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成家與造船
雖然他的冒險計劃使曾家賺了大錢,但曾家本身在朝廷內部官場的實力不大,僅僅是曾棋一人以納貢監生為州縣佐貳官,財富實力也有限,所以冒險精神遠不如孤身一人闖天下的尹峰。
「峰兄,在商言商,商者言利。你的計劃本意是為盈利,為我曾家,也為爾自己。」曾棋在聽完尹峰的瘋狂計劃後,緩緩地說:「你畢竟來自海外,不知我大明的內情。所謂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好字號商行今年已經太過耀目,明年各項交易斷斷不可再行險,生意講究長流水的。」
尹峰冷靜思考了一下,點點頭:「曾大人所言極是,是小子魯莽了。」
其實,在離開澳門去崖州的那天,他反覆思考後,差不多自己已經否定了自己的計劃。不過,僅僅是否定了喝曾家合作「通倭」的計劃;他打算和貝爾納多、李旦等人商議一下去日本的事。反正,李旦遲早是要去日本做買賣的,自己就做一回改變歷史的蝴蝶,讓他提前幾年去。
在今年整年的奔忙後,他從曾景山嘴裡陸陸續續打聽到了曾家的家世。曾家曾經是是潮州的巨富,嘉靖年以前靠勾結海盜走私發的家。嘉靖大倭寇時代,他們也不同程度捲入了「倭寇」的活動,但嘉靖未年到隆慶年間,大盜曾一本的出現使曾家幾乎滅門。
曾一本是曾家的世奴,有著奴籍的最低等奴僕。然後忽然間他成了閩粵的山海大盜,最多時聚眾10萬。為報主家以前的虐待之仇,曾一本殺得曾家只剩曾柯、曾棋、曾柏三兄弟等人。曾家的寨子被火燒毀,住宅大院被夷為平地。
曾家兄弟逃到泉州、福州避難。隆慶三年(1569年)曾一本被官軍剿滅後,曾家在遠房親戚幫助下,利用剩餘的錢財在泉州落了戶。以後三兄弟靠過去的生意關係仍舊搞起了商業。大難之後,曾家兄弟三人覺悟到要保得家族平安,僅僅有錢是無濟於事的,還必須有官位,擁有一定政治地位才能保證財產和人身安全。原先就是童生的曾棋發奮考上生員,然後鄉試三次不中,最後花錢搞了個納貢監生頭銜,被吏部分派到天涯海角為州判。
在科舉制發展到爛熟程度的明朝,「科舉必由學校」,而且「非科舉者毋得與官」,納貢視例監(非生員而花錢買監生頭銜)稍優,其實沒多少區別;在明朝一般士人眼中,這不是入仕的正途。例監只得選為州、縣的佐貳(州同、州判、縣垂、主簿)、布政司、按察司、府的首領官(如典史之類),小京職如光祿寺、上林苑之屬,而且終身成異途,受盡白眼。曾棋就是這樣的科舉正途的另類,年紀已到50多歲,仕途升遷已基本無望。
曾家的希望在曾家老么曾柏的兒子曾山,就是曾岳的堂兄。他今年參加科舉鄉試,如能中舉,將成為曾家家族史上第一個舉人,而曾家也將成為擁有科舉正途出身的官僚階層家族。
所以,在短期內,曾家把家業中興的希望寄托在曾山身上,商業貿易已經退居其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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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峰否定了自己的計劃,但僅僅是否定了和曾家一齊合作的計劃。他決定要自己造船,聯手貝爾納多和李旦,繼續開拓新商路。不過暫時,他還是要保持和曾家的僱傭合作關係的,畢竟,曾家待他不薄,也不干涉他自己的生意。眼下尹峰雖然已擁有家財萬兩,但他的一切身家性命是附著於泉州曾家身上的。這並不是他想這樣做,而是無可奈何沒有辦法的事。畢竟,他在大明朝是無根基的最底層小民。不過,無論如何只要他仍然掌握著外貿渠道,身家性命應該還是安全的。
尹峰並不知道,曾棋對他還是很滿意的,年初對他可能危害到曾家的那一點點擔心也煙消雲散。他由曾景山處得知:尹峰天性不喜應酬,這一年到處奔波但一直保持低調,出頭露面的事基本是曾景山在做。不但絕不越權貪污,而且尹峰居然親自還做起了帳房先生。更加令人放心的是,尹峰也極少去煙花柳巷盤桓,至多是跟曾景山去應酬重要客戶。曾棋覺得此人雖然有時衝動魯莽,但也是出於義氣,人品穩重可靠,行事低調、辦事認真。他把醞釀了近一年的計劃和盤托出,拉著尹峰說:「爾已父母早亡,如此,婚姻大事自己即可做主。眼下就有一個大好姻緣,不知賢侄如何……」
崖州和杭州,已經不止一次有人要給他說媒了。尹峰趕緊想找藉口推辭,但曾棋搖手堵住他的嘴,繼續道:「我有兩個走仔,老大已許配人家;老么還待字閨中;人品還算溫婉賢淑,呵呵,賢侄意下如何?」
尹峰一時啞口無言:沒想到曾棋會主動為自己小女兒做媒,而且還是非嫁給他不可的樣子,怎麼辦啊?
