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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鼎之輕重 第三十五章 末世老將(上)

  「譚復生!譚復生!出來!你說說看,你這搞的是什麼玩意兒?我老頭子瞎了眼睛,看錯了人!」

  隆宗門內軍機房外頭,新任直隸總督劉坤一老頭子正跳著腳在罵,他今年是六十五歲的人了,當年追隨曾國藩平太平天國的時候兒是一員悍將。這麼些年風風雨雨見識下來,已經變得惜福養生,什麼事情都不大動氣。加上久任封疆的大臣氣度,這種暴怒跳腳的樣子,近二十年,已經從未發生在他身上!

  劉坤一現在在新軍未起之際,是絕對的朝廷長城之靠。他帶了原來在兩江的部分防營精銳到了直隸,收拾在天津的北洋餘燼也有數千人,再加上山東嵩岳軍戰後要遣散,他也行文李秉衡硬訛軟要,大清督撫,不賣他這個老面子的人還不多,調了三四千本來要遣散的營頭過來。拼拼湊湊,現在他有一萬三四千人馬在手底下。朝廷也許了他直隸厘金收入以餉軍。劉坤一有兵有威望,直隸一帶甲午戰後人心惶惶的局面,一下就給他勉強鎮撫了下來。光緒難得不隔幾天召見他一次,劉坤一就乾脆一月之內,大半個月在北京,小半個月才去天津蹲蹲。

  他也是譚嗣同全盤改良刷新朝局的強力支持者,譚嗣同三級跳似的現在又進了軍機,差不多擔起了軍機領班大臣的職責---雖然他銜頭還是禮部侍郎在軍機學習行走。要不是劉坤一這個直隸實力派的全力鼓吹支持,恐怕絕沒有這麼順利。

  他和譚嗣同很有點將相和的味道,說話會面,差不多都快熟不拘禮了。今兒不知道老頭子吃了什麼槍炮子藥,居然氣呼呼的趕到軍機衙門外頭,一跳八丈高!

  老頭子也是一肚子氣,他自從調了直隸。就知道自己擔負的是一個苦差事。但是從湘軍興軍起,他已經為大清賣命四十年,稱得上是受恩深重。臨了換條船,這老面子擱不下。反正已經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也沒什麼所謂,不如博一個純臣的名聲。到了直隸,他再沒有都督兩江時候地悠閒,殫精竭慮的整頓營頭。梳理地方,調和各處,更支持譚嗣同在朝里的動作,累得快吐了血,結果南方聲勢還是越來越大,朝廷走了賣朝鮮這個昏招!

  現在朝廷的昏招是一手接著一手。又有風聲說是什麼起團籌練新軍。直隸地方本來就不安分,村村燒香,莊莊練拳,這個風聲一傳出來,原來還遮著藏著的地方拳壇,全部掛出了八卦旗,大師兄滿地走。大師姐多如狗。釘了黃紙簿子一家家勒捐。不僅鄉里,還到了各個縣城裡頭。每家商戶,都要出錢!不出錢的。就是二毛子三毛子,一直列了十等毛子出來。現在雖然還沒有殺人的事情出來。可拖出來臭揍一頓,澆一頭糞水壓壓各種毛子腦門底下藏著的十字印兒卻所在皆有。\\

  有地地方氣焰大到了經過縣衙。縣裡正堂必須出來焚香行禮,不然就圍了衙門!

  本鄉本土的,已經鬧得這麼不可開交了,外路的拳會還在不斷過來。誰也不知道怎麼組織起這麼大的人流過來的,到了直隸腹心之地,一個個拳會就有如雨後春筍一般的冒出來,軟訛硬拿地,和本鄉拳會磕磕碰碰的,圍了各地教會產業鼓譟的,每天都是一大堆事情出來,劉坤一按了這頭那頭又翹起來,真的是苦不堪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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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頭子最後想明白了,這事兒都從根上解決。誰放出這個起團的風聲,就得找誰去!他第一個找的人就是光緒。只要朝廷下了詔書,起團之事,純屬烏有。他劉坤一在東直隸,宋慶二萬毅軍過來在西直隸,還怕鎮不住這個直隸省份?

