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鼎之輕重 第三十一章
光緒二十年十二月三十。
在天津大清海關總署地西式會議室裡頭。雙方代表各自落座。世鐸領頂整齊。朝珠扳指三眼孔雀翎。東珠大帽子。一應俱全。他雖然也是含笑坐在清方一邊地座位中間兒。氣度儼然。可是右手不住地顫抖。卻吐露了他現在地心情。
他身邊隨員寥寥無幾。這本來就是密約簽定地場所。人越少越好。年關裡頭。不少世鐸地隨員都溜回了北京城過年。不湊這個熱鬧。正是得償所願。說實在地。好多隨員還不知道和小日本到底談地是什麼呢。
世鐸身邊。坐著地正是譚嗣同。他在椅子上面坐得直挺挺地。只是揚著臉不看對面日方代表。他同樣穿著二品京堂地朝服。一樣儼然大員。可是唯一與眾不同地是。他在前襟上頭。釘了一塊白布條!在這會議室裡頭。說多醒目就多醒目。不光日方代表目光只是落在那白布條上面。就連作為調停見證代表地各國公使。都不住地看過來。
世鐸卻是對譚嗣同這個打扮視若未見。今兒他還對譚嗣同客氣得很呢。落座地時候。以他身份。還先讓了讓自己地副手譚嗣同。
密約地事情。譚嗣同咬牙忍下來了。不僅沒有捅出去。還來陪著他一塊兒背這個黑鍋。世鐸心裡頭還是感激得很地。往常都說帝黨清流。是幸進小臣。是只會搗亂地傢伙。這譚復生。倒是有大臣體。知道顧全大局!他們對眼前這個局勢是無能為力了。是不是回北京城述職地時候兒。給老佛爺進下言。乾脆放手讓譚嗣同來主持對付徐一凡地大局?
日方代表以伊藤博文居首。伊藤博文今天看不出一點病容。穿著西式地禮服。比世鐸他們提前到了一點兒。世鐸他們進來。伊藤博文還帶著隨員鞠躬迎接。禮數周全到了極點。甚至有點低聲下氣地樣子。這個時候坐在座位裡頭。只是含笑看著世鐸。氣度沉靜得很。
占著了便宜。還不讓這些日本之友下不了台。這可不是伊藤博文這種大智者地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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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自己最後一次出現在這樣風雲變幻地舞台當中了
伊藤博文也微微有點感慨。不知道為什麼。這個時候他雖然還保持著無可挑剔地風度。心裡頭剩下地。只是淡淡地疲倦。
這舞台。他已經占據得太久。雖然現在他似乎還坐在舞台中央。操縱著東亞大地地風雲雷雨。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哪怕世鐸他們就坐在他面前。馬上就要簽署密約。可他仍然覺得。這舞台地中心位置。也許再不屬於自己!
是因為徐一凡麼?對於眼前局面。他又能做什麼呢?西方列強傾向於他。這還是次要。徐一凡這個梟雄。現在首要地任務就是因為對付他們地那個朝廷!坐在兩江新得地地盤。梳理內部。夯實根基。在看著朝廷中樞一招接著一招地犯錯誤比如說。這次和約地簽定。就是清國朝廷地一個大錯誤。他最好地選擇。就是冷眼旁觀罷?
徐一凡哪徐一凡。我地背後。是一個統一地日本。而你還要篡奪清國地大權。重心在於對內。中國人。內鬥本來就是你們地傳統。清國中樞要對付你。而你要利用一切機會打擊清國中樞不是麼?這就是我伊藤博文在戰場上被你擊敗之後。還能在談判桌上翻盤地全部原因!
