領悟曹錕的用意,在與李典正式見面之前,壓根都沒聽曹錕說起過該如何對待。這會兒三人見兩個人放下正題不說,偏偏對一些無關緊要的東西倒是大談特談,不由自主露出了不解之色。
尤其是尚可譫,他本無心參與北洋政府內部的權力鬥爭,只在乎能跟著一個有權勢的人物好好發展工商產業。對於中央政府派遣近衛軍大舉南下,擺出一副咄咄逼人的姿態,他這幾日每天都沒能睡上安穩覺。現在袁肅那邊派人過來了,不管所為何事都可能是對目前局勢的一次轉機,自己豈能耐得住性子。
等了一會兒之後,尚可譫清了清喉嚨,故作躊躇的打斷了曹錕與李典的談話,說道:「這個,委員長,李副官,不如等國內的情況緩和之下再來探討關於各省民俗的問題吧。到時候鄙人願意出資專門開辦民俗的研討會,也算為我中華文化傳承略盡綿薄之力。」
有了尚可譫的帶頭,王占元也跟著說道:「是啊是啊,李副官大老遠的老一趟不容易,聽說還是從江西那邊轉成船隻過來的。咱們也不要再浪費時間了,還是趕緊說一說正事。」
曹錕臉色頓時變化了一下,先是幾分陰沉,不過很快又恢復了正常。
李典倒是沒有急著改變話題,反而好整以暇的看著曹錕,等待曹錕表露態度。
曹錕微微嘆了一口氣,臉上仍然掛著笑容,繼而轉移了話題向李典問道:「唉,若非現在局勢嚴峻,曹某倒是真想與李副官好好暢聊一番。不過曹某相信,李副官此番到來必然能為眼下嚴峻的局勢帶來一個轉機。不知道袁大人他是怎麼看待?」
李典不動聲色的說道:「此番在下前來,正是受了我家袁大人之託,特意來與曹大人商議咱們北洋的出路。漢口這邊鬧出這麼大的動作,北京方面勢必咽不下這口氣,如此大陣仗的軍事對峙,幾乎算是將咱們北洋的主力部隊全部牽扯進來了。一旦大打出手,不管最後勝負如何,勢必都會讓咱們北洋元氣大傷。所以我家袁大人希望能想一個折衷的辦法,來化解這場不必要的干戈。」
不等曹錕開口,一旁的尚可譫連忙說道:「是啊,是啊,正該如此才是。若是能化干戈為玉帛,那自然是皆大歡喜的嘛!」
曹錕狠狠的瞪了尚可譫一眼,後者嚇了一跳,只好噤聲不語。曹錕現在算是後悔透了,早知道就不應該讓其他閒雜人等一起跟著過來,現在可好,一下子就讓李典把漢口這邊的人心都看得通透了。
「李副官,誠實的說,我們也不希望事情會鬧到這種程度。不過項城實在太讓人失望了,好端端的大總統不做,偏偏鬧出什麼大皇帝。以至於眼下國內南北又出現隔閡,革命黨大人蠢蠢欲動,人心惶惶,民不聊生。我們是不希望看著北洋受此拖累,才發起軍事改革,希望能由內而外的推進北洋改變現狀。」
「曹大人有這樣的想法自然是不會錯的。不過如今北京已經發布了政令,大皇帝陛下接受了段大人的勸說,正式決定退位改制。如此一來,曹大人所擔心的最大的問題豈不是有了解決嗎?」李典順著曹錕的話說道。
「話雖如此,只是這件事未必會那麼簡單。」曹錕拖著聲音似模似樣的說道,顯出一副高瞻遠矚的樣子來。
「曹大人是什麼意思?」李典問道。
「一則是項城已失民心,若非是我等努力反對,只怕他還會繼續做著皇帝的美夢遲遲不醒。簡單來說,那就是項城不夠誠意。二則我等自然發起改革委員會,旨在完成對北洋內部的改造,如今改造之路才剛剛起步,豈能就此中止?若不然等我們一個個都偃旗息鼓,萬一北京那邊又傳出什麼其他變勢,又該如何來算?」
「如此聽來,曹大人所言也不無道理。不過如果漢口這邊不肯讓步的話,那勢必是要與近衛軍大打出手,到時候我家袁大人也會很難堪的。」李典加強語氣說道。
「並非是我等要讓袁大人難堪。只是項城如此大刀闊斧揮兵南下,事先也不曾派人來與我們溝通,沒有誠意不說,也儼然擺出一副窮兵黷武之態度,勢必是要跟我等一較高下。如此,我們又能如何自處?」曹錕故意歪曲事實的說道。
在這個時候的對話無非就是充充門面,當初雙方都沒有考慮談判,對曹錕來說一旦接受談判那就等於妥協,一旦妥協那就是一無所有。對袁世凱來說反正已經預感到自己大限將到,無非是破罐子破摔,拼一個魚死網破。若是僥倖能拼贏了,或許還能為子子孫孫留一個名份。
李典緩緩的點了點頭,故意先做出一番沉默思索的狀態。他當然明白曹錕的用意,也很清楚自己此番前來的目的,所以沒必要在這些門面話上多過於計較。
「誠如我家袁大人所託,袁大人的意思是儘可能避免此次軍事衝突,一起促成北洋軍事改革大業的完成。不過這其中又該如何切入處事,倒是必須先與曹大人這邊商討出一個定論。當然,除此之外,河南那邊我家袁大人雖是總司令,可下屬多是皇帝陛下派來的親信心腹,實難有調動指揮的可能。就怕其中會有誤事。」
聽完李典的話,曹錕等人各有不同的臉色,大致上是弄清楚了河南方面的態勢。他們當然明白袁肅一人獨木難支,不可能單憑一人之力就把駐紮在河南的那些將領全部收拾了。一方面是兵力的問題,另外一方面袁肅不是傻子,近衛軍自個兒內訌起來,打得大家都元氣大傷,之後還有什麼實力來跟漢口這邊談判。袁肅亦是如此罷了。
「既是袁大人派李副官前來,必然是袁大人那邊已經有了想法。不妨明示,看看你我兩邊是否可以通力合作一番。」這時,王占元插嘴說道。
「此處並無外人,那索性就打開天窗說亮話。我家袁大人所推舉的改革方案不在乎國體、政體如何,只在乎我們少壯派要在今後中央占據一席之地。曹大人應該明白我的意思。除此之外,一旦帝製取消之後,北洋之內必然會發生翻天覆地的大變化。坦白的說,那就是各自將軍之間的地盤會有一些變動。」李典漸漸的打開話題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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