  結果到了光緒那兒,皇上卻是含含糊糊,最後還發了脾氣:「你們要朕振作,朕就振作給你們看!可你們還是不滿意,要朕怎麼樣才能是好?你就能保得了宋慶一定來直隸?毅軍遲遲不動,誰不知道他們已經給徐一凡收服了!現在遼南韓一支徐一凡偏師,綏遠是叛降未定的毅南面就是徐一凡地大軍,和直隸不過就隔著一個山東!他還有船,能走海路。三面下來,你劉坤一就能擋著他們?你倒說說,再從哪裡給朕找兵出來!」

  劉坤一當即就是免冠磕頭:「皇上,您這是把天下其他地方往徐一凡那裡推哇!地方攪亂如此,再發生教案,就連洋人都要支持徐一凡了!毅軍那裡,臣親自去,怎麼也要說得宋慶歸心,以臣之所轄,再加上宋慶兩萬毅軍,緩急間已經可以保住直隸,只要朝裡面不大亂,徐一凡總得需要時間整合一下新投靠他地勢力,我們不能給他這個進北京城的機會哇!有臣和宋慶地營頭,以之為骨幹,練出新軍來,才可靠得用得多!」

  聽到劉坤一拍胸脯擔保可以說服宋慶而來的進言,光緒這才勉強點頭:「你保地宋慶可到,這干係全在你身上!這起團的事情,是譚嗣同和康有為地首尾,你找他們說話商量去,看怎麼個說法,起團的事情,畢竟沒明發旨意麼!他們先透露了風聲也論不定,朕總得給他們個面子,這些事情,你和譚康兩人商量去…………到底如何應對這些義民,商議定了,遞個摺子進來。」

  劉坤一那時心中只有哀嘆,怎麼就攤著這麼一個操切急躁,昧於大勢地聖君!可惜既然自己選了這條破船,也只有努力的望下劃了。他的轎子又匆匆趕到隆宗門,侍衛們如何敢攔他,劉老總督到了軍機處房子門外,心中一肚子邪火,下了轎子就跳腳大罵!

  才罵了沒兩句,就看見譚嗣同大步走出來,他一身朝服,紅頂大帽子,宛然重臣。\\\只是臉色憔悴了少許,他看著劉坤一訝然道:「劉老大人,這是怎麼一回事情?譚某哪裡得罪了老大人?」。

  劉坤一平平心火。狠狠一拂袖子,大步走進軍機房,而譚嗣同也趕緊跟了進去。現下軍機裡頭,世鐸去了,倒是補了幾個新人,體仁閣大學士徐桐,襲了敦親王爵的載瀾,這兩個是後黨。為了平衡譚嗣同他們,也是題中應有之意。後黨現在名聲不好,一些出挑的後黨大臣也不願意接這個燙手山芋,結果一個老得剛愎糊塗的徐桐,和一個少壯輕狂奢靡的載瀾還願意接這個擔子,徐桐資格夠。載瀾血統貴,頓時就補進了軍機。

  軍機裡頭,康有為他們一概沒進,算是能和譚嗣同站在一處的,只有算是帝黨的許景澄。他是辦外交地老手,思想也算開通,譚嗣同進京以來。就和他很是談得來。這次光緒還是頂著慈禧壓力。硬把內閣學士銜頭的他塞進軍機學習行走,壯壯譚嗣同的聲勢。


  剩下的人。就只有老得糊塗,萬事都不通的額勒和布還有一個充數的孫毓汶。這幾年軍機裡頭風風雨雨。倒台的,罷斥的不知凡幾。就是這個糊塗老頭子地位置還穩如泰山。京城裡頭都說額勒和布有呆福。孫毓汶算是明白人,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心灰意懶了。那次甲午宮變之後,雖然還在軍機,可是不是請病假就是來了也裝聾作啞,根本派不上用場。

  這麼一個班底,不管從威望還是寄託之深,誰也蓋不過譚嗣同去,可見慈禧這次在這上頭,已經做了最大讓步,幾乎就是讓譚嗣同做了軍機之首!想起不過三年前他才白身被趕出京城,真是恍若隔世。