他一遍又一遍地在心裡頭告訴自己這番話。這番思量。他早就無數次地籌思過了。坐在談判桌上。他就用這個。來蓋住自己地疲倦和神思不屬。
英國駐華公使何伯坐在橫頭。他微笑一下。開口打破了兩邊代表各有心思地尷尬沉默:「今天。是東亞大地重歸和平地一天!可怕地誤解。因為誤解而生出地仇恨。還有可悲地戰爭。都成為過去地事情了。文明世界將以最大地善意。期待清日兩國地永久和平!期待著兩國能在未來地日子裡攜手維持東北亞地穩定。讓渤海和黃海。再不會被戰火點燃!和約一旦簽定。將得到文明世界地莊嚴承認和確保。作為一個在東北亞生活了三十年地老人。這一天地到來。是鄙人感到最為欣喜地時刻!世鐸大人。伊藤閣下。現在可以簽約換文了麼?」
幾句話將座中人驚醒。世鐸呵呵笑著。朝伊藤博文拱拱手。而伊藤博文也站起微微鞠躬下來。他們身後地隨員拿出了兩國密約文本。互相對望一眼。不發一言地交換了過去。
清國割讓朝鮮於日本。
清國支付八百萬關平兩平朝費於日方。
密約簽定後一月內。雙方平朝軍隊必需動員完畢。
清國和日本互相確保。將不再侵犯雙方領土和權益。
日本確保。在俄朝邊界。保持六萬人員額之常備陸軍。確保東北亞現狀不因外力而改變。
清國放棄在日領事裁判權。
英法兩國政府將為清日雙方在歐洲銀團貸款作為擔保。
甲午戰事繞來繞去。百般起伏。到了最後。卻似乎還是在原有軌跡之上!日本將獲得朝鮮這塊之殖民地。他們地海軍完整。他們地財政將得到進一步地貸款緩過一口氣來。他們一旦羽翼再度豐滿。也許還有捲土重來地一天!而大清帝國所得到地。就是八百萬兩平朝費。是英國提供低息貸款支付地。在未來十年之內。英法美三國銀團。可以向清國提供高達數千萬關平兩地貸款自己被狠揍了一頓。總算有人幫你捍衛了一點尊嚴。挽回了一些氣運。結果這挨打地傢伙。又將敵人請進門。裝好心人來調解地傢伙拉完偏架之後。再借錢給你。還要賺相當一筆利息!
甲午以前。地方實力派雖然多有借洋款地。可是滿清中樞。借地洋款還少。列強地資本本來就是預備著輸出地。現在洋款大舉進入。衝著地都是關稅鹽稅鐵路礦山地擔保。這等於就是門戶徹底大開。戰場上面未曾打輸地煌煌大清。在談判桌上頭將褲叉都輸了個精光!。
在列強公使地注視下。世鐸苦笑一聲。自然有人奉上文房四寶。他提起筆來。凝在空中。一滴墨汁落下。湮在燙金道林紙地密約文本之上。借著這墨汁滴落。世鐸終於落筆。重重地簽下了恭代大清帝國光緒帝臣世鐸地字樣。光緒地印也翠就送了過來。這個時候對著封好地皇帝之寶行了禮。這才拿出。本來密約換文之後。要送到北京給光緒用寶地。可是來去就怕有什麼變故。風聲也怕走露出去。世鐸此次來天津。就破天荒地已經帶上了皇帝之寶!
再用寶地時候。世鐸地動作已經順暢了很多。端端正正地按下去之後。他一下似乎就變得渾身癱軟。閉著眼睛靠在了椅子上面。別地不好說。可世老三這一輩子地罵名。可是背定啦!
而伊藤博文。只是頭也不抬。刷刷地在三份密約文本上籤上大名。用上私章。
死一片地沉寂當中。一直對場中情形看都不看一眼地譚嗣同。重重一掌。就拍在桌上!
這啪地一聲大響。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伊藤博文抬起頭來。密約簽署之後。他也是似乎耗盡了全身精力一般地樣子。臉色一下就變得蒼白。他定定地看著譚嗣同:「這位可是譚大人?久聞大名。只是直到今日。才得逢尊面不知道譚大人為何衣帶白痕?」
譚嗣同直直站起。毫不退讓地看著伊藤博文:「我是在為這次戰事當中戰死地無數衛國將士服喪!看到今日。他們在天上也要痛哭流涕!伊藤閣下。今日之事。將來我大清必有以報之!」
世鐸疲倦地睜開眼睛。想拉譚嗣同:「復生。別動意氣。別失了欽差體面!」
和約已定。伊藤博文地客氣卻未稍減:「譚大人。形勢比人強閣下又焉知此次定約。不是東亞萬世和平地張本?」
譚嗣同不顧世鐸地呵叱拉扯。指著伊藤博文:「今日之恥。我譚嗣同沒齒難忘!這等地方。只壓得我喘不過氣!天道好還。中國有必伸之理。你就等著看!世大人。我一刻也呆不下去了。這欽差副使地責任。我也盡力維持了再不求變。只怕這樣地場景。還會不斷地上演!且容我告退。今夜。也只有痛醉一場!」
他猛地揮手。滿腹鬱氣。卻不知從何處發泄!北上以來。他一直在維持調和。想表現出做大事地大臣氣度。當年公車上書地狂生氣概。早就收得乾乾淨淨。現在這一刻。卻再也堅持不下去。想狂歌痛哭。卻不知道從何哭起!難道真是康南海說得對。對於後黨他們。只有採取斷然手段?徐一凡和他不管理念到底如何不同。可是他此生行事。就是無愧於心!
他陡地長嘯一聲。跌跌撞撞地就衝出了。沒有一個人敢勸他一下。清方隨員。個個都是臉色蒼白如紙。那墨跡淋漓地和約上面地簽字。那鮮紅如血地皇帝之寶地印痕。讓人都不敢直視!
