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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遷客騷人,灰飛煙滅

  第34章 遷客騷人,灰飛煙滅

  李豐滿臉的苦笑,東海公執意要來縣衙,他心下惶惶,但也只能跟隨。

  隨之看著東海公坐著椅子翹著腿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狂態,更是無語。

  椅子是東海公隨從帶的,能折迭,攜帶很方便,現今東海公就硬闖進了縣衙大堂,坐在大堂之上,一副等這裡官員拜見的倨傲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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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寧現在,感覺自己的嘴唇還麻酥酥的,那軟膩溫香,傳遞給了每個神經一般,令他好像,有些亢奮。

  「東海公,你這是幹什麼?……」崔衡匆匆走出來,揮手令躍躍y u試的衙役們退下,對陸寧微微拱手,臉卻沉了下來。

  看著李豐,更是眼神陰森。

  李豐心下一沉,就有一種想哭的感覺,但是,現今也只有一條路走到黑了,自己想平安無事繼續財源滾滾,只能寄希望,這位不知道是不是腦子有問題的大舅子,不觸怒燕王殿下,最終化險為夷。

  比如,希望這件事,燕王根本就不知道,事後,反而懲治這些打著他名號禍害百姓的惡官。

  不過,這種希望好像不大,就算燕王本來不知情,但東海公現在行為,好像也是在挑戰燕王的權威。

  李豐如墜冰窟,想死的心都有,這一天之中,心情真是大起大落。

  崔衡目光,最後還是盯在了陸寧身上,問道:「東海公,下官可曾得罪你?」

  陸寧身後站著兩個鐵塔似的扈從。

  衙門外馬車上,甘氏坐在裡面,馬車旁,又是兩個鐵塔似的扈從。

  衙門大門洞開,甘氏能看到裡面情形。

  陸寧看著崔衡笑了笑:「崔衡,你叫潤州來人見我!」

  崔衡臉色陰晴不定,終於,他點點頭,在身旁親隨耳邊低語了幾句,那親隨轉身快步離去。

  好一會兒,從正堂內偏門,才慢慢走出一個人,是個二十多歲的公子,眉目周正,只是眼神有些飄忽。

  看著陸寧,他微微拱手,「你就是東海公?某是滁州張洎!」顯然,雖然是庶民身份,卻是極為倨傲。

  陸寧打量著他,突然心中一動:「張洎?別告訴我這麼湊巧,你是水自洎?」

  年輕公子微微一笑,「不錯,某就是水自之洎,東海公聽過某的名字?」便顯得有些自得,自覺得自己才名,已經遠播江北。

  原來是張洎,陸寧不禁有些無語。

  後主身邊群臣,陸寧也就知道這一個張洎,因為他太秀了。


  史官評價他,多用善迎合,反覆無常之類的形容詞。

  張洎,也是個三姓家奴,是燕王李弘翼保舉他進入仕途,後主登基後,因為他善詩文,所以很快得到重用,獨攬朝綱,後主幾乎將朝政都交給了他。

  宋兵攻南唐,都到了宮城下,張洎還勸告後主不要投降,說自己算了一卦,宋兵很快就會失敗。

  宮城即將被攻破,張洎攜帶自己妻子兒女來到後主的宮殿中,然後與光政使陳喬約定共同為國效死。

  等到陳喬自盡氣絕後,張洎又跑去見後主,忽悠一通,說自己活著,是想到如果自己身死,怎麼報效主公你呢?勸後主投降。

  等宋太祖見到張洎,訓斥他正是因為他一直勸告後主不投降,使得戰爭持續這麼久,生靈塗炭,他卻磕頭請罪,但又忽悠了一通,說了一堆義正言辭的話,正義凜然不怕死的樣子。

  果然,宋太祖心思就被他揣摩到了,饒了他死罪,而且不久後加以重用。

  其後,其甚至和寇準同為中樞。

  不過宋太宗後來發現這個人,善於揣摩上意,議事只管迎合皇帝,且喜歡攻擊同僚,所以最後還是將他貶謫。

  張洎這個人最奇葩的就是,他已經為宋臣,卻經常去找生活已經極為拮据的南唐後主索要金銀珠寶,後主把白金打造的器具送他,他還不滿意,背後多有詆毀。

  而現在,這個奇葩的傢伙,就在自己面前?

