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首戰，狂兵（一）

  「這簡直是胡鬧！」

  駐守北站、閘北、江灣防線的第60師師長沈光漢，接到義勇軍決定上陣的報告，當場拍著桌子勃然變色，親自趕到已經行進至八字橋附近的隊伍前，逮著大隊長王屏南和朱斌劈頭蓋臉的訓斥！

  對於這幫子義勇軍戰士，他可謂是又愛又恨，愛惜的是人才難得，兩百來號人不算多，可識字的占絕大多數，覺悟性又高，積極性和犧牲精神都不欠缺，又經過不短的軍事訓練，可以說除了缺乏實戰經驗，論基礎素質還要比正規軍更高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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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他生氣的是，這支小部隊自從建立開始就不怎麼安分，其中又以朱斌這個副隊長為首，不但訓練大綱和手段完全不遵照主管的156旅給出的規條，還時常搞些驚人之舉。就如這些天來，他們瘋狂的消耗（在他看來是浪費）彈藥的訓練，那密集的槍聲和不時響起的爆炸聲很是讓離著不遠的60師駐軍困擾。若非這支隊伍不歸他直管，他都想直接令人繳了他們的械，合併到本軍中拉倒是，省的讓人操心！

  只不過，這種念頭也就是想想而已，不說其背後的支持者眾多都是誰也得罪不起的要人大亨，這些天來先後立下大功，又有荷香老、先總－理之宋夫人的親自慰問讚揚，上海各界連篇累牘的報導，都將這支隊伍看做了上海數百萬市民抗擊暴日侵略的標兵代表，眾目睽睽之下，令十九路軍上下倍感壓力，處置起來很是束手束腳。

  於是，他們的行動也愈發的自由和放縱起來，這次主動出戰，駐守大場的156旅張君嵩團長都勸之不住，作為代表的邱秋星甚至主動出頭說服，這幫小子，簡直是胡來！

  沈師長打心眼裡真沒把他們重視起來，但卻擔心這幫愣頭青一時熱血上腦的衝上戰場，不但搞不出戰果，反倒連累防禦部署，那才讓人頭疼！

  因此，他急匆匆趕過來，攔住隊伍，當頭就訓。但對於他的疾言厲色，義勇軍上下卻並不以為然。大隊長王屏南首先出頭，正色道：「沈師長的批評我等並不接受。守土抗日，人人有責！我們義勇軍雖然人少，但並不缺乏為國流血捐軀之決心！當此日軍重兵增援局勢危如累卵之際，豈可隱藏人後，畏縮不前？」

  此時的王大隊長一身戎裝，與所有人一樣披掛著定做的帆布馬甲和攜行具，腰間插著一把毛瑟10發橋夾的盒子炮，手捧一支裝了50發彈鼓的m1921湯普森，頭頂德式m17鋼盔，威風凜凜殺氣騰騰！

  如此裝束首先令沈光漢眼神一頓，轉頭再看整支隊伍，臉色為之一變：「這還是那支飯都吃不飽、一聽到槍響就跑了大半的義勇軍麼？怎麼看起來比我們這正規軍還要像樣？！」

  十天來，整支隊伍發生了脫胎換骨的變化，軍事素質且不說，單就裝備而言已是大大不同。朱斌搞來的美械完全替換掉之前的六十來支漢陽造，每個班至少四支m1921湯普森衝鋒鎗，火力密度在上海戰區獨一無二！此外每個人不但有全新的軍裝，更有加插了鈦合金板的厚厚的帆布防彈馬甲攜行具！

  算起來，朱斌在防護上可算下了大本錢！為了儘可能保證義勇軍戰士的安全，他不惜將貨櫃攜帶儲備的鈦合金板切割開來，讓每個人都擁有一件用5mm厚鈦合金塊拼裝的防彈插板，足可低檔戰場上日軍的6.5mm和7.7mm口徑子彈的射擊！

  如此裝備內情令戰士們信心爆棚，沒有這樣的防禦能力，朱斌也不敢隨便拉著強化訓練十幾天的人就上戰場！

  只不過，防彈衣的事情作為必須嚴守的機密並不外傳，就連156旅的人也只道是強化鋼板，能防衛炮彈碎片殺傷和流彈罷了，但仍舊羨慕的不行！

  沈光漢可不知道這些，但他能看出來戰士們的精氣神和裝備的不凡，再聽王屏南如此說，面色稍微緩和，但仍舊不悅的道：「你們畢竟訓練日短，且沒經過戰陣，如今日軍增兵日盛，驟然上前碰撞難免傷損太多，如此折損寶貴力量，不是上策。況且當前我軍力量足夠，增援部隊已經派出，你們還是先熟悉戰場即可。」

