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章 摩擦(上)
紫宸殿的寢宮裡靜悄悄的,幾一絲的聲響,但並非人在,實際上,此際的寢宮裡擠滿了人,不單武后、太子皆在,裴行儉等諸般宰輔也都在房中,只是所有的人等盡皆屏氣凝神,面色憂鬱地望著數丈遠處的木榻,便是連大氣都不敢稍喘上一口,這一切只因對高宗的急救還是緊張地持續之中,這都已是近半個多時辰過去了,也沒見忙成了一團的太醫們能有個結論出來。
「孫醫正,陛下如何了?」
忙碌接忙碌,還一通子的忙亂之後,太醫院醫正孫乞延終於從太醫堆里行了出來,早已等得心慌的武后見狀,忙迎上了前去,語氣急迫地追問了一句道。
「娘娘明鑑,聖上性命已是憂,只是……」
搶救皇帝可不是件輕鬆的活計,一個不小心,就是被滿門抄斬之下場,縱使孫乞延在宮中歷任醫正已是多年,同樣不敢有一絲一毫的大意,這會兒滿腦門都已是汗水淋漓,卻顧不得擦上一下,面對著武后的追問,連頭都不敢抬起,略帶一絲驚惶地回答道。[
「嗯?只是怎地?」
武后所有的權力都來自高宗,自然是不希望高宗就此報銷了去,這一聽高宗生命憂,心下自是稍安,只是依舊不敢掉以輕心,緊趕著往下追問道。
「娘娘恕罪,臣等已是盡了力,卻只能保得陛下性命礙,奈何陛下興奮過度,以致中了風,龍體受損,恐將不利於行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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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武后這麼一追問,孫乞延臉上的汗水頓時淌得更急了幾分,卻又不敢不答,只能是斯斯艾艾地解釋道。
「嗯,本宮知道了,有勞孫醫正先去開了藥方罷。」
武后擔心的只是高宗突然死去,至於其它,卻是半點都不放在心上的,這一聽高宗中了風,倒是沒怎麼在意,不過麼,臉上卻是表現出了濃濃的擔心與憂慮之色,輕咬了下唇,作出一副哀愁狀地吩咐道。
「諾,微臣遵旨。」
這一見武后沒有追究太醫院救治不利的意思在內,孫乞延暗自鬆了口大氣,趕忙應答了一聲,疾步走回到了榻邊,與一眾太醫們低聲商議起藥方的處置來。
「程登高!」
武后沒再去理會太醫們的商議,在原地呆愣了片刻之後,猛然轉了下身,面向著一眾宰輔們,神情肅然地低喝了一聲。
「奴婢在。」
一聽武后點了名,隨侍在側的程登高自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懈怠,忙不迭地從旁閃了出來,緊趕著應答道。
「去,宣本宮口諭,昭告天下臣民,就說陛下只是偶感風寒,龍體已大恙,克日便可盡復。」
武后寒著臉,幾乎是一字一頓地將口諭宣了出來。
「諾,老奴遵旨。」
武后旨意一下,程登高自不敢稍有耽擱,高聲應了諾,領著幾名小宦官便向則天門方向趕了去。
「諸位愛卿,陛下龍體已大礙,卻恐須得修養些時日,朝務繁雜,就有勞諸公了。」
武后環視了一下諸宰輔,語氣淡然地說了一句,雖是囑託,卻隱含著逐客之意在內,很顯然,武后並不想眾宰輔們繼續留在此處。
「臣等自當為陛下、娘娘分憂,臣等告退。」[
眾宰輔們都是人精,自是都聽得懂武后話里的潛台詞,哪怕心思各異,卻也不敢不依言請辭而去潛規則之皇最新章節。
「顯兒也累了一天了,且下去歇息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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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宰輔都已離去,可李顯卻是站著沒動,武后見狀,眉頭不由地便是一揚,但並未就此發作,而是語氣平淡地下了逐客令。
「是,孩兒告退。」
李顯並不想此時離開,他還想探聽一下太醫們的具體診斷結果,原因他,高宗的身體狀態究竟如何對李顯來說,實在是太重要了,不止是牽扯到下一步的應對策略,更有可能關係到生死存亡之事,奈何武后已發了話,李顯也不好當眾與武后起爭執,左右讓「鳴鏑」去查一下,也能得知詳情,卻也沒必要急於一時,有鑑於此,儘管不甚甘心,可李顯還是恭謹地應了諾,轉身離開了寢宮,自行迴轉東宮去了……
「末將叩見天后娘娘!」
屏退了李顯以及諸宰輔之後,武后並未在寢宮裡多呆,只是低聲囑託了太醫們幾句,便即起身出了寢宮,徑直到了一間偏殿中,早已在殿中等候多時的噶爾引弓一見到武后到來,忙疾步搶到近前,恭謹地行了個標準的軍禮。
「免了。」