  進了軍機處房子裡頭,達拉密小章京們看著劉坤一老頭子盛氣而來,都躲得遠遠兒的。南北兩鋪大炕上面,幾個軍機大臣都在那裡坐著,面前都是一堆摺子夾片。光緒下了國事求是詔,這些天遞上來的片子可多,都要軍機這裡匯總了,再轉遞上去。劉坤一進來,幾個人都起來打招呼。劉坤一草草回了一揖,轉頭就看著譚嗣同:「復生,別讓了,也不要茶水,我就問你一句話,你是要扶保大清呢?還是毀了大清?練新軍老頭子是舉雙手贊成,怎麼就把這些拳會都算到新軍裡頭了?現在直隸通省,你自己去瞧瞧,鬧成什麼樣子了!要不是老頭子的幾個營頭在北京周圍鎮著,現在說不定都在皇城根底下燒香了!你這是恨不得徐一凡聲勢不大哇!我問問你,是不是你的主意?如果是,我這就動本參你!」

  譚嗣同愕然:「我沒傳這個消息出去哇?練新軍,要等宋慶那邊確實了才能進行。而且新軍就算要練,也得在地方起團裡頭裁選出精銳出來,練一營收一營之效,如何就讓他們現在起壇起拳了?和皇上回的章程,我也就是這麼一句話!」

  劉坤一一把扯住他地袖子:「來來來,我和你到北京城外頭瞧去!你自己看看,烏煙瘴氣成了個什麼德行!入娘的,燒香要是成得了事,當初就平不了長毛!」

  聽他們倆一來一往爭得激烈,軍機處裡頭幾人,額勒和布和孫毓汶是不管大事小事,都不吭聲,許景澄資格太淺,裡頭就他銜頭最低,想插話也插不進去。\\\徐桐資格老,載瀾血氣盛,兩句話就插了進來。

  徐桐老頭子慢騰騰的整理著手頭折片,遞給達拉密小章京歸檔:「…………這份摺子詞句不馴,而且犯了聖祖爺的諱,不要朝上遞了…………我聽說,這些義民打的是扶清滅徐的旗幟麼!當初國朝幾次大亂,都是起團平下來的,湘軍淮軍,原來不過也都是團練麼!現在直隸義民感國朝二百餘年深仁厚澤,奮而起之,峴莊…………我瞧著這事兒不壞啊!除了徐一凡,聖朝這些年也不消停,西洋鬼子東洋鬼子接二連三地來,更有無數二毛子漢奸,用洋貨,吃洋迷藥,把世道人心都毀成什麼樣子了!這次起團,處處和這些二毛子漢奸作對,我瞧著也是正本清源地大事業!我輩讀書士子,正因引導此等義民之一腔血勇,怎麼反過來還和他們作對呢?」


  老頭子說得極慢,卻極鄭重,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樣兒。譚嗣同和劉坤一對望一眼,竟然不約而同都苦笑起來,和這過時而且一輩子沒做過實務地老頭子。什麼都說不明白。

  載瀾在另一頭歪在炕上,他是降等襲爵的敦郡王,世鐸去後,軍機處他最親貴,人又不過才三十多,舉止未免就有些輕狂,他靠著炕桌聞著鼻煙兒,哼了一聲:「你們是沒瞧著這個熱鬧!我倒是這幾天去偷瞧了一眼。下人也幫著去瞧地,這幫人了得!說請神就請神,訣一捏,四瓣火的鳥銃頂著肚皮打,紅都沒紅一塊!別說他們是裝地空槍,我擠進去瞧了。地上鉛丸子都變了形狀!要是這幾十萬義民都有這個本事,還愁什麼洋鬼子和徐一凡?用他們來練新軍,大可使得!到時候他們成了營頭,我還要請老佛爺皇上賞兵呢,掛了帥下江南,征討徐一凡去!」