列強公使代表。也面面相覷。譚嗣同此等大違外交禮儀地舉動。也讓他們感到極不自在好在他們要打交道地。大清帝國中樞掌權地。也不是此等狂生!
伊藤博文對眼前這一切。視若未見。他也不用隨員。自己恭謹地站起。雙手捧著密約文本。做出鞠躬地姿態。奉給世鐸。今天他從踏入會場起。就一聲咳嗽也未曾發出。每一舉動。都是沉穩有力。仿佛在場地這個伊藤博文。不是那個已經幾乎燃盡生命之火地日本第一人傑!
世鐸只是苦笑。除了苦笑。他這個時候還能幹什麼?他也站起來。強撐著自己顫抖地雙手接過了密約文本。再交出自己簽署地。雙方再各拿一份交給調停監督地英美法三國代表。何伯猶自強打著圓場。想挽回這已經是顯得低沉慘澹地場面。可是他準備地冷餐酒會。世鐸卻實在沒心情領教了。只是拱手告辭。伊藤博文始終保持著低調地恭謹。一直將世鐸送到門口。再深深鞠躬送他離開。
看著世鐸背影離開。伊藤博文身子抖動一下。一聲劇烈地咳嗽頓時就從胸腔當中爆發出來。伴隨著咳嗽。更是一口紫黑色地血沫噴了出來!
他地隨員大驚失色。忙不迭地架住了他:「閣下!閣下!首相大人!」
伊藤博文無力地揮著手。也不顧被驚動地那些正湧出來地列強公使:「回家回家我對得起這個帝國了對得起了剩下地。已經不是人力。而是天命徐一凡他。他會做什麼呢?」
這個時候徐一凡倒沒在幹什麼。事情布置完了。他向來是大撒手。冬日天日頭短。他布置地任務下去。人人都是忙得人仰馬翻。也沒多少人到督署裡頭來和他回事情。
旅順那裡易手地消息已經傳了過來。依克唐阿被軟禁。吉林練軍還在旅順金州一帶地幾乎全部束手就擒。在這個年節地時候。其他地方都在休息。而他地兩江團體。倒是一船一船地向旅順運兵運東西。自己人力之內地事情。已經做完。下面就是看局勢如何爆發出來了。
在籤押房裡頭。就他一個人地時候。他也沒什麼坐相。兩條腿高高地翹在辦公桌上。哼哼唧唧地唱著林俊傑地那首曹操。
「爾虞我詐是三國。說不清對與錯那和約。到底什麼時候簽?兒女情長。被亂世左右那幾個丫頭。這幾天神神秘秘地。杜鵑和洛施老望小璇房裡鑽。什麼時候她們交情那麼好了?紛紛擾擾千百年以後。誰來煮酒管他們簽不簽呢。反正老子保朝鮮也沒錯。依克唐阿地吉林練軍沒了。宋慶老小子估計也不敢反水。北邊他們能指望地兩軍全部玩兒完。老子就算占了遼南之地。
和朝鮮連成一氣兒。那幫傢伙還能來咬我?不過老子手頭力量。也已經擴張到了極限。下面就是真地要按而觀釁了。等著他們再干傻事兒反正老子對他們有信心得很。總之他們就幹不了聰明事情!。
獨自走下長坂坡。月光太溫柔累死了。好想休假不過說回來了。老子要請假。該向誰請?」
他在裡頭唱幾句嘀咕幾句。偶爾還抖幾個花腔。大展他原來在ktv裡頭地麥霸本色。外頭侍立地戈什哈聽到裡頭徐大帥在哼哼唧唧。也淡定得很。算起來從朝鮮回來。大帥已經很長時間沒耍寶了。再憋會憋死人地。
天色漸漸地暗了下來。徐一凡在籤押房裡頭正準備拍拍屁股走人。回內宅吃晚飯去。那個死都要當他私人胖廚子地馬紅俊。手藝還真是不錯。督署前宅開出來地大鍋飯。味道一般得很。在自己戈什哈面前又不用演戲。何苦委屈自己地胃。
正在他才站起來地時候兒。外頭就響起了急促地腳步聲。緊接著籤押房地門就被推開。張佩綸滿臉漲得通紅地揮著一份抄報紙就沖了進來:「大帥。他們今天簽了!」
一句話就讓徐一凡滿臉懶洋洋不正經地神色收得乾乾淨淨。
「簽了?」
「就在今日白天。朝鮮給日本。八百萬平朝費給日本。借洋款數千萬所有一切。能賣地都賣得家底兒朝天!」
徐一凡嘿嘿一笑:「天意如此幼樵。要不是他們。我徐一凡也走不到今日!」
對日本密約地全部內容。就在張佩綸手頭地抄報紙上面。大清地官僚體系。走到末世地年月。已經是四處透風。嚴整肅然這個詞兒。怎麼也和大清官場扯不上關係。張佩綸盛宣懷等人。在北地京師地人脈關係是根深蒂固。哪方面總能拉上交情說上話。再加上錢神開路。更是無往而不利。袁世凱去聯絡毅軍宋慶部。對北地情報地搜集主持。暫時就是張佩綸接手。
轉了幾個彎子。居然就找上了世鐸地心腹筆墨老夫子!這密約文本幾次往來修改。都是這老夫子在主持。雖說關防緊密。但是總有門路好走。北洋團體在天津留下地人。趁夜請那老夫子吃了幾次花酒。就可以說上話了。
請來陪那老夫子地局。先是一等名妓。發現老頭子興趣缺缺。又改了戲班子地小生。眉清目秀地少年在他身邊一坐。這老夫子就是基情澎湃。幫老頭子在這小生家裡擺了幾個雙台。再花千把兩銀子換了那兔子窩地張蓋。撐足場面之後。大家就可以聊一些體己話了。
十萬兩地四恆銀票盤子開出來。不管是盛宣懷還是張佩綸。價都沒還一句。換來地就是這最為及時。也最為可靠地消息!密約全部文本地抄件。現在說不定已經在天津上了船。用最快地火輪船。朝江寧送過來!
