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西門吹雪
「說起這豪門樓,那在俺們清河縣可是首屈一指的大館子,這雅間也是店主專門留給俺們知縣老爺待客所用。白太醫你看這雅間的擺設如何?」一個師爺模樣的中年男子正給客人口吐白沫的講解著雅間的擺設。
「你看看這件天藍se的花瓶,可是正兒八經的鈞瓷,這顏se...嘖嘖嘖,可是難得的上品,俗話說家有萬貫,不如鈞瓷一件;就連這茶壺也不是凡品...」
白太醫約莫四十歲上下,白面無須,一身皂衣,顯得面se更加白了,此刻見師爺在奮力介紹著雅間的擺設,面帶微笑,細細看了一圈,重新落座,對一旁穩如泰山坐著的知縣點頭道:「雖然都是民窯,但也確實算是上品了,這家店主果然沒少花心思布置這雅間。想必知縣相公也是對這店主另眼看待。」
清河縣知縣姓朱,約莫三十五六,此刻聞言笑道:「白太醫你是宮裡面出來的,看慣了官窯jing品,這些東西只怕污了你的眼罷。」說完咳嗽一聲,那師爺悻悻然閉上了嘴,在下座坐了。
「這店主說來和本縣也有些遠親關係,所以自然多有照顧,店主也是個知趣的人,等白太醫安頓下來,本縣再另外介紹。」朱知縣摸著鬍子慢慢說道:「而今天這位西門大官人是開著本縣唯一一家生藥鋪的,白太醫既然回鄉開醫館,今後必然多有聯繫,所以今天特意請過來見上一面。」
白太醫點頭道:「俺這次從宮裡出來,回鄉左右無事,所以想要用這身本領懸壺濟世,這生藥鋪俺早就聽說是他老子西門達開的,經營了幾十年才忙活到現在的規模,也算不易。這西門慶整天無事,坐吃山空,如果不是有個得力的傅掌柜幫忙,只怕生藥鋪早就...」
朱知縣本來有如老僧入定,雙目下垂,聽到此言眉頭抖了一抖:「白太醫這話裡有話啊,本縣不是聽得很明白。」
一旁的師爺察言觀se,起身告退道:「老爺,小的去門口看看西門大官人來了沒有。」
朱知縣微微點頭,師爺出去順手帶上了門,白太醫贊道:「大人從哪兒找來的這麼好的師爺,叫人羨慕。」
「只是用的時間長了,習慣了。」朱知縣回到老僧入定的狀態:「白太醫久在東京,這次回鄉,本縣是十分欣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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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太醫從袖子裡掏出兩張交子,恭恭敬敬放到朱知縣面前:「初來乍到,大人就如此看待小人,這點小意思還請大人莫要嫌棄。小人的意思很簡單:不管西門家生藥鋪每月出資幾何,小人可以出兩倍。」
朱知縣看了看白太醫那兩根保養極好的手指,又瞄了一眼手頭那兩張五十貫的交子,隨意整理了下衣袖,似乎彈走了一些灰塵,但同時桌上那兩張交子也消失在了袖內。
「看來白太醫乃是明白人,明白人就好明白說話了。這麼說來,白太醫不光是要懸壺濟世,莫非也要做這生藥鋪的買賣?」
白太醫笑道:「小人只是尋思著西門家生藥鋪經營不善,對百姓無益,還望知縣多加扶持!」
「白太醫身懷百姓,本縣自然另眼看待!」朱知縣收了錢財,頓時和白太醫熟絡起來:「看白太醫還沒找好鋪面,正好東街客棧老闆不想繼續幹了,白太醫大可去將那間鋪面盤下來做生藥鋪。」
兩人相視而笑,此時外面師爺高聲喚道:「西門大官人,我家老爺在裡面等候多時了!」
隨著這一聲呼喚,雅間大門洞開,面se有些發青的西門慶昂首而入,環視雅間,早就從記憶中知道中間坐著的就是清河縣的知縣相公。
「不知大人呼喚小生,有何指教?」
看著西門慶大咧咧的,只是向朱知縣略略拱了拱手,同時也完全沒有把自己放在眼裡,一旁坐著的白太醫微微皺了皺眉頭,西門慶並無功名在身,這一下顯得怠慢得很。看來這西門慶和傳說的一樣,不學無術,想來並不難對付。
朱知縣反倒是毫不在意,笑呵呵示意道:「大官人落座,今天要給你介紹個同行。」用手一指白太醫:「這位乃是宮裡面出來的白太醫,回鄉懸壺濟世,你們要多親近親近。」
宮裡出來的白太醫?在這個年代,所有的醫生都可以被喚做太醫,而不是每個太醫都是給皇帝看病的。這白太醫是從宮裡面出來的,自然有些過人之處,但肯定是比不上安道全的,而且如果醫術真的很好,皇帝老兒也不會放人的。
「哦,不知白太醫在太醫局做了幾年,擅長哪種醫科?」西門慶了看白太醫,隨口問了一句,口氣懶洋洋的,明擺著沒看上這個白太醫。
無理!你一個生藥鋪的東家,居然也敢質問自己?也敢輕看自己的醫術?白太醫覺得西門慶這句話好似點燃了自己內心的一股無名火,趕緊吃了口茶壓了壓,這才咳嗽一聲,放下茶盞回道:「俺在太醫局做了十五年,深受官家的賞識,全科均可看的!尤善內科!」
西門慶輕輕「哦」了一聲,顯然沒什麼太大興趣。深受官家賞識?誰信啊。深受官家賞識的還能放你出來?絕壁的混了十五年混不下去了,被人擠出來了。
白太醫怎麼也能想到西門慶連一點反應都沒有,鼻子險些沒氣歪了,又拱了拱有些氣得發抖的手道:「某家名光字耀祖,還沒請教大官人的姓名字號?」
作為不在宋朝文化圈裡面混的西門大官人,又沒有功名,哪兒有什麼字號?白太醫突來才這麼一句,顯然是提醒西門慶乃是白丁,也敢和他叫板?