  載瀾說著這個話題就來了精神,乾脆坐直手舞足蹈。說什麼除了刀槍不入。還有人拿著大蒲扇,扇一扇子彈鉛丸就落地。女的穿著紅衣服。一手挎籃一手小扇子,也能將子彈扇進籃子裡頭。更有提燈籠放神火地…………說起來那是一套一套,額勒和布呆呆的聽著。孫毓汶乾脆閉上了眼睛,瞧著這些人生氣。犯不著。只有許景澄嗤笑了一聲,趕緊扭過臉去,載瀾說得正是起勁的時候兒,也沒留意到許景澄。\\\\

  譚嗣同卻一拉劉坤一,扯著他就出了軍機處的房子,他面沉如水,吩咐蘇拉備轎,這才對著臉上已經因為徐桐載瀾荒唐言辭而變了顏色的劉坤一低聲道:「…………這事情,只怕是康南海…………學生和康南海算是同體,這事情怪到學生頭上,也完全應該,要不是劉老大人點醒,學生只怕就犯了大錯!我們這就去康南海那兒…………」。

  劉坤一疑惑的看了譚嗣同一眼,譚嗣同卻是一臉地坦坦蕩蕩,到了最後,劉坤一隻是跌足:「復生啊,康南海是個荒唐人!幾十年宦海沉浮,熱衷小人老頭子見得多了,要是有點本事膽色的小人,那更是可怕,你可要盯他緊一點來著!」

  直隸處處起壇燒香,鬧得烏煙瘴氣的消息,自然也傳到了江寧這裡。徐一凡的消息暢通不用說了,就連天下督撫們,也多半知道了直隸的情況。

  大家有志一同,都認為朝廷是慌了手腳,一著昏招接著一著昏招。所謂聖君,只怕是不大靠得住了。朝廷倒霉,自然是徐一凡的便宜。協餉督撫,現在已經有了六家,江西、安徽是不用說了,就在徐一凡地炮口之下。兩個地方都請徐大帥趕緊派禁衛軍進駐,表示了再明白不過的投靠之意,安徽巡撫是旗人聯魁,已經去職,安徽官場竟然請徐一凡派人來護理撫篆,徐一凡也給他們面子,說是轉奏朝廷,讓安徽藩台護理撫篆,投靠的人就有好處,有財大家發嘛…………加上湖南巡撫,閩浙總督,廣東巡撫,兩廣總督,江南半壁,已經在掌中。報效的協餉達到八百餘萬,今後說不定還有。湖北的張南皮,擺出了一副兩不相幫的架勢,竟然喊出了湖北洋務已成氣候,這是國家元氣之所在,他為國家善守此土,外界擾攘,一概不與之聞。張之洞如此態度,荊州的滿洲將軍乾脆就在任上溜逃,據說荊州地滿城,幾天內就散了一多半,大家都是人心惶惶地,靜待天下之變。


  這些日子,徐一凡督署裡頭,往來的都是喜氣洋洋,誰也沒料到,轉瞬之間,就大事有望!兩江地方士紳在徐一凡頒出設咨議局地和解文告之後,也開始轉變態度。兩江有名望,有家道的士紳,已經在商量,是不是地方報效一大筆捐輸出來,至少三百萬起碼,作為進見之禮。眼瞧著要徐一凡要進行殖產興業地政策,南洋北洋那些財團又不是傻子,跑到兩江之地來白扔錢,準定是有好處,不擠進去分一杯羹,還等著什麼時候兒?兩江大多數士紳和北地不同,江南地少人稠,掛千頃牌的大地主還真不多。多是經營工商發家。現在都擺明了徐一凡重工,重商,落後一步,就等著喝粥!

  正因為如此,唐紹儀地政務局,這些日子也覺得政務分外順手。\\\不管是查稅還是剝離地方司法權限,地方都沒什麼掣肘的,政務局地委員派到各地。多是得到了大力配合。

  不管從哪個角度來看,徐一凡這裡局勢都是一片大好!

  氣運在哪一頭,天下人大多數都覺著已經看出了端倪,無非就是看下面如何進行,到底是最後還要拼殺一場,還是面子上做得好看一點罷了。

  徐一凡三四年的時間就走到此步。在江寧督署裡頭,他還不樂得大牙都要笑掉了?

