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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祖宗傳下來的

  對於讀書人而言,沒有書,就無法開闊眼界。

  現在不同了,方繼藩有銀子,什麼手抄本和市面上印刷的文集,一古腦的都買來,隨便看。何況歐陽志三人中了舉人,身份大不相同了,開始隔三差五以文會友,學問精進了不少。

  對待這三個傢伙,方繼藩用的是放養的方式,不過為了應對來年的會試,方繼藩給他們出了不少題,現在時間多的是,而這明年春闈的會試題方繼藩卻是清清楚楚,弘之十二年弘治皇帝詔命太子少保禮部尚書兼文淵閣大學士李東陽、禮部右侍郎兼翰林學士程敏政為會試考試官,己未科的會試題和殿試題,方繼藩也是一清二楚。

  不過這一次會試將會有一個小插曲,將會牽涉到考官程敏政和江南才子徐經以及唐寅的科舉弊案。

  這……倒是一次與眾不同的會試。

  方繼藩心念一轉,微微一笑。

  至於歐陽志三人的事,方繼藩沒什麼擔心,因為他確實不會舞弊,也不打算和任何未來的考官打什麼交道,只需出一些『題』,而後將真正的題隱在題海之中,讓三個門生去作文訓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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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歐陽志三人,為了備考,確實是極為用功,從清早到子夜時分,都在拼命的刷題和瘋狂的讀書,不敢有絲毫的懈怠。

  想不到今日,他們竟有這閒情。

  方繼藩對歐陽志三人,就是一副我是你爹的表情,坐下,撣撣身上的灰塵;「噢,你們好呀,怎麼今日不讀書了?」

  三人相互對視一眼,然後看向師公方景隆。

  方景隆咧嘴笑道:「為父近來突發奇想,嗯嗯,是這樣的,兒啊,前日爹去查了一下帳,哎……又少了不少銀子,這樣下去,可怎麼得了,那賣烏木的百萬兩紋銀,被你這折騰,家裡的現銀眼看著都要空了,只留下一個東市的鋪子和城外的莊子,繼藩啊,為父可是對你殷殷期盼,不盼別的,就是得守著咱們這個鋪子和田產,你別動氣,別動氣,為父的意思是,這都怪我這個做爹的,從前呢,對你疏於教導,為了咱們方家最後一點家財,所以為父要以身作則。」

  他欣賞的看了歐陽志三人,露出欣慰的道:「這三個徒孫,是讀過書的,讀過書的人,出的主意就是不一樣,什麼叫教化呢,教化就是言傳身教是也,對不對,歐陽徒孫……」

  歐陽志忙是汗顏的頷首點頭:「是,是,是,師公說的都對。」

  方景隆便岔開腿,大喇喇的坐著,興沖沖的道:「今日,為父就要言傳身教,教教你,如何才能節儉度日。」

  方繼藩聽著一愣一愣的,敢情還拉了外援來。

  只不過……方繼藩看向歐陽志三個徒弟,你妹,你們是我的徒弟啊,卻跑去教自己恩師的爹來對付自己的恩師?


  歐陽志一見恩府目光咄咄逼人,立即嚇得大氣不敢出,忙是低頭:「門生該死。」

  方繼藩心裡莞爾,這三人在自己面前大氣不敢出,自己有這樣可怕嗎?哎,其實我和你們一樣,都是上進的好青年啊。不過,他卻還得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翹著腳,鼻孔朝天,冷哼一聲,眼睛只看著房梁。

  方景隆就笑了,他生怕自己『言傳身教』,讓自己的兒子不好受,所以盡力想用委婉一些的語氣,不使兒子受什麼刺激。

  兒子現在還帶著腦疾呢,可不要刺激太過了。

  「這言傳身教嘛,咳咳……其實說穿了,就是要勤儉持家,怎麼樣才勤儉持家呢?就是不該花的銀子,不能亂花。當然,藩兒,為父沒有說你亂花的銀子,為父的意思,就如現在這天氣啊,冷颼颼的,要燒炭啊,不燒炭,豈不是要凍死了?是不是?」

