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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九章 春風之季

  春風拂過田野,驛道兩側的莊稼地一片新嫩的翠綠。黃的陽光、綠的新芽、褐的泥土、白的水田,戶外的景『色』『色』彩明快清晰,十分漂亮。這樣的風光消去了許多行人的舟馬疲憊。

  在地里鋤地的戴草帽的短衣農夫被路上的行人吸引目光,直起腰來休息,一面好奇地看著仗劍騎馬的行人。驛道上兩匹馬一輛車,車裡的人瞧不見,騎馬的兩個漢子年齡都不大,前面的方臉長得瘦、後面的是個壯漢,瘦子三十出頭,壯漢估計只有二十多歲。在大明朝仗劍而游的多是取得功名的文人,武人反倒很少攜帶武器遊歷,但這倆人看起來卻不像是文人,倒像是武昌朝廷的將領。

  他們正是朱廣洋和表弟趙虎。年長的瘦子是朱廣洋,水師第二營指揮使也是軍權很重的人物了,這二馬一車的行頭倒是顯得很簡陋。不過軍中據說去年周將軍從澧州去武昌也只帶了一個隨從,朱廣洋覺得自己只是個指揮使哪裡比得上人家周夢雄,自然沒資格弄得比周夢雄進「京」還風光。

  馬車上除了趕車的馬夫,有兩個『婦』人,便是朱廣洋和趙虎的內人。調令他們來武昌受訓的公文寫得怪,要他們把妻子也帶過來……初時朱廣洋覺得是把家眷送到武昌是為了做人質,畢竟新軍很重要,據說花了很多錢。但後來想想不對,軍令上只叫帶妻子,沒叫帶兒子。一個『婦』人能做什麼保?真要做人質,肯定叫兒子送去了。

  特別是趙虎家的婆娘,當年就花了十個銅板!趙虎家以前打鐵生意也不好窮得叮噹響,要不然他也不會去當兵,而且是出海;出海討生活的士卒大多不是什麼好家境出身,要不也不會去,想想萬裏海水就靠一條船活不是九死一生的事?當年鄭公公手下做小兵的還有犯了事的流放犯。趙虎的哥哥娶了個嫂子,他自知家裡已經拿不出錢討媳『婦』了,便跟著鄭和的艦隊出海看能不能撈一把。

  結果受了傷,在鄭和艦隊從呂宋返航後,趙虎就上岸準備回鄉了。在半道路過一個正受饑荒的縣,很多人逃荒,餓死了不少人。趙虎在路邊看見有對十幾歲的兄妹在那哭,原來是爹病餓死了,趙虎本來就沒錢討媳『婦』,又見那小姑娘長得還不錯,頓時動了心思,便熱心地上去幫忙砍樹木釘棺材,把那老頭入土,還將隨身帶的乾糧分給兩個小孩;言談之間得知這家子姓姜,便提出要娶姜家小姑娘。趙虎身上只有十個銅板,但憑著三寸不爛之舌,說那小妹妹跟著逃荒說不定餓死了怪可惜,跟著自己肯定能養活之類的。愣是靠十文錢為自己弄了個老婆回家。

  這回馬車上帶的兩個『婦』人,其中一個就是這個姜二娘,趙虎的媳『婦』。

  現在姜二娘跟著趙虎的日子當然與以前大不相同了,趙虎在岳州時大小是個隊正,手下兩個總旗一百多號人,每個月固定收入就是五兩,領不到錢也能領米、布等實物,一月單是正當收入就抵普通百姓一家的年入;在岳州軍中還白給了一大塊良田好地。


  這回憑藉自己和張寧的舊誼,以及姚和尚的舉,直接升新軍主力艦哨總,軍餉立馬翻四倍。而且作為有實際兵權的將領,到時候有俘獲的時候戰利品還可以拿一些,只要不過分基本沒事。如今的趙虎在親朋好友面前非常風光,什麼從小就看出有出息之類的話聽得不少,連長輩也誇他會做人懂規矩早晚不是池中之物云云。[

  一行人在路上慢吞吞地走了幾天,此時已到武昌城。朱廣洋把印信拿出來給守門的軍士瞧,那軍士立刻刮目相看,忙叫他們稍後,小跑著去叫人。

  

  不一會兒,只見三個打扮整肅的年輕人便騎馬到了城門口。特別是中間那個頭目非常年輕,生得白淨看樣子就是個十幾歲的後生,穿著青『色』的軍服、潔白的中衣,腰掛金鞘寶劍,打扮得非常乾淨整潔。他們走到朱廣洋趙虎面前時,倆武將頓時相形見絀,儀表形象簡直沒法和這年輕小生的樣子貨相比,頓時顯得非常粗鄙。