  「多謝沈師長的愛護之心，不過我們卻有些不同看法。」靜靜旁觀的朱斌適時接上話茬。

  沈光漢先上下打量他一番，眉頭微微一簇露出些許不喜：「你就是朱漢臣？」

  「職下就是朱斌。」朱斌看出來對方的態度不怎麼友好，卻依舊從容淡定。

  沈光漢的確不喜歡朱斌，在他看來，這就是個好出風頭、愛逞個人英雄主義的刺頭，這樣的人就算有那麼多要人高人看重，並不適合在軍中當榜樣，難以管束，不好團結廣大的平庸士兵。這一次的義勇軍出擊，說不定有很大程度上是他攛掇的。可惜，這小子還打不得罵不得，又不是自己直屬手下，麻煩人物！

  「你有什麼不同的看法？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當此緊要時節，更要懂得謹守本份。」沈光漢就差直接訓斥其不聽命令，無視上官了。軍隊之中，容不得討價還價。

  朱斌聽出他刻意將「我們」換成了「你」的意思，所指不問可知，卻並不在乎他的不爽，侃侃而言：「沈師長明鑑。自28日開戰以來，雖然我軍每次都能打退日軍之進攻，粉碎其軍事圖謀，但是每次都是我們在被動應付，戰鬥的發起和結束之主動權始終操控在日軍手裡。就如現在一般，日軍在閘北、北站一線佯動，主力卻掩護其第九師團儘速登陸，按部就班的準備下一波次更猛烈的進攻，如此下去，我軍縱然人多，又是本土作戰，也終將被其拖垮！戰略上，對我們已經大大的不利！我們認為，應適當的主動出擊，牽制打破日軍既定的排兵布陣，將雙方拉到同一節奏當中，搶奪主動權！」

  「嘶－－－！看不出這小子還有點本事啊！」沈光漢暗暗吃驚，這等戰略上的事情，他一個半吊子海龜義勇軍是怎麼想出來的？最關鍵是，他說的很靠譜！也很對自己的想法和思路！

  其實沈光漢早都想過並且做過類似的行動。在2月9日，日軍集中兵力猛攻淞滬炮台和蘊藻浜時，60師就曾經從江灣一線暗暗迂迴到閘北發起突襲，將日軍海軍陸戰隊打得猝不及防差點崩潰，司令官野村吉三郎緊急調撥人馬乘坐汽車救援才得以穩定住右翼，免於被全殲。

  不過，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沈光漢冷哼一聲道：「我們豈會不知主動奪取戰鬥引導權？可你要知道，我軍缺乏空軍遮蔽，地面炮火又遠遜日軍，武備軍械皆弱於敵，依照工事防禦抵擋還可，主動攻擊力量遠遠不足。除了徒增傷亡，用處有限！」

  朱斌微笑點頭：「沈師長所言極是。以我軍當前力量的確守成有餘，難以進取，不過我們義勇軍或可填補此空檔，作為一支奇兵給日軍以出其不意的打擊，對戰局或可產生某些有利變化。」

  「你們？」沈光漢笑起來，一臉不屑一顧的表情。

  跟隨他來的參謀主任劉應時搖了搖頭，道：「你們用心雖好，可區區兩個連的兵力，當此雙方十萬大軍劇戰之時，用處不大，你們還是回去，不要無謂耽誤沈師長寶貴時間。這是命令。」

  如此剛硬的語氣和態度卻令王屏南不服起來，就要嗆聲反駁。朱斌拽了他一把，沖劉應時笑道：「我們雖是義勇軍，也知道遵守軍令。不過你看，我們已經到了此處，總不能白跑一趟？可否讓我們的戰士靠近戰場親身體驗一下真實情況？權作是實際訓練了！聽一聽槍炮聲，對他們的迅速成長有很大好處。」

  這個要求不過分，再說這幾天雙方都在厲兵秣馬的增兵備戰，大的戰鬥這一片不太多，沈光漢略微躊躇一下，緩緩的點頭：「這也不是不可。不過我有言在先，你不可再單獨貿然行動，這是不容商量的。」他真怕這廝再來一次孤膽英雄單挑日軍，這事情多了並不好！

  「遵命！」朱斌正經八百的挺身敬禮。王屏南在他眼神暗示下，不怎麼情願的敬禮答應。

  沈光漢點點頭，讓劉應時安排此處駐軍接洽好，著重看住朱斌這小子不令他再出么蛾子，便急匆匆返回指揮部。

  義勇軍在60師駐軍的嚴密「關懷」和陪護下到了宋氏公園附近陣地，抬頭就能看到已經打得殘垣斷壁處處的戰場和遠處若隱若現的日軍營壘。

  王屏南心中焦急，抽空拖了朱斌問：「難道我們真的就這麼看一眼便回去？這可不是我們的初衷啊！」

  朱斌嘿嘿賊笑道：「大隊長不要著急，既然我們已經來了，哪能隨便空手就走？先拖著，等到了晚上，我們再行動。」

  王屏南心中一喜，繼而有點猶豫的道：「可是，我們已經答應了沈師長不扇子行動，這樣是不是不太妥當？」

  朱斌道：「你沒注意麼？他說的是『我』不准擅自行動，沒說咱們全隊啊！」

  「你……！」王屏南吃驚的指著他，一時說不出話來！這傢伙，連沈師長都敢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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