以現實、理智和利益為出發點,尹峰應該立刻答應下來。但是畢竟尹峰是在20世紀受的啟蒙教育,雖然***的性遊戲並不違反他的道德底線,但婚姻是另一回事,好像是應該和愛情有關的。他一時之間,現實主義和心底里的浪漫主義衝突起來,臉皮漲得通紅,語無倫次地說:「這個,這……不妥吧?婚姻乃人生大事,小子上無片瓦、下無寸土,可是會委屈了……」
他的表現在曾棋看來,卻是他沒有私心、不願攀附官宦人家的正直之心的體現。曾棋出於那個時代的本能,認為尹峰這樣的遊民商人如能攀上他這樣的小官宦之家,無疑是攀上高枝了,如何還會有別的想法。他不由笑著拍拍尹峰的肩頭:「你還不知道吧?我已替你在泉州置地買房了,也已疏通關係,把你的戶籍轉到泉州去。眼下,你可是身家萬貫的了,哈哈!」
尹峰無言地離開曾家,在路上就被李大胖子拖到了酒店,說是一定要請教一些做帳的方法。不過,在酒店,李老闆沒有談複式記帳法的問題,卻向他介紹了曾棋女兒的一些情況:據他說,曾家二女兒是庶出,今年17歲,是曾棋早年在南京做監生時帶回的風塵女子生的。母親早已病亡,由曾棋正房帶大,說是美貌無比。無奈曾的大妻比較潑辣,女孩也是吃了不少苦頭,而且一直不給她找婆家---按當地早婚風俗,17歲的女人應該孩子都有了。
「曾家待你不薄,你也得讓他們放心吧。」最後,李老闆沒頭沒腦說了這一句。此時,尹峰的理智和現實主義的利益權衡,在生活的天平中壓倒了道德和浪漫主義。當然,一般而言,古今中外,都是如此。
母親是秦淮美女,女兒也不會差吧?尹峰自嘲地想著,回到自己在好字號的住所。他不是什麼苦行僧,學生時代也有過追女孩子的經歷;來到這個時代後,忙著為自己的生存生活奮鬥,想到女人的時候極少。出於浪漫主義,他喜歡美女和愛情;基於現實利益,他必須向社會現實妥協,這是眼下仍寄人籬下的尹峰無奈的選擇。
回到好字號商行,他落落寡歡地走入自己院子。馬加羅還是住在離城五里的河泊所舊宅,尹峰在個人生活中是不講究的,喜歡自己動手。
但是,他一開門就看見了麥婉兒立在屋檐下,怯生生地在那裡。然後是麥老伯那張飽經海風的臉迎上來,他不由分說,把麥婉兒拉過來,說是尹峰幾次三番搭救他們家的老小,無以為報,就把麥婉兒送來給他為奴為婢。
滿頭霧水的尹峰無言問蒼天:今天是桃花劫還是桃花運啊,怎麼老有人要把自己女兒塞給我啊?