武后緩步走到了殿中一張几子後頭落了座,一揚手,將跟隨而來的幾名宮女盡皆打發了開去,饒有興致地打量了噶爾引弓一番,這才不動聲色地叫了起。
「末將謝娘娘隆恩。」
噶爾引弓並未因久等而不耐,神情平靜地謝了恩,垂手站在了一旁,作出一副恭聽訓示之模樣。
「嗯,愛卿此番去軍中歷練,看來收穫頗多麼。」
這一見噶爾引弓之氣度沉穩更勝往昔,武后的眼神里便有了絲欣賞的意味,隨口誇獎了其一句道。
「此皆娘娘栽培之恩,末將永不敢忘。」
噶爾引弓投效武后已久,自是清楚武后的性子,哪敢有甚自矜之心,忙不迭地一躬身,趕忙出言表忠道。
「嗯,這話本宮愛聽,說罷,程、李二將確實可用否?」
對噶爾引弓的表忠,武后心中未必便信,可臉上卻是作出了副受用的樣子,點了點頭,撫慰了噶爾引弓一句,而後便即轉入了正題。
「回娘娘的話,末將已試探過多回,應該是可用虞!」
噶爾引弓此番隨軍出征的根本用意不在於搏取戰功,而在於考察可為武后所用之將領,程務挺、李多祚二將之所以能被調入羽林軍任左右大將軍,全是出自噶爾引弓的舉,此際事已定局,噶爾引弓就算心中再有疑問,那也不可能說出打自己臉的話來,當然了,為了保險起見,他也沒敢將話徹底說死。
「應該?嗯……」
武后乃是心細如髮之人,噶爾引弓話里的不確定雖輕,卻又哪能瞞得過她,這一聽噶爾引弓如此說法,眉頭立馬便揚了起來,語帶不悅地吭了一聲。
「娘娘明鑑,末將確可擔保程、李二位將軍皆是忠心耿耿之輩,然,這只是末將一人之判斷,實不敢為娘娘越俎代庖,這一條還請娘娘聖察。」[
這一聽武后語氣不對,饒是噶爾引弓膽大包天,卻也有些吃不住勁了,忙一躬身,緊趕著出言解釋了一番。
「哦?聖察麼?那愛卿就說說本宮這個聖察又該是如何個聖察法?」
武后之所以同意了噶爾引弓的舉,將程、李二將委以重用,固然是對噶爾引弓的眼光有信心,可未嘗不是武后手下沒得用之武將的緣故,在她看來,程、李二將若是能用,自是皆大歡喜之事,若是不能引以為用,卻也妨,找個藉口外調了去也不是啥難事,左右如今羽林軍之事務都是武后說了算的,正因為此,如何考察一下二將的忠心程度也就是件相當必要之事了的洪荒祖巫燭九陰傳最新章節。
「回娘娘的話,末將倒是有個主意,卻不知當講不當講。」
噶爾引弓敢於二將,自然是有著一定的把握在,同時也早就想好了考核之道,此際,面對著武后的逼問,自是毫不慌亂。
「講!」
武后饒有興致地端詳了噶爾引弓好一陣子之後,這才一揮手,從口中吐出了個字來。
「諾,未將以為當……」
一聽武后開了金口,噶爾引弓自不敢怠慢了去,忙組織了下語言,將心中謀算的試探之策盡皆道了出來。
「嗯,就且如此辦了去也好。」
武后並未立刻對噶爾引弓所獻之策加以點評,而是默默地尋思了良久,這才給出了個肯定的答案。
「諾,末將遵旨!」
面對著心機深似海的武后,饒是噶爾引弓生性膽大,卻也不免有些忐忑的不安,直到武后首肯了其之建議,這才暗自鬆了口大氣,緊趕著躬身應了諾。
「越王上本為其三子求為唐州(治所在今之駐馬店)刺史,愛卿對此有何看法麼?」
武后交代完之後,並未再就二將之事多加唣,轉而問起了越王為子求官一事。
「回娘娘的話,此居心叵測之本章也,相、陳二州已在越王之手,中間僅隔著唐、蔡二州,若是唐州入其手,則相州大軍隨時可直撲洛陽,司馬昭之心昭然若揭!」
噶爾引弓對越王素好感,自然不會替其美言,而是直截了當地指出了越王此舉背後的陰暗用心,當然了,噶爾引弓敢這麼說,那是因為其知曉就算他不說,武后也一定能看穿此點,他實必要為越王緩頰。
「嗯,李溫其人如何?」
武后並未點評噶爾引弓的進言,而是眉頭微微一皺,接著往下問道。
「庸才!」
噶爾引弓與李溫並深交,也就是此番一道出征,稍有接觸罷了,可以噶爾引弓之能,卻是輕易便看透了李溫草包的本質,毫不客氣地便為李溫打上了一個能的標籤。
「嗯,本宮知道了,爾這就去安排程、李二將之事好了。」
武后默默地點了點頭,但並未就越王為子求官一事發表看法,而是神情淡然地下了逐客令。
「諾,末將告退!」
噶爾引弓之所以投效武后,並非真是想著幫武后謀取大唐之基業,只要能報得國恨家仇,就算大唐徹底亂成了一鍋粥,與他也甚關係,實際上,若是大唐真的天下大亂,噶爾引弓只會歡迎,絕不會反對,此它,大亂之局面有利於其復國之大計耳,此際見武后不想表態,他自是懶得追問,更不想進一步進諫,恭謹地應了一聲之後,便即匆匆退出了偏殿,自行趕往羽林軍辦公處去了。
「嘿!」
噶爾引弓去後,武后並未急著離去,而是在殿中默默地沉思了良久,末了,發出了一聲意味莫名的冷笑,而後霍然起了身,一拂大袖子,緩步走出了偏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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