  打量著這個還算有些風度的灑脫公子哥似的傢伙,陸寧搖搖頭,人還真不可以貌相。

  「張洎,你和崔衡,將王寒時放出來,將冬雲庵的判決撤銷,這件事,我就當沒發生過。」陸寧淡淡的說。

  張洎呆了呆,就笑了,冷笑,就好像,陸寧在講什麼冷笑話。

  崔衡也有些無語的看著陸寧。

  陸寧點點頭,「好,那我換種說法,冬雲庵眾道姑,還俗被貶為奴,我就問問,她們五人,作價多少,張洎要帶走兩個,那就是貶為官奴後售賣為私奴,他用了多少錢?我出雙倍!」

  張洎還是冷笑。

  崔衡也不言不語。

  陸寧就笑了,「既然,我說的條件你們都不同意,那好啊,這官司,咱們就到聖天子面前分說分說,毒蛇如何就是庵堂養的?崔衡,從你這沭陽,找幾個證人我還是找得到的,你想一手遮天,很難啊!」

  崔衡便惡狠狠看向李豐,自以為李豐是人證之一。

  李豐心裡這個冤啊,但這時候,亂說話說不定又得罪東海公,那就真是兩面不是人,只能垂首不語。


  張洎冷笑道:「東海公,你以為你這個三十萬公真的好大威風麼?贏了幾個邊陲愚鈍之官,幾個陋府小奴,卻讓你自高自大,目空無人,簡直太也好笑,在某眼中,你就是個跳樑小丑!三十萬公?哈哈,哈哈。」搖頭冷笑兩聲。

  那倨傲的神態自然是說,如果你早遇到我,已經輸得褲衩都不剩了。

  陸寧一怔,隨即就知道,這三十萬公的名頭,還傳不到潤州去,自然是李豐拿名剌來見崔衡後,崔衡和張洎,聊起過自己。

  看著張洎,陸寧就笑了,「看來,這位公子,是也準備和我賭三十萬貫了?」

  張洎冷笑:「不錯,你不是號稱什麼都行,任由別人出題麼?你可敢讓我出題?!」

  陸寧笑笑:「你有三十萬貫麼?」

  張洎立時一滯,馬上氣勢就餒了。

  名士可以驕狂,但別提錢,提錢就有些傷。

  「那你又有何身份,有何官位麼?」陸寧又笑著問。

  張洎臉上更是陣青陣白。

  「你既無財,又無官位擔保,拿什麼和我賭三十萬貫?你算個什麼東西?」陸寧搖著頭。

  這一刻,便是沭陽縣令崔衡,也覺得,好像,是有這麼點道理。

  人東海公,憑什麼和你賭什麼三十萬貫啊?

  陸寧身後諸扈從,也都鄙夷的看著張洎。

  「不過嘛!」陸寧看了眼崔衡,笑道:「如果崔衡你肯押注張洎贏,本公就格外開恩,和你們一起玩一玩。」

  啊?崔衡就有些傻眼。

  馬車中,甘氏一陣頭疼,主君這是要將全海州官員,都變成自己的債戶嗎?

  「不肯的話就算了。」陸寧笑了笑。

  看著張洎眼巴巴看著自己,崔衡知道,自己若不答應,就將這張洎得罪狠了。

  何況,方才閒聊起三十萬公,張洎說起過如何賭贏三十萬公,所言也極有道理。

  咬了咬牙,崔衡苦笑道:「好,我,下官願意押注張洎和東海公的賭局。」心說便是贏了,什麼三十萬貫,自己可不敢要,便是要,東海公將債戶轉給自己一個,自己還能有東海公這樣的魄力,真的去和州里參軍或金陵司徒府去追債麼?

  陸寧笑笑,對張洎道:「既然崔縣令肯押注與你,本公就和你賭一次。」

  到此,張洎已經氣勢全無,點點頭,又道:「那我們先立下字據,簽字畫押!再由海州城楊刺史來做中證。」

  陸寧笑笑:「可以啊。」心說你是誰?你想和我賭什麼?你擅長什麼?我能不知道嗎?