  方繼藩一臉懵逼的看著自己的爹,他實在無法理解,這位史上最失敗的育兒專家,到底想玩出什麼花樣來。

  方景隆說到此處,心裡就哀嘆,窮啊,真的窮,自從他查過帳房的帳之後,才知道這百萬紋銀,便如流水一般的花了出去,不只如此,還丟人呢,現在滿大街的人誰不知道,自己的兒子,做了散財童子。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這家,怕是不夠藩兒敗幾年了,所以……必須痛定思痛,得讓藩兒當家方知柴米貴。

  「可是你看,現在這時節的碳價,真是一日千里,一斤竟漲到四十多文錢,真真是要命啊。」方景隆露出痛心的樣子,可隨即又笑了:「既然要持家,就要節省,你看為父,既不能讓家裡人凍著,可說呢,又不能胡亂花錢。藩兒,你看看這個……」

  他手一指,點向地上的火盆。

  方繼藩這才注意到,腳下的火盆,此刻滋滋的冒著熱氣,好像……燒的不是碳,竟是煤球。

  「這個,你知道是什麼?」方景隆賣了個關子。

  方繼藩脫口而出:「無煙煤……」

  「嗯?」方景隆一呆:「哈哈,吾兒見多識廣啊,哈哈,實話和你說了吧,這無煙煤,也就這兩日時興起來的,是有人送了幾斤去給英國公,英國公試了試,效果好的很哪,比之木炭,還要有一些意思,藩兒啊,是不是現在覺得很暖和?這無煙煤真是好東西啊,當然,這不是重點,重點就是,它價格低廉,為父可是費盡了功夫,才托人買來的,據說現在只是試賣,才供應數百斤而已,為父將它買來,就是要告訴你一個道理,該花的銀子要花,不能讓自己凍著餓著,可是不該花的銀子,卻實在沒有花的必要,你想想看,現在燒著這無煙煤,是不是有一種見到那些燒木炭的人,便是天下第一號大傻瓜的感覺?「

  「……」方繼藩憋紅了臉,欲言又止。


  方景隆似乎覺得自己言傳身教有了效果,頓時打起了精神,眉飛色舞的道:「,買東西,就得買物美價廉的,這個道理嘛,其實就和你花那麼多的銀子,去買西山那荒地一樣,這買西山的荒地,就如買木炭的人,買了,人家會取笑的……你……能明白為父的意思嗎?」

  方景隆拼命的眨著眼,很希望自己兒子開竅。

  方繼藩搖頭:「不太明白。」

  「這還不明……」方景隆一拍大腿,有些急了,還想要繼續解釋。

  方繼藩已是不勝其煩,卻是漫不經心的道:「可這無煙煤,就是西山產的啊。」

  方景隆哈哈大笑起來:「西山產煤,嗯……你說的……嗯?西山產的無煙煤……」

  方景隆瞪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方繼藩卻是一拍案牘,啪的一聲,讓方景隆和歐陽志三人嚇的心裡咯噔一下,方繼藩道:「這無煙煤,確實是在西山產的,爹……你敗家啊,這煤在兒子手裡,一錢不值,你還托人花錢去買?自己家地里生出來的東西,隨手去撿就是,一文不值!你還花了錢?我怎麼有這樣的爹,幾十文錢,就這麼被你給糟踐了,我現在終於明白為何別人都叫我敗家子了,飲水思源,追根到底,這都是你上樑不正下樑歪,你帶壞了我!」

  「……」方景隆老臉先是一紅,這一番義正言辭的斥責他竟覺得極有道理,這言傳身教……似乎失敗了。

  可隨即,方景隆虎軀一震。

  不對。

  煤是西山產的?

  那麼……西山又是方家的。

  這……可能嗎?

  「藩兒,你可不要唬我?」方景隆嚅囁著道:「咱們不開玩笑。」

  方繼藩大吼道:「開什麼玩笑,若不是如此,我怎麼曉得什麼無煙煤!」

  一下子,方景隆身子條件反射似得打了個激靈。

  他先是撫額,覺得頭有些暈。

  昏沉沉的厲害。

  可隨即,眼睛如銅鈴一般的張大,聲震瓦礫一般的狂笑起來:「哈哈哈哈……祖宗有德,我方景隆,教子有方!」

  方繼藩奇怪的看著方景隆,他心裡冒出一個可怕的念頭,自己這厚臉皮,該是祖傳的吧,嗯……一定是的。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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