  其實在江寧督署裡頭,徐一凡遠遠未曾到將大牙笑掉的時候兒,他反而拿著一份電報,臉色有點難看,只是在那裡沉默不語。

  籤押房裡頭,坐著張佩綸。李雲縱。楚萬里等人。看來是徐一凡召集禁衛軍系統地人在商議什麼事情。

  徐一凡好久沒有這樣臉臭得跟大便一樣了,楚萬里這個時候都不敢開玩笑。只是規規矩矩的坐著。良久以後,徐一凡把那份電報顛來倒去的不知道看了多久。才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宋慶這個老小子,就是一條養不熟的白眼狼!現在還是這麼一副死腦筋!」

  張佩綸一笑在旁邊解勸:「大帥。宋軍門也不過是去電來通報一下情況,也沒什麼特別大不了的。何去何從,想必宋軍們心裡有數…………」

  徐一凡嘆口氣:「算了,剛才我說的那是氣話…………宋慶還是個直漢子,不失質樸軍漢的本色。他從一個大頭兵給朝廷提拔到現在這個位置,算得上受恩深重,要是說投靠我就投靠我了,只怕我也要低瞧他一眼…………這話別傳給聶功亭聽到!」

  他自我開解了兩句,卻又忍不住罵了起來:「他媽地,老子現在倒寧願宋慶是一個反覆小人!也沒想到,劉坤一居然這麼老當益壯,在直隸,連自己老命都拼上了!」

  在座幾人,聽見徐一凡發飆,只是偷偷對望了一眼。

  徐一凡本來計劃的最後一步很簡單,抽空清廷在直隸的一切兵力。依克唐阿已經被解決了,宋慶再一易幟,沒有這些有一定素養的營頭作為基幹,大清想練新軍,做夢去。他當初起家,還是靠著北洋武備學堂挖來的大量人力呢,又靠著在朝鮮平叛定亂磨礪出了隊伍,其中兇險之處,好幾次都是硬著頭皮闖過來的。現在北洋軍事人才幾乎給他挖空,宋慶依克唐阿也指望不上,朝廷就再無能力抵抗他徐一凡!


  他稍稍整頓一下南方,再整頓一下禁衛軍,和列強再有一番往還----他自信有說服列強局外中立地本錢。北進京城,行禪代之事,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改朝換代,除了大勢之外,就是實力!

  北方拳民起壇,比他熟知的歷史提早了幾年,反正現在歷史也已經因為他改得亂七八糟的,徐一凡也不覺得奇怪。反而心中竊喜,拳民的德行他是知道的,到時候借著維持秩序的藉口幾路大軍北進南下,更是名正言順!

  想法雖好,但是任何事情都能心想事成地話,那世間就沒有失敗者了。

  劉坤一老頭子,在兩江無所作為,整天就是唯唯諾諾地不管什麼事情,養生的興趣比治政地興趣大。沒成想,到了直隸,卻豁出老命,不僅湊了萬把人的隊伍,維持住直隸秩序不墮於大亂當中,更致電宋慶,要和他親自一晤!毅軍南下直隸,所有費用他全部承擔,而且還對宋慶動之以情,他們兩個頭髮都白了,給後世人安一個貳臣地名目不好聽!。

  徐一凡的確是小看了這位曾國藩帶出來地湘軍大將之一,湘軍以書生領鄉農,一幫經世派書生遂成安定天下的大業。是儒家文明在近代煥發出地最後光輝之一。經歷了如此大時代的人物,怎么小瞧得了!雖然無力回天,但是豁出老命,給徐一凡添添噁心還是勝任有餘。

  宋慶來電,不過就是詳細稟報了劉坤一勸解他的意思,順便詢問解送開拔款項的人到了沒有。電報中沒有半點違逆徐一凡的意思,可是電報字裡行間背後隱藏的那點帝國末世老將犬馬戀主。猶豫瞻顧的意思,卻是表露無遺。

  站在徐一凡地立場,自然可以叱責這麼一個沉淪中國氣運二百年的王朝,有什麼好捨不得的!可是在這個時代,以宋慶的出身,這種心思,再自然不過。

  看徐一凡板著臉走來走去,張佩綸只有笑著繼續解勸:「……大帥。劉坤一就算到了綏遠,也不見得能有什麼用,六十四歲的人了,就能擋住這大勢?為劉峴莊惜啊…………當初曾文正公,帶出來的都是人才…………」