  肯定是比詩詞了,以為我是農人,輸定了,還要叫楊昭來見證,拿夠威風,這海州城、清淮軍、司徒府,以後可都知道你大名了!

  而,比詩詞歌賦,這種名聲,你最喜歡了。

  陸寧又看向崔衡,笑道:「崔縣令也需如此!」

  崔衡苦笑點頭。

  陸寧笑笑,說起來,自己除了品階比這個沭陽縣令高個二三十級,但和這個沭陽縣令從本質上沒什麼不同,不過是,自己所收賦稅可以入自己私庫,麾下團練,可以看作自己私兵罷了。

  所以,沭陽縣令,本也不用怕自己,更莫說,他還自以為有了燕王做靠山了。

  ……

  第二日下午時分,楊昭滿臉苦笑的出現在李豐家後宅。

  陸寧連夜寫了信送去海州城,他不得不來。

  刺史大人啊,東海公一封書信,第二天就到了自己府邸,李豐本來應該滿心的興奮,可是,他現在恨不得,時間倒流幾日,這兩天發生的一切從頭再來。

  而當恢復了名士風采,一副屈尊紆貴般駕臨李府的張洎,提出要和陸寧比詩詞後。

  不僅僅楊昭臉色變了,就是屏風後,和眾女眷一起聽動靜的甘氏,俏臉也是一白,因為,她還從來沒聽過陸寧,吟詩作對,這個男人,好像很神奇什麼都會,但是,絕不是什麼擅長詩詞的遷客騷人。

  而陸寧身後扈從,面上也都變色,好像,這真是主公的弱項,跟在主公身邊時間長了,有時候就覺得,主公好似全能全知,就沒他不擅長的東西,可是,詩詞歌賦?還真是,從來沒見主公感過興趣。

  崔衡在上官面前,看起來端端正正,但見陸寧身後扈從神色,他眼中卻全是喜色。

  楊昭伸著蘭花指,慢慢的撥弄茶蓋,又瞥著陸寧,心說,我怎麼沒想到,不過詞賦我也不擅長,而都不擅長的話,文章的東西,分出勝負好像很難,不知道比書法,能不能比過東海公?

  不過,自己也就這麼一想,被東海公赦免了三十萬貫的債務,那得多厚的臉皮,才好意思要和東海公再賭過?

  哎呀呀,我怎麼也滿腦子琢磨如何賭了?

  都是被那東海公帶的!

  楊昭就幽怨的看了陸寧一眼,陸寧不明所以,只覺得一陣惡寒。

  張洎已經走上兩步,「就由某先來,也多給東海公一些思考的時間!」

  說著,吟道:「我愛真人闕,高台倚寥泬。洞天開兩扉,邈爾與世絕!」

  他倒沒作弊,沒用以前舊作,當然,用舊作的話,也很容易穿幫。


  這首小詩是他最近偶感所做,覺得還有改進的空間,是以一直沒對人說過,不過,贏對面這農蠻,是足足的了,就算他知道自己要賭什麼,但短短時間,找槍手,這海州境內,又哪裡有自己對手?

  這首小詩,其實後三句都有出處,只是略作改動,尤其最後一句,全句都是照搬詩仙的詞句來展示豪情,沒辦法,他最後一句怎麼想,都覺得難以釋放前三句展示的意境,才情不夠,只能引用。

  當然,在這海州城,這首詩已經足夠壓倒所有本地文人了。

  他很自信,吟過後,看著陸寧,笑道:「東海公,我可以容你幾日,用不用?」

  陸寧笑了笑,說:「我打過三點零補丁的對賭協議你看了,已經簽字畫押,你不後悔吧?」

  張洎蹙眉,心說什麼亂七八糟的,不過陸寧的意思他懂,他看了那賭前的規則,其中寫明,如果對賭之人,輸掉賭局後拿不出三十萬貫,又難以證明自己能陸續清償三十萬貫錢的能力,就要賣身給對方為奴。

