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4章 招撫和談(五)
徐光啟當時就從宴會上退場。返回了織造局住所。
他在自己住的內室召集了招撫大使盛以泓、錦衣衛千戶張葉以及兵部職方司主事袁崇煥等人商議對策。
這是招撫使團目前最主要的幾位官員。其餘御史、科道、東廠等派出公幹的人員。都留在了揚州。或者是去護送楚王一行了。
徐光啟讓自己的學生、隨扈親衛徐從重在門口站崗放哨。把其餘人等一概趕出後院。這徐從重是徐光啟的本家遠房侄子。也跟著徐光啟入了天主教。是徐光啟的貼身護衛。
他把那份邸報交給錦衣衛千戶張葉及袁崇煥兩人。他們兩個在宴會上並沒有看到邸報的內容。
在幽暗搖曳的油燈下。袁崇煥迅速看完了邸報。而文化程度較差的張葉還在琢磨邸報的文字。
袁崇煥焦急地向徐光啟一拱手:「徐大人。大明的江山社稷。危亦。當務之急。就是得先讓海寇軍撤離長江。……」
徐光啟點點頭。又搖搖頭。低聲對張葉說道:「張大人。你們錦衣衛在此地可布置有眼線。能否打聽一下。這份邸報是否是真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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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葉抬起頭。苦笑道:「我們錦衣衛只是監督百官的。我已經四下里打探過消息。蘇州城被海寇攻陷之時。城中官吏大多或死或逃。少數人降賊。錦衣衛在蘇州城中的暗線早已不存在了。不過。邸報內容應該不會假。西南水西土司意欲謀反。早已被我們偵知。如今奢崇明造反。他們必定會乘機生事。這事在意料之中。而且。這邸報有大內印書局的印記。應該是在京師印刷的。只是不知道怎麼會這麼快就出現在了蘇州城。」
徐光啟想起了中華軍擁有的那種快速縱帆船。點點頭道:「這也不奇怪。上一回我從天津搭乘他們的快船。走海路不過十天就到了長江口。」
袁崇煥的黑臉上透著熱切的神情。他拱手道:「徐大人。招撫和談不可如此拖延。明日就讓下官去與他們談吧。」
朝廷招撫使團到達蘇州後的這兩天。相關談判事宜都是由盛以泓出面談的。盛以泓聞聽袁崇煥此言。心裡很不舒服。立刻很不高興地說道:「袁大人此言差亦。我等在此代表著天子與朝廷的威儀。怎麼能輕易聽從這幫海寇的安排。」
袁崇煥此時也覺得剛才的話太直率。想說幾句話解釋一下。徐光啟忽然說道:「元素。明日你打算如何與他們談。」
「元素」是袁崇煥的表字。徐光啟看著袁崇煥。以老師對待弟子的語氣說道:「這些人不是一般的土匪海盜。辦事井井有條。善於籠絡人心。不可輕視。」
見徐光啟有意無意地在處處維護袁崇煥。盛以泓臉色鐵青地坐直腰板。不再說話。袁崇煥點頭道:「徐大人的教誨。學生心中有數。」袁崇煥對徐光啟還是很尊重的。
他的科舉座師東閣大學士韓爌是徐光啟之友。因此袁崇煥也對徐光啟執弟子之禮。
他繼續說道:「學生離京前。韓大學士曾提過。這海寇軍發布文告要與朝廷講和。職方員外郎方大人也曾提到過。海寇軍連年在遼東與南洋大戰。財力人力耗費很大。確實是有求和的願望。眼下。朝廷也急需與海寇休戰。以便集中兵力對付西南蠻夷叛亂。因此我們可以這樣做:向那個匪首陳衷紀提出。只要海寇軍從長江沿線撤兵休戰。我們可以去東番、噢。就是去台灣島與那海寇大頭目尹峰直接談判。」
盛以弘、張葉都瞪大了眼睛。盛以弘大聲道:「在這裡談。這些海寇已經如此囂張跋扈。我們去了匪巢。那還不是任由他們擺布了。不成。我們不能事事由著海寇……如此行事。朝廷的威儀、臉面何在。」
徐光啟搖頭:「盛大人。元素此話有些道理。我們不是事事由著他們。那中華海寇也是想著要和談的。只是不願意讓出手頭的利益。朝廷現在急需與他們停戰。這些海寇也有意願停戰。這就是我們可以繼續談判的緣由。讓他們從長江沿線撤軍。解除對金陵城的包圍圈。他們的艨艟巨艦必須全部撤離長江。這就是我們現在提出的條件。他們答應這個條件後。我們就可以繼續談和。去台灣也好。還能一窺海寇巢穴的內情。」
袁崇煥連連點頭。興奮不已:「徐大人。學生也正是這個意思。我們兵部的方大人對我說過:打從前年開始。福建官軍派遣到台灣島的細作間諜。都已失陷在島上。朝廷已經很久不知道海寇軍內部的情況了。」
袁崇煥提到的方大人。就是兵部職方員外郎方孔照。萬曆四十四年(1616年)成丙辰科進士。先授嘉定州知州。後調任福寧知州、兵部主事。現在是袁崇煥的直接主管上司職方員外郎。其人精通醫學、地理、軍事。他的兒子是方以智。另一歷史時空中的「明未四公子」之一。