  後生下馬來,說話卻是很有派頭,連腰也不彎,直挺挺地站著說:「在下宮廷守備指揮使周忠,奉湘王之命專程迎接諸位到武昌受訓的將軍。請問二位便是朱指揮和趙哨總?」

  「正是。」朱廣洋十分和氣地應答,看樣子並不和這個『毛』沒長齊的後生計較,又很客氣地說,「咱們初來乍到不熟地方,如此便有勞周將軍了。」

  周忠也不多話,只道:「請。」

  說罷幾個人紛紛上馬。朱廣洋策馬與周忠並肩緩行,忽然隨口問道:「令尊是周部堂吧?」

  周忠道:「是。」

  朱廣洋一臉恍然,又誇讚了幾句,什麼虎父犬子云雲,反正說好聽的也不用給錢。難怪這小子年紀輕輕的就是什麼指揮,二十歲不到吧,要不是周夢雄的兒子哪能與朱廣洋平起平坐?朱廣洋混到現在那是身經百戰,『摸』爬滾打了多少年。

  一行人一面言談一面往察院街而行,這邊的位置在楚王宮北,如今武昌朝廷的權力中心內閣也設在北宮門內,外面還有六部衙門,算得上是武昌的政治中心了,街面上來往的官吏車馬非常多,不斷有騎馬的官員在街對面下馬來,抱拳向周忠打招呼。周忠雖然歲數小,不過因為經常在宮門『露』面,認識他的人還不少。

  在兵部旁邊的一座院子門口,赫然有一塊牌匾上寫著:明帝**官學校。這名字真是非常稀奇。

  周忠指著牌子道:「等各處到武昌的水師將領來齊了,諸位就在這裡受訓,不過今天不用去的。湘王言,咱們大明的稱謂應該是明帝國,明是國號;帝國是國體,實行天子制度,並號令四方蠻夷小邦、威福四海,故謂之帝國。」

  朱廣洋以為善,他一個武將當然懶得去計較這字面,大明也好明帝國也罷,反正都是上頭一個皇帝,下面文武掌權,靠科舉靠關係上位如此而已。只不過因為覺得稀奇,多瞧了幾眼。


  一行人又走了一段路,從大街轉進一個巷子,只見這巷子裡的民宅門口都掛上了牌子,軍校一舍、二舍之類的。在一舍門外停下,幾個青衣小廝就迎出門來接韁繩,周忠道:「車馬交給這裡的僕從就行了。馬車上是二位將軍的夫人,還請夫人下車。此後兩個月二位將軍及夫人就住在這裡,有楚王宮調過來的園丁、廚子、馬夫、宮女,衣食住行都不必『操』心。」

  朱廣洋忙道:「這些都是湘王安排的?」

  周忠正『色』道:「都是湘王親**代的,他把諸位將軍當成門生一般關照。」[

  朱廣洋道:「末將等唯有死戰沙場,不能報湘王厚恩之萬一……咦,周將軍怎不下馬?勞煩引帶,進去坐坐飲口茶。」

  「朱將軍好意心領了。」周忠有模有樣地說,「二位和家眷遠道而來舟馬勞頓,我不便過多叨擾。你們先歇歇,明晚在宮裡有個接風宴,你們要帶上夫人前去赴宴,到時候也好和王爺見面了……對了,必不能送禮,將軍們就穿新發的水師制服,不要帶武器進宮。」

  朱廣洋的表弟趙虎這時忍不住開口道:「咱們這就能進宮面聖了?」

  周忠道:「不是見皇上,是見湘王。」

  趙虎忙道:「能見湘王已是榮幸之至,是我不識好歹,這就惦記著面聖了,哈哈。」朱廣洋聽罷鬆了一口氣,還擔心趙虎說錯話,說出什麼湘王就相當於皇帝之類的不識大體的話來,畢竟這小子沒見過啥世面,以前就是做小卒的……不過想來倒是多餘擔心。

  朱廣洋又道:「咱們去面見湘王卻是高興,只不過確定要攜賤內一起進宮赴宴?只怕『婦』道人家沒什麼見識,不懂禮儀,弄出笑話來。」

  周忠皺眉道:「王妃也會赴宴,這是以家宴款待,諸位可不要負了王爺一番好意。」

  「原來如此,末將愚鈍、愚鈍。」朱廣洋驚道,「實在未料王爺如此看重我等,竟以家眷引。」

  周忠道:「你們在岳州不知道,最近王爺要文武官吏復興先古六藝,為天下百姓之榜樣。論文官武將都要習琴棋書畫弓馬騎『射』之技,武將不能只知殺人,不懂風雅體面。我朝名正言順,是天下正朔,王爺以武討逆,部下可不是那草莽綠林打家劫舍的匪徒做派。諸位的夫人也不是壓寨夫人,能鬧什麼笑話?」

  朱廣洋連連稱是,周忠說完話就走了。

  等外人走後,兩個『婦』人這才下車『露』面,一塊兒進院子。這時趙虎才隨口說道:「咱們帶兵打仗,還學什麼六藝?」

  朱廣洋笑看表弟,想著他和湘王的關係,便玩笑道:「你可別覺得沒用,將來天下定鼎,咱們封侯不就是勛貴了?王侯將相朱門大戶,自然要點排場門面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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