  徐一凡猛的轉身:「我才不管他能不能擋住呢!大勢如此,就算宋慶反覆了又怎麼樣?到時候無非就是打過去而已!我想少動點刀兵。少傷損一點元氣,他們不樂意,我也沒有辦法!這大清,老子是篡定了!只要自己實力強,管他們能湊出什麼個陣容來!凡事我從最壞的地方打算起…………禁衛軍整頓編練,必須馬上加緊!李雲縱楚萬里,錢現在也有了。能給地我都給。半年之內,禁衛軍六鎮。必須成型!老子不管你們用什麼手段,我只要六鎮強兵!到時候。了不起一路打過去!你們,全部給老子下到部隊。像在朝鮮那樣拼命練兵!那些顧問,也都給我趕到部隊去。不夠,老子再給你們請!要人才,那還不簡單?」

  李雲縱和楚萬里都啪的起立,站得筆直。李雲縱默默行禮,表示他領受了這個任務。楚萬里也啪的行禮,可是他總要饒上句把句多餘的話兒:「…………大帥,我們辛苦一些沒啥,可是上次突然抽張旭州他們北上,打亂了整訓計劃,孔茨老頭子生氣了,說大帥不尊敬他,正請病假閉門生氣呢…………」


  徐一凡哼了一聲,衝著楚萬里大喊:「你去搞定這件事情!現在我心情很不好,你少廢話!門在那邊,你給我出去!」

  李雲縱和楚萬里出了門兒,徐一凡才長長的吁了一口氣坐下來。發完脾氣,感覺好多了。他發脾氣也是選對象的,自己一手栽培出來地,打幾下罵幾句,反而親近。那些投靠過來的,就擺出一副如對大賓的樣子。特別是楚萬里這傢伙,罵他等於沒用,樂得先圖個爽。

  張佩綸默不作聲的聽完徐一凡發作,這個時候才勉強笑道:「大帥,其實不用這麼急怒,事情始終在大帥掌控之中,只要我們自己做好了,還怕什麼?充實整頓禁衛軍六鎮,大帥做得很對…………」

  徐一凡嘆了一口氣,擺手道:「我什麼時候說過擔心北京朝廷能有回天之力了?運去英雄不自由,氣數如此,十個劉坤一再加十個宋慶也翻不過來的…………只是帝國末世,總有一些英雄殉葬,我只是在想,我這條道路,到底要有多少血色打底?我那五哥,他還在京城呢…………」

  李雲縱和楚萬里出了門口,李雲縱就瞧著楚萬里摘下軍帽靠著門聽了聽,然後回過頭來笑道:「沒事兒,大帥的脾氣,發過就算完,現在不又沒聲音了?他發火的時候,站個一溜三道彎,聽著就是…………」

  李雲縱淡淡地看著楚萬里,轉過臉去:「我從來沒怕過大帥發火,倒是你,不罵不老實。」

  楚萬里無所謂地一笑,反正他皮厚,誰說他都不在乎,他朝著李雲縱擠眉弄眼:「要不要陪我去孔茨老頭子那裡?聽說他女兒挺那個什麼的,要不要陪我去瞧瞧洋婆子去?」

  李雲縱搖搖頭,再不理他,大步走遠。楚萬里咂咂嘴,聳聳肩膀,自己在那裡嘀嘀咕咕:「不去就不去,犯得著這樣麼?眼下大業雖然華麗,可是總是太血腥了,就算大帥想維持住也是如此,北京那幫傢伙,只怕巴不得拖著所有東西給他們殉葬呢!他們那頭,什麼英雄,也給他們糟蹋沒了,譚嗣同,劉坤一,我看誰也沒有好下場!這個時候,慈悲心是沒用地啦…………居間讓自己找點其他樂子,有什麼大不了的?」

  他又回頭看看籤押房緊閉地大門:「大帥那個結義兄弟決沒有好下場…………大帥是真沒想到,還是裝傻?…………算了,不如看洋婆子去,想著這些事情,腦仁兒疼!」。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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