這時。心裡對去台灣談判非常擔心的盛以弘道:「要是那幫海寇堅持不讓步。非得要我們在這裡和這些小頭目談。我們該怎麼辦。」
徐光啟冷笑一聲:「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立刻返回揚州。終止談判。」
盛以弘與錦衣衛千戶張葉面面相覷。無言以對。
……
次日。大明招撫使團中最活躍不安份的廣東人袁崇煥成了談判的主角。在蘇州城南土地廟的臨時談判場所。大明欽差的立場變得更加強硬。
當晚。在原蘇州知府衙門西苑。陳衷紀和曾岳、羅全修等人聚會商議。
江南春夏之交。正是氣候宜人的時節。時年已經五十歲的曾岳借著皎潔月光正在賞看園中幾株桃花;打了幾十年仗的老軍人羅全修粗豪直率。對花花草草沒有什麼興趣;而最年輕的陳衷紀。雖然受了幾年江南溫暖人文風俗薰陶。卻還依舊保留著當年跟著尹峰衝殺戰場的氣概。
羅全修正在喝酒。一邊喝一邊罵罵咧咧:「這個南蠻子著實難纏。居然敢威脅我們。說是要中止和談……難道他不知道。我中華軍正包圍著南都金陵。他們那些兵士。在我們眼中算個鳥。
白天在土地廟。羅全修跳起來威脅說要攻占金陵城。指著袁崇煥的鼻子大罵。現在。他還在憤憤不平。
陳衷紀在喝茶。慢悠悠地說道:「如今金陵城內有七八萬官兵。我們的兵力不足。圍城都很勉強。……看來。我們的武力炫耀沒有什麼作用。曾爺。當下該如何行事。」
曾岳轉過身。嘆了一口氣:「我們小瞧了這些欽差。大明朝廷之中。還是有一些能人的。他們很快就調整了談判策略。這位徐光啟徐大人。船主大王是經常提到的人物。據說也是個精通算術、西學的大家。常常對他表示敬慕。如今看來。徐大人確實是一個有眼光有魄力的……現在。在這場談判上。似乎我們有些被動了。」
「那個廣東蠻子是個什麼來頭。」羅全修問。
「大明的兵部職方司主事袁崇煥。以前沒聽說過這個人。據說在我們福建做過縣官。官聲尚可。」曾岳回憶了一下自己看過的軍情部資料。皺皺眉頭說道:「據我們在京師的細作打探來的消息。夜襲瓜洲渡口、燒了劉香佬幾艘船的明軍。好像就是他指揮的。」
陳衷紀放下茶杯。羅全修停止了喝酒。一齊抬頭看著曾岳。
「朝廷邸報中。夜襲瓜洲的戰功好像與他沒什麼關係。」陳衷紀疑惑地說道。
曾岳點點頭:「確實如此。似乎這一次的功勞都被別人瓜分了。但是根據我們在京師的暗樁、細作打探來的消息。偷襲瓜洲的明軍。確實是這個姓袁的傢伙。」
陳衷紀嘆息一聲:「糟了。我們似乎是疏忽了此人。」
羅全修也點點頭道:「今日談判。徐、盛二人都沒有出面。全是這個六品小文官在鬧事。保不齊這以撤軍交換去台灣談判的說法。就是這傢伙搞出來的。」
正在此時。門口忽然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名帶著羽毛頭盔的傳令兵飛奔而來。
陳衷紀見是自己的傳令兵。站起身道:「怎麼回事。出了什麼事。」
……
傳令兵帶來一個消息:朝鮮國政變。中華軍駐軍在漢城、平壤被圍。
遼東道行軍總管趙鐵派出通訊艦向台灣發出告急信。同時要求江南方面中華軍將參戰的北洋艦隊艦隻派回遼東。並要求海軍台灣艦隊也派出艦隻從海路去增援平壤、漢城。在朝鮮國的平壤和漢城。中華軍各駐紮了兩個營的部隊。此時估計已經被包圍在了駐地。
其實。打從顏思齊在朝鮮王宮開槍殺人、鎮服了朝鮮國上下之後。朝鮮國內已經發生了多次未遂政變。光海君李琿被逼與中華軍簽訂了通商條約。從此再沒向明朝納貢過。原先就反對他登基為王的西人黨等政治派別對此非常不滿。一直以他違背了與明朝的宗藩關係為理由。企圖推翻他的王位。三年前。天啟元年年尾。西人黨的一些人結合小北派。蠱惑了一些禁軍在漢城起事。差一點就抓住了光海君。光海君李琿逃出漢城後。在中華軍駐軍以及後來趕到的顏思齊所部支援下。打回了漢城。一舉將政變者全部處死。
此後幾年。光海君還遭到了三次刺殺和一次投毒。都僥倖生還。在這種生命朝不保夕的情況下。李琿完全投向了中華軍一邊。打算依靠中華公司的力量支撐自己的統治。
天啟三年三月十二日。就在大明朝廷正式決定與海寇軍和談的時候。朝鮮國內的所謂西人黨再次發動了政變。
西人黨中的李貴、李适、金自點等人在仁穆王后和新崛起的南人黨勢力的協助下。召集軍隊在綾陽君的漢城別墅內會合。乘著中華軍駐軍營大部出城操練的時候。打入慶雲宮。發動宮廷政變。擁護李琿的大北派骨幹李爾瞻、鄭仁弘等被賜死。二十八歲的綾陽君李倧即位。被廢黜的光海君則被帶到仁穆王后面前接受斥責。然後用石灰燒瞎雙目。被幽禁在了王宮後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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