有些話麥老伯是不太好說出口的。
推脫不了的尹峰把話題扯開,向麥伯詢問起造船事宜。海南本地造船業比較發達,但只限建造雙桅以下的漁船、水師船隻,是否能造大型商船,麥伯也不了解。不過他認識本地造船的匠戶,可以帶尹峰去認識一下。
最後,無論尹峰如何拉扯,麥伯頭也不回匆匆走了,把麥婉兒扔在他院子裡。李老闆倒是很通情達理:「你屋子裡是需要個鋪床迭被,打掃庭院的婢女;我還打算給你買一個呢。到時,你給那些疍民一些錢就是了。這個女娃,我讓人**一下,教她如何服侍人。」他把麥婉兒帶走了,尹峰鬱悶地回到屋中,倒頭就睡。
造船,擁有自己的船,這是尹峰在回崖州時冒出來的想法。造船費用應該不是問題,中外關係史上,明朝嘉靖年間,陳侃赴琉球的「封舟」造船價為二千五百貫。這是福建官辦船廠的造價,而且這是皇家五桅巨船的造價。尹峰估計自己要造一艘船應該毫無費用方面的問題。
隨後幾天,他跟著麥伯去了保平港、三亞港、榆林港、望樓港,甚至到了萬州海邊,諮詢了公私各處造船廠。理論上造船廠都是官辦的,造船工匠都是官府直接管轄的匠戶,但現在這些規定已成具文,名存實亡。疍民們就能造船,不少造船的匠戶原先就是疍民。
諮詢結果是令人失望的,本州造的船最遠去過占城。
萬曆初年始,瓊州府於海口營白沙寨設立戰船修造廠,是當時廣東四大造船基地之一;但是白沙寨只造一些稱之廣船的戰船,其形制下窄上寬,兩舷張開狀若兩翼,在近海則穩,不能出遠洋;需要出遠洋的大型商船是無法造的。而崖州、萬州一些漁船港口的造船場,雖然建過一些海盜船,但最多能造一些大型漁船而已;最遠的去過號稱在天氣晴朗時,在崖州海邊都能聽到佛寺鐘聲的占城。
尹峰最後在榆林港找到一位老船匠,和麥伯是老相識。在向他詢問良久後,尹峰明白了一個問題:當時的造船全無設計圖紙,最多只有一個粗略圖樣,然後一切靠老船工的經驗打造船隻的龍骨,定好龍骨長度後再憑經驗數值造出船體其他部分。老船匠有一部紙質發黃的書,差不多200年前輩留下的,據說有詳細的造船工序和訣竅,但絕不輕易拿出來參觀。
尹峰想造條大船:他設想中的商船起碼要和900噸級的卡拉克型船托馬爾號一樣。按老船工的說法:不是不能造,而是不知道怎麼造。沒有圖樣,沒有相應的模型,從來沒有造過大船的老船匠不會自己設計船型和船體結構。
明朝海禁200年,鄭和的巨船早已無人能造,大明朝沿海的所有船隻都在向小型化退化。16世紀前期,東南亞的船舶也迅速小型化。不過,這是由於西方殖民者消滅東南亞大型商船的結果,最後使當地人只能造獨木舟了。而14世紀後期開始的中國帆船的停滯和小型化,卻是由於本朝官府殘酷打擊的結果。
尹峰心思重重的回到自己房間,坐到書桌前皺著眉頭髮呆。有人給他遞上毛巾,端上茶水。他胡亂在臉上抹了一把,喝了口水,抬眼卻瞅見麥婉兒立在一邊端著茶水,低著頭拖著漁家女的長辮,身著綠色交領長袖短衣,十幅長裙顏色是淺淡綠色,緊束的腰帶顯露出女孩曼妙腰身,腰帶上掛一根以絲帶編成的「宮絛」,下垂及地。
女孩就站在桌邊,完全一副古典美女丫環打扮。尹峰差點把那口茶水噴出來,慌亂中才想起麥婉兒已經變成他的丫鬟了,前幾天都在接受李大胖子老婆的**,現在大約是丫鬟培訓課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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