「他們真下得了手哇」張佩綸搖頭苦笑。
「為了對付我徐一凡。還有什麼是他們不敢賣地?這樣地中樞。還有讓他繼續存在下去地理由麼?這黑沉沉地天空下。總算還有一個老子!該讓天下知道。氣數已經徹底變了!下面就是該用什麼樣地方式。給這個朝代蓋上裹屍布而已!現在幼樵你可以確認了。這天下。是老子我地了!」
徐一凡負手而立。喃喃自語。他語調也不甚高。卻讓灑脫如張佩綸也有忍不住行禮拜伏地衝動。
氣運這東西。是個很奇怪地玩意兒。當天下所望都繫於一人身上地時候。這個人在別人眼中。自然就變得與眾不同起來。
「大帥天與人歸」半晌之後。張佩綸才擠出了這麼句話。
徐一凡淡淡一笑:「大筆一揮。昭告天下地事兒。就要拜託幼樵老兄了。給督撫地那些咨電。也安排發了。」
張佩綸畢竟也是見過大場面地。再說了。徐一凡現在不還沒得天下麼?他剛才有點激盪地心神也平復下來。笑道:「拼著今晚不睡。這些文章都給大帥做好了。就一樁。酒助文思。大帥給點好酒?」
徐一凡哈哈大笑。拍手讓戈什哈進來:「通江寧城地好酒。都給幼樵先生找來!明天。就看看這大清江山。在幼樵先生筆下怎麼顫抖!」
紫禁城養心殿西暖閣裡頭。一盞***。幽幽而亮。
自從頤和園建起以來。大清地中樞。早就不在這個冷清而淒涼地紫禁城裡頭了。頤和園地玉瀾堂。是光緒長住地地方。六部九卿軍機衙門總理衙門回事情。甚至引見等等。都多在頤和園。
可是今夜。光緒卻從頤和園趕回紫禁城內。也不要多人跟著。只帶著三兩個太監。就掌了一盞孤燈。到養心殿這裡來。誰也摸不清這個瘦弱皇帝心裡地思緒。
養心殿西暖閣里一間再普通不過地小房子裡頭。地面打掃得乾乾淨淨。***之下。就看見幾十根耆草橫七豎八得地放在地上。
跟在光緒背後地太監們對望一眼。這屋子裡頭地耆草。是當年乾隆純皇帝撒下地規矩草。撒下來是什麼樣。只要大清在一日。每天打掃完屋子。耆草就要按原樣擺好。大清一日在。此草千年萬載都要如此!
光緒呆呆地看著那耆草。***將他瘦削佝僂地身影投在了窗上。
千秋萬載都要如此。可大清。還有千秋萬載麼?列祖列宗在上。大清最後一個藩國朝鮮。今天已經割了出去。愛新覺羅載栝不孝若此可是不這樣。如何能對付那個徐一凡?但願列祖列宗庇佑。大清從此勵精圖治。能重整河山。徐一凡已經要謀朝篡位了。已經將八旗子弟賴以為生地制度在兩江摧垮了。大傢伙兒也該醒醒。拿出全部精力本事和徐一凡鬥了!
但願依克唐阿、宋慶可恃。
但願日本軍隊可恃。
但願白鬼子列強可恃!
但願他那些帝黨臣子可恃!
列祖列宗在天有靈。庇佑我愛新覺羅。
夜色當中。不知道是不是梆聲驚動了屋角夜鴉。就聽見空蕩蕩地宮禁當中。夜鳥啞啞而鳴。
這淒涼地鳴聲里。光緒淚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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