在一旁的朱知縣自然也是心知肚明,但收了白太醫的錢財在先,此刻只顧吃茶,用餘光觀察著右手邊的西門慶,看他如何應對。
出於他期望之外的,西門慶面上毫無為難之se,反倒是有幾分譏笑從嘴角鑽了出來。
白光?又白又光,你還不如叫白板得了!
西門慶看著白太醫那張保養的不錯的老白臉,聽到這個名字險些沒樂出聲來,他也知道西門慶本來就沒有字號,只是後來才弄了一個四泉先生的字號,自己從融合的記憶中也沒有發現這個字號,顯然情節還未發生,自己當然也不會用這個字號。
西門慶面露微笑,拱手回禮:「耀祖兄客氣了,小生名慶,乃是清河縣一白丁,閒暇無事,給自己起了一個別號,叫吹雪!」
複姓西門單字慶,號吹雪,西門吹雪!
在場的其他人,包括這個世界的人,肯定都不會知道這個別號代表的意義,看著西門慶面帶微笑,白光惱火之下又追問道:「不知道此字號有何由來?」
由來?如果說耀祖這種爛大街的字號是平房,那麼吹雪這種詩意無邊的字號至少有三百層大樓那種高度了。
西門慶當然不會說這是某個武俠小說裡面的人物,反而端起茶盞,做出一副正兒八經的樣子,有板有眼的回道:「冬賞晴雪,偶有微風拂面,吹起亭上浮雪,是為吹雪。」
「好意境!好吹雪!」一旁的朱知縣忍不住拍了拍桌子:「沒想到大官人這個字號是從這等情形下感悟而來,讓人另眼相看!」
左邊的白太醫表情呆滯,像是喉頭飛進一個蒼蠅,上也不是下也不是,發出呼呼的聲音來。
西門慶隨意吃了一口茶,放下茶盞:「大人過獎了,小生乃是白丁,此等字號只是偶爾得之,僥倖!僥倖!」
白太醫努力使了使勁,似乎把喉頭的蒼蠅咽了下去,帶著幾分沙啞的聲音道:「吹雪...吹雪賢弟,某家此次回鄉不但是要懸壺濟世,還要在東街開個生藥鋪,吹雪賢弟經營生藥鋪多年,還請多多指教!」
我去!老子生藥鋪開得好好的,你一個太醫好好的開個醫館就行了,幹嘛來趟生藥鋪這種渾水?
西門慶看著白太醫的眼神明顯有些尖銳起來,稱呼也變了:「白太醫開間醫館就挺好了,何必又去開生藥鋪?這種買賣還是交給小生來做。」
笑話!這種壟斷的獨門買賣,怎麼可以在小小的清河縣裡面有第二家!你又是醫館又是生藥鋪的,一條龍服務,明擺著要強生意啊!老子還要靠生藥鋪實現幸福人生呢!
白太醫臉上不見變化,眼光也是不依不饒的望回西門慶這邊:「大官人久做生藥鋪買賣,還怕某家搶了你的生意不成?」
「哈哈哈...」坐在中間的朱知縣見一時劍拔弩張,猛然間笑了起來,不由吸引了西門慶和白太醫的眼神:「依本縣看,清河縣有兩個生藥鋪並無不妥,都是有益民生的事情,本縣個個都是要支持的!」
什麼叫有益民生?什麼叫個個支持?雖然這副軀殼原先整天吃喝玩樂,但也記得生藥鋪一年上供給知縣的錢財也不在少數,足足占了利潤的三成之多,這坑爹的知縣是不是收黑錢了?
這時如釋重負的白太醫沖朱知縣丟了一個感激的眼神,叫西門慶看了個明白,頓時有一種到了鴻門宴的感覺,這個世界果然也是勾心鬥角,危機四伏。看來自己光是考慮到了武松武二郎的潛在威脅,反而忽視了這些方面。
有人,就有社會!有人,就有矛盾!閒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
不過,哥雖然不是mba,但在那個信息量爆炸的年代,各種電視劇也不知道看了多少,用肚臍眼想想也知道這個白光不知道塞了多少好處給知縣,現在貌似已經是穿一條褲子的戰友了。要是這點小事如果都處理不好,哥還在這世界混個屁啊!
西門慶惡狠狠地想著,臉上卻堆起了看似天真的笑容:「既然有知縣大人的大力扶持,耀祖兄這間生藥鋪肯定生意紅火,ri進斗金!不過對於小生的鋪子來說,卻是大大的損失,不補償可是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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