  「東海公,如果你現在認輸,我便少收你十萬貫又如何?」張洎笑著,心情甚好,三十萬貫,和二十萬貫,好像概念上沒什麼不同,都是幾輩子奢華都花不完的錢。

  陸寧並不理會張洎,看向崔衡,「你仍願押注張洎?不反悔?」

  見楊刺史目光也看過來,崔衡咳嗽一聲,「湊趣而已,東海公莫怪,下官,下官不反悔……」

  陸寧笑笑起身,踱了兩步,臉色漸漸肅穆起來,朗聲吟道:「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

  「好!」楊昭立時鼓掌叫好,這簡簡單單四句詩,朗朗上口字句簡單,但卻令人聽了心潮澎湃,尤其被這東海公吟來,就仿佛,能看到他昔日周軍陣中,大殺四方的威風。

  屏風後,甘氏一顆提起的心,終於緩緩落下,卻又有些無奈,他,到底還有什麼不懂的嗎?

  張洎臉色蒼白,自己也知道,他輸了,而且輸得很慘。

  畢竟,他這首詩,更像是多拼西湊的魔改,而陸寧的詩句,聞所未聞,顯然是他原作。

  陸寧對他抱抱拳,笑道:「承讓承讓!」又對楊昭道:「就請刺史大人評判,誰的詩更勝一籌?」

  楊昭笑笑,「是東海公贏了!」心裡,真是瀑布汗,心說只怕這東海公,書法也未必不擅長,自己那些胡思亂想,還是快些忘了的好。

  陸寧看向張洎,問道:「怎樣?」

  其實,昨天陸寧回憶了一夜,他雖然不是什麼學霸,但基礎教育的名篇還是都能回憶起來的,本來差點用後主的那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


  但想了想,萬一後主有朝一日還會遇到同樣悽慘境地,做這詞賦呢?自己剽竊,就不太好了。

  而至於後世,想來自己的到來,世界亂了套,以後有沒有大宋都難說,畢竟趙匡胤沒能在淮北之戰立下大功而平步青雲,郭榮又死的太早。

  現今反而是周太祖郭威的外甥權臣李重進最為勢大,使得現在的周國,陷入黨爭之中。

  而且,自己應該也不會令北宋再出現。

  所以,宋都未必有,世界已經亂了套,李清照,想來也不會出現了。

  而這首詩,陸寧一直很喜歡,不希望它湮滅於世間,所以,今日才會引用此詩。

  「張洎,你現在拿不出三十萬貫的話,我也感覺,你沒有什麼地方能讓人信任你,覺得你以後能拿出三十萬貫錢來,所以,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奴僕了。」

  對李豐道:「準備賣身契約,要他按手印。」

  打量著張洎,心說你以後官就別做了,但做官能做到史冊留名,不管是惡名還是臭名,人肯定是很聰明的,你以後啊,就做佃農或是給你弄個匠人的身份,把那聰明勁放技術上,說不定,在我提點下,還能成為某方面的專業人才呢。

  張洎已經失魂落魄,全無反應。

  其實他根本不是燕王的幕僚,只不過燕王見過他,好似對他流露出欣賞之意,他就心思開始活泛,想怎麼討好燕王,恰好這沭陽世叔去信附帶臨摹的畫像,說有一對絕世孿生美人,他看了畫像大為心動,這才匆匆來了沭陽。

  而聽崔衡講起東海公,他心裡是大不以為然的,心說這些淮北小官,見過什麼世面,不過胡亂吹噓而已。

  卻不想,現今卻是輸得徹徹底底。

  陸寧又看向崔衡,笑道:「我會留下個扈從,等你先將能變賣的變賣,你嘛,辭官就不用了,要你做我的佃農,我更虧,你以後每年的薪俸,每月的料糧,都送東海縣,做利息!至於以後你的生活開銷,要重新跟我借錢,我按最低生活標準發給你!」

  崔衡早已經呆若木雞,看起來,魂都沒了,東海公在說什麼,怕都沒聽進去。

  楊昭看著他,眼裡全是憐憫,心說你啊你,本來沒你什麼事兒,這不自己找死麼?

  不過,想來沒親眼見過東海公與人豪賭場面的,聽旁人傳聞,只怕都會以為和東海公對賭的人愚笨,這才接二連三的輸,而恨不得賭局換成自己,贏那三十萬貫巨額財富。

  但只要親眼目睹過賭局中情形的,想來沒任何一個人,希望和東海公對賭的噩夢,降臨在自己身上。

  (本章完)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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